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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才听见皇非道:“那么王上是下定决心,以王族的存亡为代价,与本君兵戎相见了?”
子昊淡淡道:“只要宣国不再碍事,朕随时奉陪。”
皇非哈哈大笑,笑声飞扬高傲,听起来却极是畅快,“好极!本君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子昊拂袖一扬,棋盘上顿时阵局大乱,一道掌风向皇非迎面击去。皇非亦抬掌相迎,案旁灯火倏然熄灭,玄通真气自子昊袖底源源不断地送出,帐中再无半点声息。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间隔空闪烁的幽亮光芒渐渐消逝,月上中天,功行圆满,子昊离开大帐,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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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子昊替皇非行功之时,子娆悄悄抽身而去,先行离开宣军大营,想在回城的路上等他。山中月色清冷,静静洒照旷野,子娆穿过丛林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微雪点缀下的山峰险壑映着月华反射出点点晶莹的光芒,让人觉得干净而清澈,一切都是那样柔美。她频频望着回来玉渊的必经之路,云袂随风轻扬,长发拂过唇畔,这样的等待似乎并不觉得漫长,她在想待会见到他,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而他究竟会是怎样的神情,微笑或是无奈。
一条溪流越过层叠的山岩向着玉渊城方向转折而去,流水淙淙,澄澈见底,子娆久等子昊不至,无意间回头,突然看到那溪流中似有无数淡紫色的幽芒。月光之下,那些幽芒漂浮闪烁,星星点点,带着些许诡异而神秘的味道,一直随着溪水往玉渊城流去。子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起身来到溪畔以手掬水,数点紫芒随着流水漫入她的掌心,竟像是活物一般幽幽跳动。子娆眉心微蹙,当即沿溪而上,仔细搜寻,果然没有多远,便在溪水上游发现一簇石堆,九颗幽暗的晶石按照特定的方位摆放,晶石浸入溪水,周围泛着无数暗紫色的幽芒。而在石堆中心,赫然有条毒虫被七枚金针钉在地上,虫身不断扭动,便有鲜血透入晶石深处,化作幽芒向着溪水下游蔓延。
子娆认得这是巫族一种特有的种蛊术,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继续前行,不出所料又发现三处这样的石堆,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这是有人在向玉渊城施蛊,蛊毒通过溪水进入城中,轻则令人神志昏迷,重则举城军民为人操控,只要沾上这有毒的水源,整个玉渊城便成为他人手中玩物,后果不堪设想。子娆随手毁掉最近的一处石堆,小心拿起一块浸透鲜血的晶石,周身不由泛起一股凉意,这施蛊的方法除非是巫族长老级的人物,否则不会有人知晓,是什么人想要控制玉渊,是针对王师,或是另有所图?
正思量间,忽闻一阵极其轻微的破风声向这边接近,子娆迅速闪身避向山林巨石背后。来人显然武功极高,瞬间便到眼前,若不是她躲藏及时,当即便会撞个正着。那人在溪边略微停留,便自石侧向前掠去,只见一抹青影自月下倏然闪过,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形貌。子娆却吃了一惊,只因来人竟是子昊,但随即想到他定也是发现溪水有异,所以一路追踪下来,方要现身叫他,忽然对面林中响起一声奇异的呼啸,一道紫色气流,像是幽夜旋风、飞雪迷雾一般向着子昊迎面卷来。
子昊身在半空,眉目微微一冷,旋身振袖,倏地向侧拂出。那团紫雾被九幽玄通凌厉的真气扫中,爆出一丛幽芒向着林中飘去,影影绰绰现出个窈窕美艳的紫色身影。一抹轻纱在劲气卷起的夜色中轻轻飘荡,那人面容若隐若现,全然隐藏在重纱轻雾之间,但那站立的姿态,却令人联想起无尽美好的事物,又充满着莫名的诱惑和挑逗。
子娆在来人现身时,便一动也不能动地站在石后,甚至连呼吸都屏住。子昊衣袖飘然,落在对面一块岩石上,清冷的目光扫向来人,徐徐说道:“是你。”
那紫衣女子一声轻笑,声音似是冰冷,又似娇柔,“我道是谁坏了我的蛊术,原来是东帝驾临。”
子昊平静的眼中隐约掠过一丝轻波,“婠夫人,多年不见了。”
“婠夫人”这三个字清楚地传入子娆耳中,仿佛锋利的尖刃一路穿透血肉划向心口,子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漠,甚至有种淡淡的寒意,子娆知道他很少会用这种态度对人,即便平时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平静而淡漠,但绝不是这样冰冷的感觉。这巫族蛊术的施放者已经显而易见,婠夫人仍旧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害子昊受了二十年药毒之苦的罪魁祸首之一,更加处心积虑想要颠覆王族,夺取帝都至高的权力。她能从子昊的语气中听出恨意,当他不喜欢一个人时往往就会出现这种令人不安的冷漠,如果这时候她现身相见,子昊又会怎么想,会否相信她和这蛊术全然无关,而她又如何能说自己和婠夫人毫无关系?
