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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点了穴道。我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他将我抱起来,放在了床上,拉下帐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脱衣服的声音簌簌作响。
我不大满意地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要是想和我交好,说一声就好,我肯定不会拒绝,有必要这样么。衣服被他一件件除去,却没做任何挣扎。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涅盘谷
秋末冬初。
霜常晚,叶始红。
环绕着城郊的小山,一条长河。河流蜿蜒,碧波似浪,翻涌遮掩了落叶飘零的声音。偶有几只飞鸟扑翅飞过,直冲浮云。日落黄昏,天边无穷无尽的金色斜阳。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山谷远含风。
隐隐笙歌处处随。
绿水逶迤渺绵,枯草长堤。
重莲抱着我的腰,擦过河面。微寒的风与我们擦身而过,风声在耳边肃肃响起。一道道如同纹縠的涟漪在水面层层荡漾,无声无息。
全武林也在等待着这一天。
般玉磬与重莲的决战之日。
也是这一日,我将选择离开,或是死去。
云色茫茫欲成雪。
顺着山路往下走,密林丛生,光线幽暗。
重莲握住我的手。
借着一丝透过树缝的光线,我看着重莲的脸。此时他的模样已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差不多了。红莲图腾已长满了他两边脸,仿佛会一直深嵌入他的皮肤,混入他的血液。而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我的视线,只是一心留意着前方的路。
腰间挂着凤翎剑和凰羽刀。
雪白的羽毛轻盈飘舞。
金柄在树梢摩擦的细碎声响中,叮叮当当碰撞。
走着走着,道路渐宽。
不小心碰上了一颗小树,雨点万珠落,满头满身变得湿润。重莲用手背替我擦了擦脸颊,轻柔一笑,低下头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又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传来了激激泉水声。
光线乍地透漏。
眺望前方,一条飞泉直下。
白云随风飘荡,舒卷自如,无牵无挂。泉水清冽而晶莹,淙淙潺流,自由奔泻,从容自得。涧边生幽草,柔条冉冉。
飞泉旁,一间小石屋。
灰白色的石已染上了夕阳的橘黄色。
实在让人难以想像,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竟然是那个人的住所,涅盘谷。
山谷中静得只剩下了水声和风吹枝摇声。
重莲握住我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对着空谷轻声说道:“师兄既然已经看见我们来了,为何不肯现身?”我惊得四处张望,不敢大声呼吸。
稍待片刻,咕咕滚轮声响了起来。
粗大的树干后出现了一个人。
两鬓的银丝在冷寂的空气中轻轻飘扬。
般玉磬。
“又是几个月没见,莲宫主变化不小啊。”
虽是这么说,他似乎也变了不少。
头发白得更多了,扭曲的脸看上去更是让人感到恐惧。
“师兄看上去也颇有精神。”
重莲静静地站在原地,毫不避讳地与他直视。
般玉磬抚摸着手上的金链子,心不在焉地说:“莲宫主来得正是时候,今日是我的结发妻子去世十周年的日子。我正惦记着给她上香,宫主就来了。”
萧萧山谷风。
黯黯天路阴。
重莲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语一言。
“内人尚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花既是芙蓉,多瓣火莲尤佳。莲宫主看看,我这池塘里原本是种着莲花的,可惜现在是冬季,唯剩浮萍,也只占少数。”
般玉磬的手移到了轮椅上。
脸上露出了不带温度的笑容。
“涅盘谷温度较低,不宜种植芙蕖。师兄可以考虑别的品种。”
“般某在谷子里待的时间一长,对这些高雅的东西也失去兴趣了。莲宫主不仅是外貌上变了,心思也变了。对这位林公子可真是爱护有加,连取宝贝也不忘了要带上他。”
夕阳烟树。
万里山光暮。
浑浊的灰眼朝我扫了过来。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地与他对视。
重莲将我朝他身边拉了一步:“江湖上诸多纷争,把他带在身边,我也好放心些。”
般玉磬收回视线,朝一个方向指去:“呵,不多废话了。《芙蓉心经》就在那巨石上。它曾经被梅影教主打碎过,我拿到手以后〃奇…_…書……*……网…QISuu。cOm〃,又叫人把它黏合好了。只要用火一烧,秘籍的内容就会燃烧在火焰上空。”
飞泉顶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放着一只华美的琼觞。
他拍拍手,一群人走了出来。
拿出翠玉长弓,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身旁的人点燃了一支火箭。
他将火箭架在弦上,用力一拉,吐着火舌的箭就朝琼觞飞去。
火箭在琼觞下燃烧了片刻,空中立刻浮现了几个蓝紫色的字——
芙蓉心经。
火熄灭了,般玉磬转过头朝重莲微微一笑:“现在莲宫主确定它是真的了?般某人可以提出我的条件了罢?”
