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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瞧眼下我并不太适合与你详谈吧?”他头也不抬,笑按着怀中愤怒的女子,重将被子卷起,“战事的负责人是薛止,我相信外边已有很多人相侯,请公主移步相商如何?”
他居然如此着急地要赶她出去?
明珠皇后脸色灰白了。这时她显然是多余的第三者,而尽管恨不得拿刀冲上前去,一块块割下那女人的肉来,但大局为重四字,压着她无法任性而为。
她暗里发誓,只要有了号令天下的权势,宴苏终会属于她!而这个女人,终有一日也会落到她的手中!
“宴苏,别忘了你与我的承诺!”
倏忽来倏忽去,留下了这句不甘之语。
“走开!”林笙歌下狠劲地推开他,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的不忍与犹豫,此时听闻了他与这位皇后的对话,已将所有对他的幻想破灭。
他所在的力气已使用怠尽,眼看着她卷被下地,在房中翻箱倒柜,很快找着了他令人准备好的女装,穿着妥当。
“笙歌,你要走吗?”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林笙歌对着他前胸的血色,又硬起了心肠。
视若无睹地穿过他身畔,抱起了仍在酣睡中的小桔子。
他勉力扯住了她的袖子,笑得风月无边:“难道,你忍心任我血尽而亡?”
“宴苏,你不是问我,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过得幸福?”
林笙歌直起身子,目光凝注着小桔子稚嫩的脸蛋,淡淡地:“是的,没有你,我和小桔子可以照样生活得很快乐,对天下人来说,若是没有了你宴苏兴风作浪,东唐的百姓不会再经历骨肉分离的苦痛,更多象小桔子的孩儿不会失去爹爹妈妈!——所以,我宁愿你是死了的!”
宴苏的手忽紧忽松,纵使他没有力气禁锢她,但只须他一声喊,林笙歌知道,她的去留仍在他掌握之中。
终于他放了手,长眉淡笑:“多谢你终于回答了我。带上你的匕首,自有人送你平安离开——”
如释重负,又隐着淡淡的忧伤,不敢看那匕首上的血色,决然转身迳走。
“笙歌,你可知道;见到你母女平安;我已选择舍弃天下;可是未料你竟恨我如此了——”当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于烟帷之外,对着满室空幽,轻吐。
而后无声地笑,春华秋盛,终了,皆是寂寞。
车轮滚滚,耳边还有马蹄的的声,她不知道他们要送她去哪儿,车中一盏形如小桔子的灯笼,透出桔红色的光芒,温柔地抚照着小桔子憩静的睡容,却让她莫名地眼眶发热。
一路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忽然梦回了安长。刀光剑影,杀声漫天,那火光炙得她从梦中惊醒,心悸未消。
睡在她怀中的小桔子却也醒了,揉着眼睛叫娘。
亲亲小桔子的脸,正寻思着万一她问起爹爹来该如何回答,马车突然停住了,帘外有个男子的声音低沉回旋:“百花城主托木合,见过白云城使者!”
白云城使者?恍惚间,才想起了那年宫闱中为了脱险曾冒用过的身份。
“好了,本使还须平息东唐之乱,车里的人还有先前那几位,就麻烦城主好好守护,只要她们平安无事,你百花城才可鸡犬不伤!”
这个声音大刺刺的,仿佛很年轻却很张扬。
他真的会是白云城的使者么?林笙歌心持疑念,然后帘子揭起,看到一张漂亮的阳光满溢的笑脸,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她却还记得他——那日谷中险些被她用匕首刺伤的陌生男子,自称宴苏朋友的白洋!
“你真是白云城使者?”在进入一个深院之中,见到了迎面而来的潘大婶与小可,小桔子已欢快地挣扎下地,脚步不稳地向母女跑去。
林笙歌惊喜之余,越发警惕。
满脸胡髭的百花城主已识趣地退下,白洋从怀中亮出了一物——紫玉石制的白云令!
“令在人在,岂会有假?”他嘻嘻笑道。
林笙歌却大惊,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瞪着他:“此物你从何得来?”要知当日她自宴苏房中偷得的白云令,在她离开安长之时,就连同皇帝送她的玉斑指裹在所绣的肚兜之中,让怡人亲自送入后宫交给曼儿,如今缘何会在他手中?
难道是曼儿——
白洋收起了笑意,伸手一指那繁花盛盛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奉命将她送到这里来等你。”
这个“她”字,让林笙歌触耳心惊,是曼儿,真的是曼儿?
