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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停云心中一动。不可否认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确涌起一股强大的感动和喜悦,可是将要面对的现实不得不让他硬生生将感动和喜悦压了下去。“南疆王府需要继承人。”
“这就是你愁眉不展的原因?”霍决看着他。
席停云道:“我不想有一日你因此而愁眉不展。”他比霍决痴长几岁,所以有些霍决不想的事情他必须先想,有些霍决不注意的问题他必须先注意。
霍决道:“南疆王府有继承人。”
席停云愣了愣,想起之前听过的那则传言。
“母妃与父王有一个孩子。”
席停云道:“你不是说老南疆王与王妃达成协议……”
“百密终有一疏。”霍决道,“母妃后来还是怀上了。母妃原本打算打掉,我知道之后,哀求父王把他留下来。母妃嘴上没说,可我知道,她其实很爱这个孩子。父王终于同意了,他怕况照知道之后,另生事端,因此将此事严格保密。那是我见过母妃笑得最开心的一回。”
席停云道:“后来呢?”
霍决道:“母妃很瘦,挺着肚子也不明显,只是王府人多口杂,又有六部的眼线,生育的时候难免走漏风声。于是,母妃在临盆前的三个月故意与父王争吵,然后带着亲信搬回锁琴山庄。”
席停云想起锁琴山庄的那段佳话,暗道:莫非其中还有□?
果然,霍决道:“母妃原本让父王等他分娩之后再去接他回来,可是父王坐不住。于是就有了琴师弹琴打动王妃的传闻。那一夜母妃临盆,父王一是用琴声掩盖母亲的痛呼声,一是以此安抚母妃,告诉她他就在外面。”
席停云想象当时的情景,竟觉得这个故事竟比传闻更令人心醉。
“母妃生了个弟弟,未免他遭遇况照的毒手或利用,父王和母妃把他寄养在别处。”
席停云突然明白霍决为何这么痛恨况照,“况照真能只手遮天?”
“若是不能,母妃也不会落在他手里被囚禁这么多年,父王更不会……”他眼中恨意难消。
席停云抱住他,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霍决反手搂着他往上走。
席停云道:“你打算何时接他回来?”
“……他不愿回来。”
“为何?”
“他不想离开他的牛。”
“……”
73、番外二
羽然使节来访,霍决让平主出面招待,自己躲在王府与席停云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席停云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言,疑惑道:“你之前就知道我们遇到的细腰公主不是细腰公主?”
霍决道:“猜到一些。”
“怎么猜到的?”
“太笨了。”细腰公主能够名震诸国,左右羽然朝政,绝非等闲之辈。那个细腰美则美矣,实在无脑。
“颜初一杀她也是你授意的?”
霍决道:“颜初一先斩后奏。”
“哦?”
“他说,要给羽然一个出兵的理由。”
席停云想了想道:“他怕况照不够胆子造反吗?”
霍决道:“有可能。”
“有可能?”
“更可能是他看她不顺眼。”
席停云笑了,“不知道真正的细腰公主对你送过去的凶手是否满意。”
“我不知道她满不满意,但我知道颜初一一定很满意。用自己的敌人为自己顶罪,这样的生意再划算不过。”他伸手搂住他的腰,往床上带。他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在□上的需求堪称无度,若非席停云时时克制,恐怕两人能整月整月的不下床。
席停云按住他的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霍决不悦地皱眉。
席停云拉着他走到外间,对着空荡荡的墙壁道:“哑声呢?”
霍决沉默半晌才道:“收起来了?”
“为何?”
“既已出鞘,便不该放在这样,展露其锋芒。”
“出鞘?”席停云怔住,“何时?”他记得霍决在京师用的是枪。那把枪因为路上携带不便,被暂时留在了京师附近。
“与阿裘决战时。”霍决顿了顿,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席停云道:“有何不妥?”
霍决问道:“你见过方横斜的武功吗?”
席停云凝神想了想,摇头道:“他身边多能人,根本无需出手。为何这么问?”
“好奇。”
“好奇?”