婠夫人轻移莲步,沿着幽芒莹莹的清溪走上前来,两道锋利的眼神隔着轻纱细细打量子昊,说道:“原来你的九幽玄通已经到了如此境界,怪不得那丫头着急要找岄息,不过就算岄息不死,怕也没什么办法救你一条性命了。”
子昊看住月色下烟视媚行的女子,冷冷道:“子娆的身世是你告诉她的,是否你故意设计令子娆亲手杀了岄息?”
婠夫人道:“是又怎样?原来你早就知道,居然还能容她这么久。”
子昊点了点头,“那么这世上除了朕之外,便只有你还知道此事的真相了。”
婠夫人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歧师死了,岄息死了,这个秘密我若不说,恐怕当真没有人再知道了。”
子昊负手身后,抬头望向山间冷冽的月色,缓缓道:“很好。”话音落时,他忽然身形一晃,抬掌向着婠夫人当胸拍去。
月色仿佛瞬间被寒云笼罩,这一掌所带来的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向婠夫人卷至。婠夫人向后疾移,却感觉无尽的压力迫体而来,周围空气好像被忽然冰封,方圆丈许内顿时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深洞,要吸尽所有真气与生命。
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令人生出由生至死的无尽惧意,就连风吹水流都感觉不到丝毫。
九幽玄通生死境。
身为巫族传人的婠夫人虽然深知这巫典最高心法的厉害,但事到临头,却根本无法躲开子昊神影鬼魅似的一击。玄通真气迫得她宽大的衣袍如云狂舞,婠夫人娇叱一声,双袖交扬,化作无数连续不绝的圈环护住全身,同时向着子昊迎面击去。
“嘭!”
袖掌交触。
婠夫人如若触电,伴着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面上重纱坠落,露出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庞,只是面上全无血色,神情甚是骇人。
“你要杀人灭口!”
子昊落在她数步之外,一手仍旧倒负身后,淡淡道:“你既然不顾子娆的感受,便没有资格再被她当作母亲。朕只发三招,你若能够不死,朕便饶你一命。”
他右手缓缓举起,衣袖随风轻扬。婠夫人眼中隐隐透出惧意,原本以她的武功面对强敌并非没有一拼之力,但九幽玄通乃是巫族心法的总源,令她受制之下功力发挥不出平常的一半,剩下的毒术蛊术更是不敢施展,否则反噬自身,便会死得更加凄惨。
月光之下子昊面若清霜,透露出绝然无情的滋味,令人感觉到下一掌他亦绝对不会留情,必将是噬魂夺命的一击。此时子娆靠在石后,心中亦是骇到了极点,分明想要阻止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是被某种咒法魇住,身陷一场恐怖的噩梦中,无法动弹,无法醒来。凌厉的真气卷起落叶残雪,自她耳边呼啸而过,巨石之外骤然闪过一重刺目的玄光,婠夫人情急之下拼尽全力再次抵挡了子昊一掌,身子却像断线风筝一样坠入林中,口涌鲜血,神色狼狈至极。
子昊随手拂袖,一重重玄光自他指间不断闪烁,映得他容色胜雪,几如玉琢。他微微闭目,掌间玄光慢慢扩大,似化为此间冥域,死亡的气息蔓延八方。子娆眼睁睁看着他抬手,出掌,玄光破出,笼罩婠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影。子娆此时就算想要阻止也已来不及,猛地闭上眼睛,耳边只听砰然震响,一股劲气向着四方狂涌冲散,其中有着她熟悉的玄通真气,更有一股雄浑霸道的至阳剑气狂扫而出。
子娆心头一震,终于忍不住向外看去,却并没有见婠夫人横尸当场的惨状。夜色之下,一道玄色人影凌空后退,落地之后持剑傲立,深深转了几口气方道:“王上,手下留情!”