重莲点点头:“请说。”
般玉磬怔了怔,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凄厉又诡异,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笑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莲宫主跟大师兄还客气甚么。姓般的要求不多,三个。这第一点呢,你已经做到了。真不愧是我的师弟。”他眯着满是伤疤的眼,上下打量着重莲的脸,接着说道,“所以我就直接提第二条。”
我转头看着重莲的脸,大概猜出了般玉磬的第一个要求。
他定是想要重莲将《莲神九式》继续练下去。
般玉磬两鬓的白发如雪。
脸上狰狞的伤痕如同绽放的菊花。
“这一点也不难猜,既是与我决斗。当然,不是死斗。因为我死前是一定会按下琼觞下的机关,让它与我殉葬的。这样一来,我的第三个要求提不出来,莲宫主的宝贝也拿不到。”
重莲不带感情地笑了笑。
耳垂上的莲花闪烁着冰冷的银光。
泉水泠泠。
夕阳的余晖斜照而入。
般玉磬握紧了手中的长弓:“莲宫主,准备好了么。”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劲内力像是无形的刀,一次次刺着我的神经。我担心地看了重莲一眼,把凤翎剑和凰羽刀放在了他的手中。
重莲接过刀剑,将它们往空中一抛——
刀鞘剑鞘飞出,我跳起来接住了它们。
两道银色的寒光闪过!
重莲握住了刀剑,脸上挂着云淡风清的微笑:“原来师兄已经将《芙蓉心经》练至顶重了,果真厉害。”
我蓦然抬头看着重莲:“他拿到《芙蓉心经》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练至顶重。”
“师兄不过是走了梅影教主的老路。”重莲淡然笑道,“欲速成此功,可以不杀至爱之人,直接打通经脉,在数月内登峰造极。你说是不是啊,师兄。”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天边。
般玉磬握住翠玉长弓的手微微瑟缩。
秋风刮过。
重莲及腰的长发在空中毵毵飞舞。
“修炼《莲神九式》的条件是亲手杀掉至亲之人。可《芙蓉心经》不一样,要杀的是至爱之人。师兄,你的心肠一直都很软。要你杀掉自己最爱的人,不如杀了你自己,是么。”
般玉磬的牙齿敲出了格格声。
浑浊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脆弱而易碎。
“不要再说了!!”
他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弓,用力拉紧了弓,朝重莲射出一箭!
重莲举起凤翎剑,手腕轻盈一转,在面前飞速划了个半圆,刀柄上的雪白羽毛如蝶般轻轻飘荡。“当”的一声,箭头与剑锋碰撞出剧烈的响声。
箭矢重重弹了回去,在空中折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退到了小径里面。
般玉磬的双眼充血,右手剧烈颤抖。
抽出一把箭,倏地射出来。
我想要躲到树后,可是那些箭就像黑雨一样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
根本闪躲不了!
我一下抱住自己的头,等待这些天女散花似的箭将我戳成个马蜂窝。
当——!!
好几个尖锐刺耳的冲击声重叠在一起,撞得我耳膜几乎破裂。
金属的味道。
我猛然睁开眼睛。
树梢的枯叶被震下来,飘悠落地。
凰羽刀挡在了我的面前,无数支箭像水花一般溅开。重莲朝我身上狠狠推了一下,我连续跌了近十步。抬头就见他足下一点,飘逸的衣衫在空中划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眨眼间,落在了般玉磬的面前。
般玉磬立即滚动轮椅,吱嘎一声——
绕到了重莲的身后。
重莲并未转过身,只将凤翎剑反手而握,往身后戳去!
