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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转自半亩)-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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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瑄离将目光从妙华夫人验上移歼,说道:“莫要高兴得太早,我说的法子只是在目前的形势之下。你应该清楚,现在皇非与东帝本是相互牵制,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人先死,那么另外一人便再无任何顾忌,也再无任何人能够轻易除掉他,你可有法子让他们同归于尽?”
  白姝儿目光微微一笑 ,道:“杀个已经不易,何况同时除掉两人。”
  瑄离道:“所以你的计划虽好,可惜难如登天,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办法。”
  这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有办法。”三人同时回头,只见含夕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银纱灯影里静静看着他们。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手中拿着一个已经打开的银色小筒,声音轻冷得像是深夜的雨丝,“我知道让他们同归于尽的办法。”
  日暮,黄昏,花开。
  含夕步入琉璃花台时,这里仿佛是一个尘封的世界,所有辉煌的色泽都在天际余晖中静静凝固,唯有她臂上的丹纱沿着华丽的晶石飘拂如烟,斜阳花幕,将少女精致的妆容衬出艳丽之色,那双晶莹的眸心却似乎带着淡淡的忧愁,仿佛这日落前的美景动人心弦,却也叫人有种心碎的哀伤。
  夕阳西下,曼殊花开。
  琉璃花台本便是在一片花海之中,云声雾漫,如梦似幻。此时花海中有人,人在花海下倚剑,赤色的战袍,残阳映着那锦衣花色竟也如血,深深浅浅随风起伏。
  那人俊美的面容背对光辉,仿佛沉在这花海深处黑暗的一隅。含夕眼中的忧伤似乎也如这余晖一般更深更浓,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知道那是皇非,因为他身旁那柄剑正是曾经开辟了楚国千里疆土,令得九域群雄闻风丧胆,天下诸国震慑惊魂的逐日剑。
  宣王姬沧便是死在这柄剑下,曾经还有多少人死在这柄剑下?
  含夕在回廊后站住脚步,她原以为皇非应该早已察觉有人走近,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头。
  花开如海,花间有酒,千里夕阳,风满人间。那是极美的景致,极美的色彩,无论谁曾经见过都不会忘记,尤其是花下的人,他喝酒的姿态令人想起纵横天下的风流,却也同样有着高傲孤绝的寂寞。
  楚有少原,九域弗敢言兵。
  的确没有人再能阻挡皇非的脚步。烈风骑数万精兵在手,就算是宣王再生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想要毁灭烈风骑的人,便必须付出毁灭的代价。
  含夕抬手按住胸前,那个随身挂着的小银筒冰冷地贴着肌肤,有种疼痛便一直沿着心口向上蔓延。她叉隐约感觉到尖锐的头疼,妙华夫人给她的药似乎随时都会失效,那时她或许便不会这么冷静,或许会忍不住冲上去质问皇非,“为什么?”
  其实有些问题根本不必再问。
  含夕踏入花海,轻轻走到皇非身边,她在曼殊花妖冶的香气中低下头,靠近他。他身上有着醉人的花香,亦有着属于英雄男儿独有的酒气。皇非是个英雄,直到现在含夕也并不认为自己看错,从小到大,她心目中唯一的英雄便是皇非。
  潇洒飞扬,比阳光还要炙热的皇非,不是这个寂寞如雪,无情的男子。
  含夕轻轻地笑了,依偎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皇非终于转过头来,隔着夕阳看着身边秀丽的容颜,片刻之后,他原本冷漠的神情中渐渐生出些许柔和,“我很快便会回来。”他一手仍旧握在剑上,一手却轻抚少女单薄的肩头。含夕闭上眼睛,仿佛回到很久以前,楚宫御苑和煦的微风中。
  那时候一切都还平静美好,白衣少年练完剑后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浮云悠悠,风吹花落,身旁少女清脆的笑声,无忧亦无虑。
  “你什么时候回来?”
