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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奇怪的就是,以颜仲的修为,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残留。
那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一般的。颜仲这么想道。
直到勾函站在了他的面前,颜仲不用瞥眼看,就已经知道那左然正停留在稍远一点更高的屋顶上。
左然知道俱散不见了并非等闲事情,否则颜仲在那云幕下的影子也不会那么惘然。她要找到更好的位置,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但是,颜仲都触不到的气机,她能找得到吗?
之前屋檐下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第一滴雨点掉下来的时候,海老王臂上套着的“大噪”正似巧非巧的迎了上去,然后就是“铮”的一声。
那乌铁双环材质工艺无不特殊,所以就算是细微响动,却也能在碰上它的时候绽放出一番“大噪”的。
海老王起了那座“浴海”,雄踞城西不止一日,凭的就是这么点一遇风雨就铮然而起的不安与躁动的。
“你的时候已经过了。”
声音却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婉转,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却在这几字之间穷尽妩媚。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声音中的沧桑之感还是如同水面浮萍,虽然轻浅,但显而易见。
海老王的脚步戛然而止,就算是他臂上双环在刚刚袭来的小雨点里激起的那点躁动,也随着那脚步戛然而止。
这声音来自于身后,但要说是尾随自己而至却又不像,那种好整以暇、那种自在潇洒,怕是这个女人已经在这里候了好长时间了。
海老王猛的转身,他要在这鬼祟的女子再避开之前就逮到她——至少,逮住她的身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后发出声音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在他转身刹那有所闪避,那个女人,正端端的站在他的身后。不在高处,也不在低处,只是端端的他的身后,就如同是一直尾随他而来的一般。
这个地方却是小巷子的曲折过后,能够自成一体的一片低矮的平房所在,海老王看见眼前的地面上,几滴雨点浸润之后,更多的浮现出了尘土凝聚成线的拖曳痕迹。
那痕迹来得很新,似乎是才有几条爽利的人影从这里浮掠而过一样。
“海老王——那几个人倒是已经走远了。”这女人笼罩在一件宽大的衣服下面,仿佛是要有意融化到这夜色中去一样,这身装束,却不正是之前在“浴海”门口出手助了俱散与颜仲的那两人中的一个?
“你是什么人?”
海老王在问出这句话时,双臂上的铁环已经开始呜咽了。他没有刻意的去压抑这“大噪”的呜咽,今天在“浴海”的一战,若不是他几次太过克制,怕是没有道理拖出这样的大变故的。
城西一带,因为地处阖城郊区的坞乡所在,一向就不是风气肃靖的所在,海老王能在这纷扰地段立场子,自然不是实力不济之辈;而多年经营、财雄势大,虽然此番纠扯各方确实繁杂,但也断然没有道理因此栽下天大的跟头,落下天大的笑话。
唯今所行,于海老王来说,只有大开杀戒,闹它个天翻地覆了。
那个女人却似乎没有感应到眼前这海老王的气机一般,她只是拢了拢身形,在这片暗里匿得更深了一点。
“你怯了,海老王,你怯了。”
语调细腻委婉,气息平静缓和。
笑话!海老王只觉自己额上的青筋一跳!——这女人,鬼祟而至,蓦然开声,还在那阴暗里一再敛藏自己身形,这懦懦的所为,居然、居然还敢说他海老王怯了?