般玉磬奋力闪躲,剑锋与他的脸颊擦过。
抽出翠玉长弓,朝重莲的天灵盖狠狠击去。
重莲一个后仰,躲了开去。
黑玉般的长发划过冰冷的空气。
般玉磬飞速后退几米,又抽出两支箭,握住箭矢后,右手发出了红色的光。这一次拉弓的速度比前几次都要慢许多,可是体内散发出的真气却令人不禁心生怯意。
一道秋风卷席而过。
满地的落叶被狂风卷得漫天盘舞。
般玉磬的瞳孔微微紧缩,黑箭飞了出去——
重莲丢掉了手中的刀剑,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两颗银莲上,一道阴寒的光芒闪过。
只见一道黑影在刹那间闪到了重莲的面前,速度惊人到肉眼几乎看不到!
我连喊停手的时间都来不及。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重莲忽然展开了双手——
也是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幻觉。
重莲眼中闪过一丝紫光,一朵莲花在他的身后如烟花般迅速绽放。
透明的血色莲花。
就像一对……血红色的翅膀。
旋转在空中的枯叶疯狂翻舞。
血红色的莲瓣渐渐展开。
重莲的手臂一横,凌空朝般玉磬击了一掌——
徒然间,万籁俱静。
般玉磬惊恐得睁大了眼睛,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的翠玉长弓就已经硬生生地折成了两半。怪异的气氛在静谧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我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浑身上下都像被重重撞击过一般,疼痛难耐。
终于,数声巨响——
轰隆!轰隆隆!轰……
…………
石屋在瞬间变成了细碎的小石子,纷纷落在了地上。
无数巨岩也都在这一刻坍塌。
般玉磬捂住自己的嘴巴,紧紧皱着眉头:“莲……莲……翼……”
重莲抖了抖衣裳,对他温柔地笑了。
“你……你在英雄大会……上是故……故意输……咳咳,咳咳……”般玉磬痛苦地咳出了几口鲜血,“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本秘籍才能修成莲翼,《芙蓉心经》一直在我的手上……咳咳……”
同时拥有两本秘籍才能练成莲翼。
这么说,琼觞是经重莲之手,“转让”给般玉磬。
我立刻转过头去看着重莲。
重莲挑了挑眉:“师兄,你以为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行得通么。”没等般玉磬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有第三个条件么。”
重莲朝地上一挥,凤翎剑和凰羽刀就飞了起来。
伸手接住,抛在了我的手中。
我把刀剑装好,走近了几步。
般玉磬看了我一眼,轻抚自己的胸口,缓了一口气。
“莲宫主可知道,有一个人在被宫主扔出去的那一夜,活得多舒服。您在他身上洒了那么多的诱饵,引得荒山野岭所有的畜生都一拥而上。他被它们疯狂地撕扯,啮咬,最后变得不成人形,筋脉断了大半,鲜血淋漓,面容全毁……就像——我这样。”
般玉磬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从脸颊到胸脯,无数条不堪入目的伤疤。
纵横交错,皮肉翻卷。
甚至可以看到阴森森的白骨。
我惊惶地捂住了嘴,实在无法再看下去。
“现在我说最后一个条件。”般玉磬将自己的衣服拉得更开了些,“请莲宫主屈尊就卑,在这里宠幸一下这具残破的躯体罢。”
最后一丝暮色已消失在天际。
林壑中秋风飕飀作响。
重莲垂下了浓黑的睫毛,神色忽然变得凝重。
“怎么,犹豫了?看到这么龌龊的身体,终于犹豫了?你对你的宝贝凰儿至高无上的爱呢?到哪儿去了?哈哈哈哈……”
深红带点墨色的云朵在渐黑的天空中徐徐游过。
茫茫穹谷中。
苍凉的笑声久久回荡。
般玉磬将手中断裂的翠玉长弓往地上一扔,震起了满地的落叶:“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恐惧,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脸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恐怖。
无论他笑得再开心,我都觉得想哭。
重莲看着他。
脸上火红色的莲花在夜色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师兄,你现在不过是身上多了些坑坑洼洼的东西,就如此自暴自弃,认定别人与你亲密过了就是对自己的侮辱,是么。看样子,你还是不够了解师弟。”
夜空似水,横汉静立,银浪声杳。
短暂的沉默。
般玉磬猛然抬头——
“你休想用这些话塞住我!”
重莲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