顾不得他人,拂花疾奔,在花荫深处藤蔓绕着秋千索,慢慢地荡来荡去。
雪白的衣袂,与苍白瘦削的脸,再不复昔日的风华绝貌。
“曼儿——”一声轻呼,只望是自己看错了,认错了人。
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微侧了过来,大大的眼睛空空荡荡,只是斜视着她,没有欢喜悲凉,只是如陌生人般的淡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林笙歌心头冰凉,轻轻扯住了秋千索,半蹲在她面前。一个东唐的娘娘,连离开深宫一日也是不得了的事情,居然会出现在已不是东唐国境的地方!
从她的发轻抚到她的脸,为她的木然而心慌:“曼儿,你不认得我么?我是笙歌,是姐姐啊——”一语既出,忍不住为指下的瘦骨嶙峋而热泪夺眶。
一颗眼泪,带着似寒冬的冰凉,碎落在指背。
“林姐姐走了,我的宝宝也走了——是他害的,我知道都是他的错!所以,我杀了他!”
没有声调的起伏,她的声音却如夜凫一般暗哑可怕。
“我知道,曼儿杀的一定是该杀之人,曼儿能告诉姐姐,你——杀了谁么?”林笙歌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忍着泪,象抚慰小孩子一样柔声问。
她蓦地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对着遮挡住阳光的花枝,仿佛那就是她的仇人:“你该死,是你该死,你对我娘负心,你对林姐姐赶尽杀绝,你还杀了我的宝宝——”
“宝宝,妈妈给你做新衣你还没来得及穿,为什么你就走了?”……
“她已经疯了,什么人都不认得,只会这样自言自语。”白洋的声音在耳后传来,林笙歌忍不住尖叫:“胡说,曼儿不是疯子!”
却见曼儿突的回过头来,冷冷地凝视着她:“疯了,你们都疯了!整个东唐,整个后宫,你看到了吗,都是疯子,所有人都疯了!”
然后她重又坐回到秋千架上,用脚尖点地,自己慢慢地荡来荡去,又恢复了初时的木空一切。
“娘娘——娘娘——”
匆匆擦去脸上的泪水,将冲进花荫中的小桔子紧紧抱在了怀中。
曼儿的孩儿,本该比小桔子还要大些——
“白洋,贤妃的孩子现在何处?”她扭头盯着白洋。
白洋摇头轻叹:“刚出生就夭折了。”
虽然心中已有不祥预感,但闻言,仍是心头如受重击,耳朵嗡响,几乎窒息。
那一年那一日,在深宫,曼儿拉着她的手轻放在腹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曼儿的幸福,只是腹中孩儿的平安——苍天何其不公,连这样简单的愿望,竟都这样残忍地剥夺?
泪水止不住长流,不懂事的孩儿还用胖胖的手指沾了娘亲的泪水,奇怪:娘亲也哭哭?
白洋一旁轻叹:“在下要告辞了,外边战事将起,只有这里可算安息之所,请林姑娘为了小桔子,为了贤妃娘娘,暂且安顿下来,百花城主一定会好好保护各位的周全。”
林笙歌只是紧紧搂住了小桔子,默默流泪,一声不吭。
天下谁人不识君
那一年,是敦德十三年,秋,东唐帝突然宣布退位,颁旨由其弟十三王爷宴苏继承大统。
东唐的百姓为之欢呼之声未了,却在南朝传出了十三王爷在沁春遇刺身亡的消息,一时南北哗然。
镇南王立即诏榜擒拿凶手,但在外人眼中,他与十三王爷的死脱不了干系。
北朝的愤怒,似乎理所当然,无可指责,由四王爷亲自督军,东唐小霸王薛止为帅,撕毁盟约,挥兵南下,雄师十万,直逼南岸。
南朝的军队,当年本都曾在十三王爷麾下效过命,揭竿而起的初衷,多少还是为当今的东唐帝容不得十三王爷军权在握,夺其妻,又关其禁闭,因而认定东唐帝荒淫无道,不如另推贤明。
但今日自推的贤明居然杀了人们心中的崇拜对象,造反没有了理由,一时南朝治下的军队人心涣散,不知何处何从了!
