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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天色,想想反正也耽误了,也不差这两日。
“好吧,那就在这里等两日,你去叫张选进来。”
薛止乖乖地跑到庭外,本以为外边定有大批的官兵护卫守着,可出门一看,阶下只停着一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车前坐着一个很普通的马车夫。
青布衫破竹笠,若非薛止叫声“张选——”他抬起头露出那个狮子鼻、风雨不改的那张木雕一样的脸来,薛止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薛止对他招了招手,张选手一按车座,待要跃下,突然低头,改为慢慢地爬下马车,动作笨拙。
薛止暗里好笑,却知他这般做作,必然也是受了小舅舅的命令。不过看到这个往日威风凛凛的一品带刀侍卫这会儿成了一个乡下车夫,这实在令人别扭。
就在这张选奉命将马车赶进清扬园时,隔壁的无竹苑中又上演了一出话别的场景。
“此去经年,料是美景不再。把酒弄花,佳人在秋千架。”
此时月照空庭,一人在花下轻荡秋千,一人抚琴低唱。
“纵使天涯路遥,总记离人愁唱,且舞,且笑,不弹长门怨,不做青冢草,玉颜终老,莫负良宵,莫负良宵。”
“嗯,不弹长门怨,不做青冢草,笙歌,你既不愿,又何必急急催我回家?”
谢曼儿轻轻下了秋千架,眉锁难开。
笙歌暗悔失言,手下一顿,复又流水琴音高亢:
东唐有龙子,英雄世莫及,五岁弯弓射玉屏,七岁文章盖紫薇,十五沙场平白寨,天下谁人不识君?花开当折直须折,英雄佳人难再得。”
此时她语音已作男儿腔,慷慨激昂,字字推崇,谢曼儿果然忍俊不禁,抿嘴笑了。
琴声戛然而止。
这叫见好就收。
笙歌暗里擦擦汗,叹了一声道:“好小姐,现在可以了吧!”
谢曼儿转了转眸子,食指绕着食指不停地打转,这是她在迟迟决定不下的下意识动作。
笙歌揉揉手指转转手腕,苦笑道:“我可不管你了,琴也弹了,歌也唱了,什么丑我都出尽了,明儿我是一准要起程了,你是明儿走,还是后日走,自己看着办吧!”
眼看着笙歌起身,谢曼儿有些着急了,忙上前一把拉着,软言软语地陪不是,又红着眼睛道:“好姐姐,我只是舍不得你罢了,我自小没个亲姐妹,这些年,只有你在身边陪我笑陪我闹哄着我让着我,今日别后,风里雨里只有我自己去了,难道你现在多陪我一时,也不行么?”
青丝垂拂,映着明月一般皎美的面容,双眸含泪,如明珠垂泪,这情形一如当日她向自己求恳,一定要嫁予晏苏一般。
笙歌一时感慨:“恨不生我男儿身,真如此我便娶了妹妹,咱们自能生生世世不分离了。”
谢曼儿眼睛一亮,破啼为笑,竟附和道:“你现在不就是男子么?我想到主意了,干脆咱们就以天地为媒,你的玉堂春为证,就在这里私订终身,拜天地吧!”
一时就拉着笙歌跑到墙角的那株开满紫花的树下,硬拉着笙歌跪下,一本正经地对树盟约:“小女子谢曼儿!”
笙歌便和着她胡闹,也笑吟吟抱拳道:“在下林笙歌!”
两人笑嘻嘻互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在天愿为同林鸟,在地愿为连离枝,天地为媒,玉堂春为证,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笙歌随后笑道:“今生今世就够了,谁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呢!”谢曼儿不理她,只拉着她低声催她磕头。
笙歌笑着随她高兴。
两人还似模似样地拜了天地。
谢曼儿拉着她,高兴地围着这棵玉堂春的花树打转,转得脑袋都晕了,才坐倒在草地上。
“笙郎,为奴家戴一朵花吧。”
谢曼儿柔柔的腔调,却让笙歌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笑着推了她一把:“好了,别闹了,往后你大可以找你的苏郎好好练习练习。”“他姓苏吗?”谢曼儿笑声低了下去。
笙歌怔了一怔,笑着捏了一下她嫩滑的脸颊,只当她是故意做作,笑道:“是是是,他姓苏,名宴,字子安,你可要记清楚了。”
月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笑声很轻,而后低头拾了一朵紫色落花,插在鬓旁,复又仰头笑问:“我美吗?”
