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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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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清晨, 医院。

    潘非装扮入时,轻轻的来到一间病房前,她并未通过门窗向内张望,她总是觉得直接敲门更加礼貌。尽管,里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谁在张望他。因为病人右腿打了石膏高高吊起,两只胳膊也是。连颈椎也一样打了石膏,被固定住了。他只能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光洁的五瓣吊灯。

    听到里边传来很清和的男声“请进”,潘非于是轻轻推开门,就见到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

    她知道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叫做“吴纵”。

    吴纵说“我猜猜,你是公司给我新聘的秘书?”

    潘非回答“你好。尹崇临时走不开,我就一个人来了。她告诉我直接到这里就行。她给你打过电话了?”

    吴纵说“没有。因为敲门声很温柔,你的脚步又很陌生,肯定不是我熟悉的朋友。这的医生护士可没你这么有礼貌。呵呵”

    他想起什么,话音中带一丝歉意“啊,对不起,怎么称呼你呢?公司里大家以英文名字相称。这样子亲切又不俗气。我以前上班的公司里,不是王姐就是赵哥,要不就领导,让人恶心。”

    潘非说:“叫我may好了。我把你的手提电脑带来了,要我现在打开么?”

    吴纵:“好的。”,他接着说“我合伙人的女朋友好像也叫may。你知道吧,东方贺,他是公司的法人。他负责行政和财务,我负责具体运营。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在生活上,可算是我的兄长。”

    潘非“我知道。公司大部分股份是他的”

    吴纵“你知道的倒快,同事们说的?他家境富裕,而我很穷”。

    潘非“为什么你称他为兄长呢?他很照顾你吗?”

    吴纵“对呀。我任性,叛逆。大学成绩在系里倒数第二,找工作差不多找了一年才找到份很辛苦的工作。当时去见工的路费还是从东方那儿拿的”。

    潘非“他人是很好的”

    吴纵道“当然了,你到公司肯定会先见他了。我肯定他很吸引你,我见过很多女人一见他就很有好感。”

    潘非回答“算是吧。”

    吴纵说“但老实说,他干什么总是很秘密。他的朋友我大部分都不认识。连他的女朋友我都没见过。他是我所知道最重视个人空间和**的人。”

    潘非“你们怎么会想起创办电子杂志的,这很难赚钱”

    吴纵笑说“这纯粹是个意外。当时东方的父亲让他接管家族生意,他不肯。非要自己找些事情。恰好一家公司经营不善,他就买了下来。就是现在的公司了。”

    潘非说“我以为是你的主意”

    吴纵说“怎么会,东方从来主意很正。很少有人能左右他”

    接着换了个话题“我好奇你长什么样?你擦的香水很淡雅,就像你的声音一样令人愉快”

    潘非有些不快,默不作声。

    吴纵笑道“也许你以为这是性骚扰。我想你可能已经同同事那里得知,我的名声不大好。”

    潘非把电脑开机,说道“有教养的女人通常会对夸奖表示感谢。如果你注意分寸,我倒不会介意。”

    吴纵道“嘿。不过我现在不想知道你长什么样了,以尹崇的作风,她根本不会雇佣漂亮的女性。她无法容忍公司里有第二个好看的女人。所以她招的都是丑八怪。哈哈!我猜你长的很难看。不要紧的,我乐意和某些难看的女人相处。通常她们更注意内在美。”

    潘非冷冷道“你不要太过分。不然我就把你炒了”

    吴纵伸出舌头“厉害,但是,可不可以不用地沟油?这是我真诚的请求。”

    潘非忍不住笑了:“你这样的老板可真头次见到。咦,是federo;你用的是linux?”