一边是怒军之师,为报血仇而来,一边是涣散之师,对自己的主将失去了信仰,再加相邻的大宛突然发难,两边夹击,南朝临时建立的王朝就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
敦德十四年春,镇南王宴林亲率残余的五万大军在汾水与四王爷宴玺对阵。
战鼓声声中,宴林独自御驾前驱,单手持着一份据说是宴苏遗诏的黄卷,当着对面十万大军,展开来宣告所谓的真相。
随着朗朗的声音变得略为嘶哑,几似悼文的语调,眼尖的将士们发现,那黄卷的边角还染有暗红的血色,在阳光下成了一种令人肃然起了哀念的标志;让十万雄师低下了昂扬的首。
“四弟,这是十三弟的亲笔遗诏,真与假,请皇室宗亲一辩便知。吾之错,不过是错信了一个女人,大错既成,唯以死谢天下,但望你念兄弟之情,有朝一日,在我们的铁蹄踏上大宛的土地上时,莫忘带上我的骨灰,撒在多尔多草原之上!”
那一番话,在蓝天之下回旋,成了东唐三王爷,也算一代枭雄的最后遗言。
他用一把很普通的剑,刺穿了自己的咽喉,并将鲜血,染红了黄卷的另一角。
他死得那样从容,却又突然,当他从马上栽下来时,宴玺的眼睛甚至还来不及自天空盘旋的苍鹰身上收回来。
没有人恸哭,因为太过震惊,只有尘土在他落地时伴以飞扬。
因为镇南王的死,南朝从叛军的手中回归到东唐的版图之中。也因为镇南王的死,没有人能找到宴苏王爷的尸骨。
南边的人说,是镇南王身边的神秘国师把王爷的尸骨带走了,以图将来讹诈王室之用,也有人说是那位私逃的丞相大人将王爷的尸骨卷走了。
北边的人说,是保护不力的十三王爷身边的侍卫随从,抱着王爷的尸骨从沁春城的万丈高崖上跳下去了,以身殉主。
总之这些传说中的人,也同王爷的尸骨一起消失了。
那年春天,东唐的西陵之中多了一个衣冠冢,十三王爷宴苏,没有做过一天皇帝,却最后以苏帝的名义被刻在了东唐的史实之上。
那年春天,在众宗亲的见证下,正式为东唐绿珠公主的独子薛止正名,从旁支血脉划为了直系的王室子弟,薛止一夜之间,成了东唐的十五王爷宴止。
十日之后,在正德殿之上,由四王爷宴玺颁读了苏帝的遗诏:
传位十四皇弟宴止,宴玺升任辅政王。
散朝之后,胡泽一直咋舌,抓着秦杨不放。
“这么说,咱们的七弟原来与宴苏王爷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乖乖,这也太离奇了吧?”
秦杨甩不开他的手,只好叹息。
胡泽久问,一干人各怀心事,无暇搭理,一生气,摇头晃脑:“没劲,我干脆还是去见咱们的皇帝,自然一清二楚了!”
还没迈开步子呢,一旁的沈遥赶紧拉住:“胡泽,你平日也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子没头没脑起来?没瞧见方才殿上咱们这位皇上的脸色很不好吗?你若是知趣,莫提此事为妙!”
胡泽便讪讪地站住了,“他现在是皇帝了,难道还能挥拳揍我不成?”
“他现下当然不会揍你了。”秦杨慢声慢气,“他只要以一个不敬罪,直接让人把你推出去——”
手一扬,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胡泽摸摸颈子,感觉阵阵寒意。
今不如昔,果然人事全非了——
在往后遥远的岁月里,胡泽还能想起那年春天,坐在秦杨老宅的亭檐上,与薛止闲话他的小舅舅——
五岁弯弓射玉屏,七岁文章胜紫薇,十五行军平白寨,天下谁人不识君!
远在汉水之洲,绿丘小陵,一排竖起了四个石碑。
衣着素白的男子在四名青衣随从的护卫下,慢慢走到了绿丘之上。
“爷,你瞧——”一名护卫眼快,已见四座丘陵前点着的香烛。青烟未尽,只是回目四望,青山隐隐,不见人踪。
“爷,要不要去追?”
“不用了,她若想见我,就不会只托人还回了这只玉牌——”
细长的眉眼染上一丝寂寞,手指不由入怀,捏着了那只曾随她远去千里的物事,仿佛是将她安在了心中。
最右边的一个墓穴,仍是黄土拢起,寸草未生,显是新立不久。静静地站在石碑前,望着碑上的修长的字体,朴质淡雅,不由低声喃语:“是你吧,笙歌,他为你立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