月光的乳白在她五官间流动,紫色花在青色的发海显得有些妖艳,于是衬着的那张笑颜,美得魅惑众生。
笙歌似真似假地叹息:“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得妻谢曼儿,夫复何求?”
“有佳婿如笙郎,奴家亦心满意足。”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却不闻有一句老话叫“隔墙有耳”!
一时戏言,一场误会,有时却可能让亲兄弟反目成仇;何况;她与他;只是结拜兄弟。
登门
第二天清晨,谢府的马车已到了无竹苑,谢曼儿与林笙歌依依惜别。目送着车马远去,无竹苑的苑门轻轻闭合。
无竹苑中本只剩了几个老仆人,耳聋眼花,林笙歌照例留了足够的银钱给还算耳目清明的老院丁,只叫守着园子养老就好了。
稍后,她回到房中,脱去素服,卸下头上的珠钗,在贴身小婢青和的侍候下,层层白帛束平了胸前的曲起,一袭素色却绣有流云图案的锦衣外裹,青丝成髻,玉带缠腰,妆台明镜里,柳眉轻点,就多了一点英气,已是玉树临风明眸微凝的冷俊男子。
行装早就打点好了,笙歌下楼时,却见老院丁拿着一张红艳艳的拜贴匆匆而来。
这实在大出笙歌的意料之外。她回来祭祖也近十日了,却还没遇上什么人来登门拜访。
拿过拜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宴十三,这拜贴上的落款居然是宴十三!
那龙飞凤舞又带着霸气微逸的字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不可能同名,只可能是同一人!
定了定神,问老院丁人在何处?来了几人?
老院丁伸出一指,相比而言可镇定多了:“一个年轻人,老奴看他仪表不凡,所以请进前堂客厅里坐着,刚刚给他奉了茶,他问老奴小姐与老爷的关系,老奴说自己耳聋,什么也听不见。”
老院丁说罢,咧嘴一笑,还挺得意。
笙歌笑着一伸大拇指,夸他说得好。
老院丁走后,笙歌却还坐在楼梯阶上发愣。
直到青和又跑来相催。
笙歌才叹了口气,长身而起,整整衣衫,既然来了总要一见,也好,把这个身份亮一亮,也省得往后被人撞见起疑。
他被晾在无人的客厅里,整整喝了两杯茶。
直到林笙歌满面春风踏进门里,带着贯有的微笑拱手道:“贵客登门,笙哥可着实想不到,真是十分意外,万分荣幸!”
依稀仿见两年前初识;在安长长月巷的画坊。一名青衣小帽的少年就在这画坊的内室走了出来,也是这般春风笑靥,站在一副图前,轻叹三声:“千叶秋声图,仿文若此,也算难得!”
看他一脸若有所思,林笙歌心中发毛。不觉自己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只怕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想到无竹苑的少主人就是林笙歌——”他终于开口,笑声似有还无。
那双清冷有眸子;波澜不惊,微微一扫,林笙歌心里不觉凝重起来,暗暗叫苦,却又不能避而不答。
只得硬着头皮躬身微笑:“不瞒十三爷,这无竹苑的旧主人是笙歌的外祖,笙歌自小就是在此处长大的。”
“这么说,你就是谢阁老的外孙了?”
笙歌颔首:“正是。”
他沉吟不语,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涂上了一层清华,烁烁凛人,仿佛当年初识时,他在她所仿的画前侧目问她:“这千叶秋声图,小兄弟怎的一眼就能辩出真假?”
与那时相同的神态,而她是相同的心虚。
忐忑不安,却佯作从容:“笙歌隐瞒身份,只是恐科考不中,令外祖蒙羞,而且,我也不想让人以为我笙歌是借外祖之名,才能一举中第。这点苦衷,还望大哥见谅!”
深亮的眸终于滑开,垂视着茶碗玉瓷上的花色,好看的唇角微扬:“难怪当日你说你做官的目的只想进翰林阁续编本朝律典,原来是想完成谢阁老未成之志。”
他的语声依然是清而润,然笙歌与他交往已有数载,立即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心里叹息一声,这宴苏平日为人心胸宽广,不知今日是遇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不免斤斤斤计较起来。
此时是说多错多,不如直接认错。
于是起身走到他对面,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以示赔罪:
“大哥,是笙歌错了,笙歌向你赔个不是!”