    吴纵道“当然,我从没喜欢过windows;它只能阻碍你的计算机水平,我的大学老师总说‘聪明人都用linux’。我推崇linux的‘自由软件’概念。源代码公开。这和我心中的自由法则相应。你不知道吗?公司里不是苹果电脑,就是装了linux的戴尔。”

    潘非道“我知道大部分服务器和超级计算机都用的是linux系统。但我觉得还是windows好。差不多所有人都用它。它最流行。肯定是最好的。”

    吴纵道“哈,流行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么?**,艾滋,流行感冒算不算?流行的就是大众的,通俗的。通俗的怎么可能是最好的?知道高斯分布吧?极好和极坏的都占很少的比例。最大的那部分在均值处。你只能说,流行的是中档的。”

    潘非道“市场的选择总不会错,密码是多少?要不你自己输?不过我看你手也动不了”

    吴纵叹道“就是我名字的拼音,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了。”

    顿了顿,他问“那么,你上班第一天可不大好玩儿。要来医院听一个不能看你的老板口授小说。而这家伙又是外行,连像样的日记都没写过。”

    潘非道“是挺意外的。我也想知道,你干嘛不专门清个速记?”

    吴纵道“唉,公司的财务越来越困难,通常是一个人当几个人使。东方又不肯继续注资。现在,开专栏的写手嫁人了,却留下个烂尾巴题目。东方说我自己动手好了。这样可以少付点稿费。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职位必不可少,我简直连秘书都不请了。”

    潘非道“这消息可不大妙,既然我为公司工作。看来我还是另谋出路为好”

    吴纵道“好吧,你可以骑驴找马,慢慢找好的。至少今天把活干完”

    潘非道“这可是你说的。《潘金莲的来世今生》?好像是香港作家李碧华的作品?干嘛还要写?多没创意呀”

    吴纵道“就是,九红,那个妓女写手,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会喜欢这样的题目。其实就是央视的《水浒》,不也想给潘金莲翻翻案么?可惜只是把经典庸俗化而已。”

    潘非道“那么,你已经构思好了?你说吧,我这就开始”

    吴纵道“我哪有空构思呀,幸好些这样的东西也不用怎么构思,想到哪写到哪好了。”

    潘非道“我很惊讶。不过我听一个作家说过,好作品不一定是有意写出来的。如果一心想写好作品,那一定写不出来,写出来的也不会是好东西”。

    吴纵道“这我倒不同意。在有些人看来,创作好像不是本能驱动的无意识癫狂,就是妙手偶得的一些灵感。可是你相信吗?一个人的行为完全不受意志支配?和思维毫无瓜葛?你读过黑格尔么?他倒有很好的观点。他认为但凡伟大的事业,必由伟大的灵魂推动。在我们这个侏儒时代,人们乐于把伟人的行为归因于一些见不得光的动机。比如贪婪啦,虚荣啦,这些人不是在伟人的面前挺身而起,而是要把一切高贵和卓越的灵魂打倒在地上,这样就比跪着的自己更低。”

    潘非道“怎么你好像变成哲学系的了?”

    吴纵“你知道我不是哲学系毕业的?当然了,我的专业是应用数学。但数学和哲学很相近。在古代西方,人们有时把数学家视为哲学家。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有段时期很喜欢黑格尔和马克思,甚至能背诵他们的一些段落。比如:“真正讲来,内与外具有同一的内容……如果历史上的英雄仅单凭一些主观的形式的兴趣支配行为,那么他们将不会完成他们所完成的伟大事业。如果我们重视内外统一的根本原则,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承认:伟大人物曾志其所行,亦曾行其所志”。

    潘非笑了“我不同意。我挺信弗洛伊德的。他说‘文明压抑了性本能。’”

    吴纵也笑“我有时也相信人的行为大部分是由**推动的,尤其是“**”。不过,即便是司马迁和郑和,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对**阉割的补偿。但我常常又怀疑。你不会以为笛卡尔和牛顿或者凯尔分爵士的成就都是**的另种途径的爆发吧,他们全部终身未娶。“潘非“那么你想怎么写呢?我是说这个小说?”

    吴纵道“唉,我从来也没写过一个小说,谱过一首曲子,甚至画一幅像样的画。我对艺术毫无天份。但我倒读过克罗齐的《美学原理》。他有个著名的命题“艺术是抒情的直觉”。我猜想,写小说肯定和演算数学题或思辨不同,它不能用符号和概念,甚至不能过多运用推理。只能用直觉。按克氏的说法,当你思考,艺术也就死亡。你只能凭直觉产生一系列形象,然后用心灵加以关照,这时形象就被心灵征服。然后,你还是会用到思维,把这些形象按某种逻辑编织在一起,这样事后看来,似乎这些形象具有先验的结构。天然的完全出现在你的头脑里。其实呢,艺术和逻辑并不是互不相容的。爱伦坡就指明他的创作哲学源于逆向推理。我很乐于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学过速记么?”