“好奇谢非是和方横斜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问方横斜和谢非是的武功有多高,毕竟他们出身东海逍遥岛,是江湖公认的当世高手。可席停云知道霍决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用意。
“阿裘的武功虽高,却没有到难逢对手的地步。”
席停云道:“或许他与谢非是大战之后,伤势未愈?”阿裘打败的高手并不是谢非是一个,就算谢非是徒有虚名,那还有曾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长生子。
霍决皱眉想了想,“或许吧。”
席停云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他败了。”
无论阿裘曾经多么风光,多么令庄朝武林闻之色变,那都是曾经。如今他败了,为何而败,如何而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裘无敌的神话已经被打破,他不再是剑指庄朝锐不可当的阿裘,他只是输得一败涂地连自保能力都欠奉的阿裘。
破庙风大。
门前血迹斑斑,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阶梯上,面容朝下,像是无颜见人。
阿裘坐在庙里,默默地喝着酒。左袖不知去向,露出的胳膊正淌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好无所觉,依旧喝着酒,慢吞吞地喝着酒,神情虔诚而恭敬,好似这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伟业。
石阶上,脚步声渐近。
阿裘放下酒壶,拿起放在身边的剑。
门外一声叹息。
阿裘浑身一震,抬头看去。
月光如雪,白衣如雪,来着清冷如雪。
“师父……”阿裘茫然如深海的眼睛瞬间绽放出烈阳般耀眼刺目的光芒来。
“伤势如何?”
“无碍。”他想站起来,奈何大战刚过,全身乏力,又跌坐回去。
白衣人摆手道:“坐着吧。”
阿裘乖乖地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难为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还记得我。”
阿裘道:“记得,一直记得。虽然只见过师父一次,但师父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
白衣人道:“凝生功虽然厉害,却不能持久。你练了五年,已到头了。”
阿裘脸色微变,“我自愿练凝生功。只有凝生功才能让我这样笨的人成为高手,就算会死,我也愿意。”
白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净白瓷瓶放在他面前,“服下此药,废去你的内功,或可再活二三十年。我会派人送你回苟贺。”
“不!”阿裘面容血色尽失,咬牙道,“师父,我愿意死,但是不愿成为一个废人。”
“你可能只有两个月的寿命。”
“够了。”阿裘道,“两个月的时间,我还能继续练功,还能再向霍决挑战一回!”
白衣人沉默。
阿裘缩腿跪地,用力地磕着响头,“求师父成全。”
“凝生功乃是至刚至猛至损的武学,你练到如今,已到了顶,莫说还有两个月,即使还有两年,也不可能打败霍决。”
阿裘面色灰败,“求师父教我。”
白衣人负手转身。
阿裘跪着前进了两步,匍匐在白衣人身后,“求师父教我。”
“的确有一门武功可以再令你武功大进,只是练了之后,你的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阿裘急切道:“徒弟愿意!”
“霍决已启程回南疆,即使你练会武功,也来不及约战。”
阿裘道:“我要学,不找他,我可以找别人,找方横斜!”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若我不许你找方横斜呢?”
阿裘愣住,“师父以前不是说,要是想挑战天下最厉害的高手,只要认定方横斜吗?”
白衣人道:“因为眼前有一个更好的对手。”
“谁?”
“贺孤峰。”
“和霍决齐名的贺孤峰?”阿裘热血沸腾。
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和一本秘籍,“这是凝血功,与凝生功同出一位高手之手,你有凝生功为基础,更可事半功倍。这瓶是毒药,一滴毙命,毫无痛苦。”
阿裘将两样东西一起收入怀中,认认真真地磕了两个响头,“多谢师父。”
“我会派人送你去见贺孤峰。”白衣人道,“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你可以不出手,我绝不怪你,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
阿裘听惯了白衣人的话,不问缘由地应诺道:“是!要不他死,要不我死,要不一起死!”
白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悯,转瞬即逝,想说珍重,又忍住了。明知此别是诀别,又何必说些假惺惺的话。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练功,不会再有人打搅你。”
阿裘见他起步往外走,不舍道:“师父要走了?”
白衣人头也不回道:“想全力应战,先将伤养好。”
“师父,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白衣人脚步顿住。
“我想问师父的名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这样,我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白衣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远处山峰的皑皑雾色,缓缓道:“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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