“你骗骗我,我骗骗你,所以这世间的事才变得有意思多了。笙歌,是这样吧?”宴苏放下茶碗,黑眸流动着笙歌所熟悉的戏谑,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笙歌心虚,打了个哈哈,连忙叫青和给王爷换一杯新茶。
宴苏却长身而起,“茶就不必了,只是我对阁老的无竹苑倒是闻名已久,今日偶然经过,故来拜访一下,却不料笙歌倒给了本王一个惊喜!”
口中说是惊喜,但瞧他面色如玉清寒,哪里有半点喜色可言?
笙歌想到自己房中的妆台物事,心里发麻,连忙对青和使了个眼神,一边笑着起身:“外祖在时,苑里还有些景致,只是如今无人打理,实在不堪入目。大哥若是有兴致,小弟就带大哥到外祖的书房去看看吧,里边藏书倒或有大哥喜欢的。”
宴苏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笙歌觉得宴苏此来似乎是来者不善,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突然又有些后悔,不该提议去书房的。万一有什么词句涉及不敬之罪,岂不糟糕?
她的脚步就不如先前快捷,倒是宴苏反走在了前面。
转过回廊照壁,窗外芭蕉半掩,已窥见书房的雕花紫纱窗。
笙歌突的一拍额,作猛然省悟状,只呼“该死该死!”
她一番做作,如她所愿,果然引得宴苏回头询问,她便苦笑道:“外祖的书房上月遭了白蚁之害,大多藏书被毁,故小弟一气之下,叫人喷了许多灭蚁之药,然后封了房门,这会子恐怕还进去不得。”
宴苏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那处紫纱窗,暗里冷笑,心道,果然是个谎话精!却不知他还瞒了我什么?
疑心既起,便将两人认识结交的种种联想起来,难道当年结拜时,他就已知道我的身份,故以画相交,早有图谋?
心中疑虑已重,偏偏还唇角含笑,反倒亲切起来,反身与笙歌携手而行:“既是如此,咱们就去园中逛逛,这无竹苑据说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宅子,不知是真是假?”
笙歌心弦松了下来,又觉是自己多心,对宴苏倒是抱了几分歉意,竟也不如平时避嫌推却,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与他一路指点这山石亭阁的来历、造时。
宴苏感觉手中的软滑,鼻端还盈盈闻到一股脂粉之味,长眉略皱了一下,不久便借故松了手。
园中古木参天,他一眼便瞧见了那棵紫色花树,昨日那两人声声为媒证的玉堂春。却作信步走到花墙之下,指着这一株墙角的花树笑道:“开满紫色花的树木倒是少见,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笙歌便回头看向那墙角,颇为意外,也跟了过去,仰首笑语:“它叫玉堂春,我三岁那年带着它从汉阳来到外祖家,倒是园中年岁最轻的,不过是我好玩种下的,那时它还只是这么高的一盆,如今,却长得有丈高了!”
宴苏听出她语中饱含着某种深情,是对故乡的留恋?还是已故双亲的追思?或者,是对她——
“笙歌,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晏大哥?”
他突然回头,眼中的神情无人能不为之动容。
笙歌心中一震,明眸流过一丝异样:“大哥这话何意?”他突然其来的一问,令她无法答得坦荡。
与他初识;是在安长长月巷的画坊。
当时她进京赴考,不料因科考发生作弊案,当科所有成绩作废,延期一月重考。
为生计,她仿画寄卖,那日她之所以会出面,是气不过画坊主人居然以她的膺品充真,谁知这买画之人却道: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两者区别,正想买回家中仔细对照,小兄弟怎的一眼就能辩出真假?
这时,她才知自己管错了闲事。她早听外祖提过,此图真迹,存于皇宫上书房内,此人能对此画真假了然于胸,且还愿花巨资买一副假画,这等知情还肯花冤枉钱的人,定是皇子皇孙无疑。
所以之后的相交,她一味是应酬,不敢得罪,也不敢相亲,从未有真心之语。
然相交年余,折服他的敏锐与无所不能,多了钦佩之心,加之她应谢曼儿所求,设计他答应了这门婚事,他甚至不惜与整个王室翻脸,如此守信,她心中又多了十分愧意。
所以如今他问是否仍有事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