  每一次他出征之前,她总会对他的归来充满期待,但是现在,她知道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皇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遥望着花海道:“在支崤城中,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不要离开这座王宫,我不想再失去不该失去的人。”
  含夕身子轻轻一颤,仿佛有一柄利剑穿透心房,然而她的眼中只有悲哀,没有泪水,“我也不想失去你。”她抬头微笑,笑靥如花,将一串晶莹剔透的灵石亲手交给他,声音温柔仿若呢喃,“所以你一定要回来,这串灵石串珠会保佑你平安,你一定要随身带着,记得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天际的晚风吹拂花海,丛丛赤红似火燃烧,淹没了天地久远的光阴。皇非收起含夕送来的灵石,抬手拈了一朵盛开的曼殊花,低头轻嗅,终于站起身来,向着天边落幕的夜色走去。
  战袍似血,夕阳似血。含夕就站在这血色的天地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突然弯腰扶着栏杆呕吐起来。她跪在花丛中几乎吐空了胃里所有的东西。仿佛经受着凌迟一般的痛苦,但直到瑄离赶来扶起她,也没有见到她流出一滴眼泪。从此以后十年间,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含夕的眼泪。

第六十七章 前尘永诀
    岑寂的宫殿,如水的清灯,夜雨沉沉,洗净红尘纷纭,只余一片清静无垢的天地。
    雪一样洁白柔软的画卷前,青衣男子执笔作画,神色专注而安宁。
    画中女子人在一片清艳的桃花林下,娇娆的眉目却比那桃花更美,若不是亲眼得见,没有人会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动人的绝色。美人如画,或许当真是一幅画。
    画中之人现在便在眼前,斜倚阑干伸素手,点点雨丝落入她掌心,仿佛在夜色中绽开朵朵晶莹的星花。青衣男子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是专心绘制着这幅绝美的画卷。
    此时夜雨幽静,万籁俱寂。这座巍峨的王城中有着千宫万殿,广袤的虚空中亦落着无边无际的雨,这样的深宫中,夜雨下,似乎唯有他们二人的身影。偌大的城池已经空无一人,亘古红尘也只余下这样漫长的寂静,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独处的时光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下雨了,你有没有觉得这雨已经不像冬天那样冷,再些过时候,或者桃花都要开了呢。”子娆慵然阖眸,深深吸了口气,“今年桃花开时,我们应该多酿几瓶桃夭酒,那样再过十年,才能有好酒可喝。”
    “夜雨天寒,若临窗赏花,红炉温酒,倒是不错的滋味。”子昊随口道,清淡的语气再寻常不过,便似岁月平静,波澜不惊。随着他轻轻抬笔,最后一朵桃花飘落在女子衣襟,那画中人儿也仿佛随着那落花飘到了人心头,他这才抬眼看了看窗前伊人,含笑的清眸映着比画卷还美的容颜。
    子娆移步近前,轻衣如烟,带来丝缕缥缈的雨意与曼妙的幽香,“奇怪,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酒了?”
    子昊提笔在画卷上写了几个字,笑道:“该喝酒的时候,我自然也会喝,我的酒量好像并不比你差。”
    子娆问道:“那什么时候该喝酒?”
    子昊低头道:“你说呢?”
    子娆看着案上新成的画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突然她轻轻蹙了眉梢,手指沿着他衣襟划过。子夜韶华的幽香随着雨声若隐若现,令人依稀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重华宫中深冷的气息。她闭上眼睛道:“又是这个香气,明天我要把你的衣服全部都换掉,以后再也不准你到重华宫去。”
    子昊淡淡一笑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现在想它做什么?”
    子娆轻轻抬眸,“无关紧要吗?”
    子昊方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轻微的破空声,一只银色信鸟穿过雨雾,落向白玉案前。子昊转身抬手,鸟儿跃上他的指端。他看过信鸟带回的密信后,复又轻轻挥手,那细小的鸟儿展翅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夜之中。
    子娆见他放信鸟空回,便猜到了来信的内容,道:“他来了吗?”
    “嗯。”子昊点了点头,清眸深处透出淡淡光泽,仿若夜雨洗净冷玉,月光照上寒潭。
    雨光入幕,子娆刹那心生错觉,感觉他神情背后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欣然,好像强敌的到来并非威胁,而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她凝眸看他,最后终于忍不住道:“是不是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出自己的打算?”
    子昊转身笑道:“你不知道吗?”
    子娆幽幽叹了口气,“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的心思我猜不透又想知道,那恐怕便是你。这一次我本来决定什么都不问,可到了这时候,偏偏又忍不住。”
    子昊道:“我的心思你什么时候还猜不透过?”