子昊亦后退三步,胸口气血翻涌,不由抬眸打量来人。那玄衣男子挡在站立不稳的婠夫人之前,山林雪雾纷纷,似自月中落下,他唇畔挂着一丝散漫的微笑,仿佛对什么事都浑不在意,但深邃坚定的目光却令人感到一种随时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与他潇洒不羁的神情形成无比矛盾,但又十分引人注目的气质。
这世上有什么人能轻而易举挡下他全力出手的一招,又有理由来挡这一招?子昊眼中神色微微变化,已知来人是谁,“夜玄殇。”
那玄衣男子扬眉一笑,收剑欠身,“玄殇见过东帝,方才迫不得已,多有冒犯。”
子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仿佛能够洞穿肺腑,道:“你是否要替她多事?”
夜玄殇回头看了婠夫人一眼,今晚他与子娆分手之后顺便巡查大营,无意中发现随军到来的婠夫人行动有异,于是暗中尾随,一路追踪到了玉渊。婠夫人本是因感觉到有人破坏蛊阵前来查看,却不想遇上子昊这个煞星,险些丢了性命,此时趁着他与夜玄殇说话,靠在树上运气调息,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游走闪烁,寻找脱身的机会。
夜玄殇道:“无论发生过什么事,她毕竟也是子娆生身之母,王上有否想过她若死在你的手中,子娆的心情又是如何?”
子昊修眸微细,“你知道什么?”
夜玄殇叹道:“王上即便杀光世上所有知情之人,也无法改变既有的事实,其实最关键不是有没有人知道秘密,而是子娆自己怎么想,王上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对她也至关重要。”
子昊没想到夜玄殇会突然介入此事,而且清楚所有事情,看来子娆竟没有对他隐瞒身世的秘密,静静注视他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自己身上仍存有血蛊,若非巫族离境天传人的元阴血气绝不可解,而她和岄息一样,继承了巫族离境天血统,所以唯有她的血才能彻底解除你身上的蛊毒。”
夜玄殇自然知道婠夫人绝不会放弃对穆国的控制,当初那四域噬心蛊乃是岄息和婠夫人二人合力自子娆身上引入他体内,岄息死时固然解除了血蛊发作的危机,但只要婠夫人以秘术触发,便能通过血蛊继续对他施加影响,此事唯有他自己和婠夫人清楚,就连子娆也毫不知情,但子昊乃是歧师施放这四域噬心蛊时最初的目标,更加通过九幽玄通感应到血蛊的异样,所以当下一语道破。
夜玄殇笑道:“此事似乎并不能成为王上杀她的理由,亦与子娆没有什么关系。”
子昊容颜淡淡,话语淡淡,令人感觉心绪莫测,“与子娆无关,为何你要插手这件事情?”
夜玄殇笑道:“因为子娆是我的朋友,我想她并不希望看到此事发生。”
“朋友。”子昊点了点头,唇畔忽然掠过一丝无声的笑痕,“夜玄殇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但这也不能成为她免死的理由,朕若坚持要杀她,你阻止不了。”婠夫人在他清冷的目光下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暗中凝聚真气,防备他突然出手。
“坦白说我并不愿因此与王上动手,所以被迫应战,恐怕难尽全力。”夜玄殇沉吟片刻,而后道,“这件事,若我以穆国对北域的立场为条件交换,不知王上愿否接受?”
子昊眼底静若止水,负手相对,“对付姬沧朕不需任何人援手,你若聪明,就不该让穆国卷入北域之战,保存实力才是更明智的做法。”
此言一出,无论夜玄殇还是婠夫人都颇觉诧异,子昊多年前便在穆国安排下卫垣、颜菁等重要的棋子,并遣子娆前去,协助夜玄殇夺得王位,所有人,包括最亲近的苏陵、离司或是子娆自己都认为他打算利用穆国对抗野心勃勃的宣国,此时有白虎军相助,王师也无需独面北域大军的压力,必将胜算大增,谁想到他竟一口拒绝,更加明确表示无需穆国参战。
夜玄殇首次感觉捉摸不透一个人,方才他与子昊交手,亦知道他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倘若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