    潘非道“巧了,我母亲是一个英文翻译,她曾教过我一些。很简单的,只是把常用词句用某些符号替代,减省,然后再整理还原。而且,我曾经是五笔盲打高手,运指如飞。”

    吴纵道“那好,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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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一大树十字坡

    北宋徽宗政和八年夏四月癸酉,山东孟州道一处大岭上,古木参天,酒旗飘洒,真是好大一座客栈!时方初夏,已颇炎热。客栈门前左右两株古槐树下,大草坪上七七八八横放着几张石桌木椅。往来客人就在树下一边吃酒,一边乘凉听书。说书的年过五旬,胡须疏朗,身形憔悴,显是羁旅飘零,落魄不归之人。但说书到精彩得意处,仍是意兴横飞。此人姓施名传,表字文豪。自幼也曾读些诗书,屡试秀才不第之后,心灰意懒,贩茶为生,只因本性不容奸诈,不善逐利,到后来消折了本钱,流落在孟州,辗转在酒肆茶楼说书为生,勉强糊口。只有一个女儿,小字“怜怜”,年方九岁,跟着父亲颠沛流离。甚是可怜。施先生正说的是水浒故事,时宋江早破方腊多年,梁山好汉损伤殆尽。但坊间市井争相传奇,举凡说书,必要说段水浒。施传正说到武松景阳岗打虎,至阳谷县做了都头。

    正在这时,下边一张柳木桌上首的一条中年汉子眉头微皱,身旁的一个杏黄衣衫的美艳妇人一直留心查看,见那汉子神色有变,轻笑道“想是叔叔记起往事,才致皱眉,来,路上乏了,喝了酒去店里打个尖,我自叫你,不怕误了路程。”说着浅笑低眉,筛了碗酒给那汉子。施先生说完了一段,略作休息。女儿怜怜跑过来给父亲倒茶润喉。

    施传喝了几口,把眼来看那大汉。只见那汉子装束平常,身材长大,宽肩瘦腰。骨肉刚强。可惜右边袍袖空空,只剩有一条臂膀。但见面容清秀,长眉入鬓,鼻直口方。三分温良蕴藉,七分湖海豪气。身边两把镔铁雪花腰刀,隐隐啸响,不知杀伤多少豪杰。他心中喜爱,便有结识之意。正待起身过去说话,只听马蹄声响,人声嘈杂,却是五个男子停下吃酒。各个携弓带箭,马上挂几只山鸡野兔,当是打猎归来。大模大样,形态嚣张。一边吵吵嚷嚷,要酒要菜,一边拣靠前桌子坐了。一见他们下马,便有不少人匆匆付了酒钱溜走。为首的白白胖胖,显是养尊处优的恶少,随从为首的虬髯环眼,把一把钢刀拍在桌上,吩咐说书人说点儿热闹的。

    施先生听他言语无礼,便要拂袖而去,转眼看见女儿形貌瘦弱,长叹一声,接着说书。另一个尖头鼠须的汉子斥骂小二怠慢,小二殷勤小心,写了菜牌而去。那五个汉子一边大呼小叫,说笑取乐,一边打量其他坐客。见那黄衫妇人长得妩媚漂亮,就频频回首上下看觑。那独臂大汉哼了一声,便要发作。那黄衫妇人却笑嘻嘻地混不在乎。按住那汉子的手。

    却听说书先生一拍惊木“那武松为亡兄告官不成,杀心已定。心道,我身为阳谷都头,自当维护纲常法纪,如今循理依法,只道国法无情,恩相着我拿办了奸夫淫妇,依例问斩,还我哥哥公道。哪知天下乌鸦一般黑,西门庆那厮已必做了人情。我只自行报仇便了。虽然如此,也要有个人证文书,才好动手。思虑半响,便奔大街而来……”

    下边那独臂大汉不再听书,自顾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状态甚豪。黄衣女子笑吟吟地不断给他夹菜筛酒。自己也是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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