“你的艺业犹在,你的声势犹在”,那女人好像看穿他那怒意一般,“但这已不是你的时候了,如今这阖城两道平地都有波澜,可你已经逐不上了。
“你的脚步虽可称雄健,但那步下的意味已经变了。你享用太多你闯下的功业,但到头来,你还是被那些功业拖累了。
“你当断不断,太多盘算;当怒不怒,等到再要怒时,其实,你已经怯了。”
海老王一时怔了,那双臂之上的呜咽也一时尽息,这场欲起之势,来的快,去得竟也这么快。
待到他抬起头时,那女人竟已不见,小巷的曲折处,却留下了几转回音。
“坐拥功业,怀抱声名,但那些拖累却是你整理不了的。海老王,你好自为之,你的时候,怕是真的已经过了。”
良久良久,海老王那眉间凝重,就迎着这惘乱,颤了一下。
他似乎忆起了什么。
二十年前,阖城小城,在那凤凰山脚下还显得十分荒凉。那些地方已算是郊区了,在村镇集落的地方,一些小铺面零散着,那中间,就有这么一家小面馆。
面馆也只是一进的大小,而且门框狭窄,店外竖了一个人字的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海碗”。
店主人姓海,这是他进城之后做的第一份买卖,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今后他还要做上十种以上的买卖,然后最终做到城西洗浴的第一家。
这小店刚开张就来了一个客人。那是在夜里,九点刚过的时候,街外已十分安静,面馆的海老板正要熄火打烊,这个客人就迈了进来。
“一碗面,多要辣椒。”
来人看上去也只是三十岁的年纪,与海老板自己差相仿佛,但那一张黝黑的脸上却多了太多坎坷一般——颊上细纹纵横着,却又寥乱着,似乎是要张扬出、又要掩饰住那些不寻常。
海老板是初闯这城市的人,隐隐的,他喜欢这城市里所有的不寻常。
天色已晚,不如把盏相谈。
“刚到这城中来?”
海老板点点头,给桌上的两个空杯添满了烧酒。
客人笑道:“这些地方说凌乱是凌乱了点,但就像是下棋一样,乱局之中,必有契机,关键在于下棋的人能不能登高一望、起子破局了。”
“我是个什么样的下棋人?”海老板问道,客人眼光中的狡黠透过杯盏,海老板似能在那杯盏处看到微醺。
“老板你还不是下棋的人,你我都不是。棋盘之上,我们都只是局中辗转,城市之中讨生活,做不了下棋的,就只能做局中人了。”客人答道。
后来海老板知道,那客人姓康。又十年,火车站前多出了“文字狱”一脉,那领头的三个人,正被阖城两道唤作“康雍乾”。
砌炭堆火,墙泥剥落,故旧人物,不余几多。
说起来,沈先生绝不能算是阖城地面上的故旧人物,他领的是如今这两道的*,但启这两道*的人,大多已经隐在了那褪色的痕迹后面。
就连沈先生自己都说过,这“枕戈”的基业,是建在“尚俭门”的积骨上的。
那累累的积骨,给了后来人的,不止有厚重,更有惴惴之危。
这一点,于左兹说来,最是清楚不过。十年以前,他身居官场,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甚或亲身所为,无一不是与这阖城两道中最令那气候变化、时局跌宕的人物打着交道。
而他本人,说是官场,却也一向处的是最隐暗的角落,做的也是最隐暗的事情。
但就算是那些隐暗的地方,也留存着这小城市里,最拓荒的一种东西吧?那种只有在掀起这阖城*的故旧人物身上,才可以触觉的东西。
“文字狱”就是那故旧手中垒砌的大架子,这大架子垒得太大,但大得有理,虽然在那架子倾塌之后变就的积骨也很大,不过架子在时秩序井然,却是这城市之中、隐暗之处、秩序制订者们的权威所在。
秩序年年都在变,积年变下来,就是代代的变,路终究是向前铺展开的。
但左兹迈步在这夜里的路上,却感到一种很贴近实在的、回头路的感觉。
老爷子是执掌过阖城牛耳,但那毕竟也是过去的事情了,那“陌上桑”是与老爷子关系重大的事物,所以,也是个故旧的东西了。
可是故旧的东西还是翻了出来,那么,故旧的人呢?
这城市之间,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新的秩序,不论明里暗里,那秩序也井然,也规整。但左兹这每步走去,却觉得过去的痕迹,越发清晰。
故旧的痕迹,竟然不褪色吗?