    子娆抬眸道:“现在。”
    子昊一笑道:“现在烈风骑五万精兵已入雍江口,带兵的人是皇非。”
    子娆道:“但是帝都已经是一座空城。”
    子昊道:“帝都虽比不上北域机关奇城,但也有九重城墙,总共一百零八道机关,我还可以凭借九转灵石布下九道阵法,任何人想要通过我的阵法都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子娆蹙眉道:“但是来的是皇非,他是王叔的嫡传弟子,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或许能够阻住别人,却绝对无法阻住他的脚步。”
    子昊淡淡道:“既然挡不住,那又何必费心去挡?”
    子娆愣住,“难道你已经没有应对之策,那又为何调走所有的守军?”
    子昊道:“我让苏陵和且兰离开帝部,只是不愿他们待在这里送死,他们会为帝都流尽最后一滴血,但可惜他们就算拼上姓名也保护不了帝都。”
    子娆道:“那你呢?”
    子昊道:“我也一样守不住帝都。”
    子娆十分意外,问道:“难道你也守不住帝都?”
    子昊看着她吃惊的模样,突然笑了,“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为什么人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一定能做到?”
    子娆沉默了片刻,好像一直以来,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这样想的。别人没有办法的事,子昊一定会有办法;别人解决不了的事,子昊一定能解决;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子昊一定能做到。他不是天上的神仙,却是他们心中坚信的力量,苏陵、且兰、离司、墨烆、靳无余……他们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会守不住这座象征着雍朝尊严的城池,即便是有,他也会让他们相信这不可能。所以现在的帝都才会这样安静,他们两人才能有这样一段独处的光阴。
    夜雨轻轻,吹落烟纱,轻拂子昊单薄的衣衫,仿若深梦一场。他眼中的笑意倦意,他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神情,子娆只觉心中隐隐地痛,伸手拥住他,将面颊贴在他的胸口,“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取回九转灵石了,无论能守不能守,王族宁肯毁掉帝都,也绝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欢喜的神色,像一朵娇柔的花儿在深海舒放,那样平静美丽,无忧亦无怖。
    “子昊,你送走了所有人,却没有让我走,这个时候,只有我和你在一起。”
    子昊低头轻轻一笑,“你若是后悔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子娆眸色清澈,似是一泓秋水,映着他温柔的目光,“你不必拿话来激我,你
知道我不会走。”
    子昊凝视怀中女子,道:“我不说,你不走,就这样陪着我和王族一起送死
吗?”
    子娆轻声道:“我早便说过,九天十地,碧落黄泉,只要有你在,对我都是一
样。王族也好,帝都也好,那些与我无关,现在总算没有人能再让我们分开”
    子昊淡淡道:“从今往后,那些也与我无关了。”
    子娆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用什么和夜玄殇做了约定,让他心甘情愿接下这
盘棋?”
    “用你。”子昊道,搂着她的手臂向内轻收,“我用这万里江山换一个你。”
    子娆笑道:“你亏了。”
    子昊道:“亏的是他。你知道我从来不吃亏,他的剑法虽然不错,但这一点肯定不如我精明。”
    子娆不由笑出声来,但是跟着,她又轻轻叹息,幽幽说道:“我是不是很贪心?现在我突然不想陪你送死了,我想你活着,我也活着。我们一起看花、赏雨,听你吹箫,看你作画,陪你喝酒,若是酿了桃夭酒喝不完,我们便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小镇,在路旁种几株桃花,结庐卖酒。”
    子昊微笑道:“若卖的是桃夭酒,十年才得两瓶,恐怕要饿死人。”
    子娆道:“你少来唬我,我知道你会酿很多种酒,要不然,便让你画画来卖,我也知道你不光只会画梅花。”
    子昊道:“酿酒的是我,卖画的还是我,那你做什么?”
    子娆魅眸轻漾,浅笑如丝,“我卖酒啊,你信不信,我卖酒一定比你卖得快,卖得贵。”
    子昊皱眉道:“不行。”
    子娆奇怪道:“为什么?”
    子昊笑道:“因为我不想别人看到你,否则只怕人家买的不是酒不是画,而是人了。”
    子娆蓦然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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