“你看,那怕就是一张网了。”
九太岁指着宽阔的街道,那道上只有往来的车辆,路边确实也有人,但行人不多,更没有伫立着不动的人。
但他就是指着那街道,对冬林说了。
冬林知道九太岁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阖城道上就是这样,打得越多,能嗅到的东西就越多。
阿洛已经先跃进了九太岁手指的那一带,那是上半白坡的捷径,九太岁一行是不想放弃的。
就在那一刻,路边的路灯熄灭了,就如同一把锐利刺破了那薄薄的一层光亮一般,那路灯只是略微闪烁了两三下,就此熄灭。
只是熄灭的两盏路灯,但九太岁手指的那一片却立陷黑暗。
接着就见黑暗中有几道白光明灭了一番,冬林要向前,被九太岁轻轻拦下。他摇了摇头。
此时就见阿洛已经回来。
“是‘御禁’的人,人不多,但是有硬手。”
九太岁看到阿洛手背上的伤痕。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半白坡上已经布了网了,他知道没在凤凰山留住弃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要因为这样闯上半白坡,此时此际的未知比任何时候都更难把握。
“枕戈”社势力再大,在半白坡,在阖城白道的家门口,也是没有半个堂口的。九太岁知道那城西“浴海”已经闹出了大动静,所以才会有这市政的“御禁”出手撒网了。
阿洛一向温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僵硬。
他僵硬倒不是因为他讷了,讷于周遭变化和那些未知。他是沈先生四个正式的弟子中间最为腼腆谨慎的一个,脸上的表情虽然从不生动,但也不是鲜活。不过,等那张脸生硬起来的时候,事情怕也要去到不好把握的时候了。
“如果社团现在能够再多出一点人”,九太岁的心底其实如此想,但是,他知道不能把这话说到台面上来。
但随即,他的目光定在了冬林的身上。
“冬林,我要你这么来办。” 。 想看书来
执手野踟蹰
好大的一片夜市,这晚上近九点的时候,夜市中一向晚上好生意的大排档纷纷开始摆开摊来。
有一家摊子开得最早,那本就是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小的一个摊架支起,就能先把来得早的客人给接下了。
这摊前正有六七个客人,因为店家的桌椅都还没有摆出来,所以都站着。摊前立了大大小小的棚顶,先遮盖住了雨意。
勾函站在摊前不远的公路边上,这里是没有什么能够遮挡住雨的,小雨粒落下来滚落在他的肩头。但他只是看着小摊前自己抬了椅子坐着吃的颜仲。
小巷之中,颜仲对勾函和左然说,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
勾函关心的是他所说的“能不能”。
若是放在那“枕戈”社团、六大杀将纵横捭阖的那些年里,就算沉敛如颜仲,也断不会对旁人说出“能不能”这样的话的吧。
可他今日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不过勾函知道,颜仲话中的软意却不是源于这无休止争斗中的“畏”,而是,
这无休止争斗中的一点“倦”。
所以这时候,他才能轻松的吃着麻辣烫,
其实只要在这阖城道上打滚,当年颜仲反出“枕戈”社的事情就差不多都能耳闻一二。可是只有颜仲知道,那偶然的一件事情,却是真正引出了他潜藏心中许久的倦意的。
所以那之后,颜仲如同放马这城市,虽然辗转了许多职业,哪怕只是每天清扫那广场的地面,他仍旧快意。
而轻松的感觉,只有越来越多的。
可是,先生有事、社团有事,他却是不能不管的。自从当年被先生所救、纳入社团并指点艺业之后,先生的事,就是他的事了。
他颜仲可以反出社团,可以马放南山,可以随心所欲的放开自己对那闲适的渴求。可是,一旦这阖城时局牵扯到先生头上,他什么都会放下的。
所以他回来——不仅回来,还能做到。
不仅做到,还能在去做的时候,适时的绽放出些许多年来多多少少沉淀下的郁积。
所以,你能阅读到他话语中的软意,也能在那“控缰”与“伏枥”里体会到什么叫作豪雄。
左然走过来,走到勾函的身边,这夜市里有的是那些白天累了一天的平头百姓、蓝领工人,更何况这时更多的沾满油烟的店铺老板。她这么一个白皙干净的女孩子在这一片腻腻的污中格外显眼。
这几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