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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无奈叹了口气:“自从家主陨落后,夫人一直这个样子,怎么办才好。”
覃天杰眉头紧皱,不安道:“我们的人在黄金之城城里城外所搜数遍,还是不曾找到父亲遗骨,甚至连他陨落前的去向都无法查出,该如何是好?”
陈氏喃喃道:“不,他没死,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那就是还有希望。”
“母亲,你明知道不可能,你的手上还捧着父亲碎掉的本命玉牌,到现在还要逃避现实吗?”覃天杰烦躁的踱了两圈,神色坚决:“父亲很可能被人毁尸灭迹了,找不到尸骸,那就葬衣冠冢。母亲,你务必振作起来,孩儿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覃少棠陨落,作为少主他理所当然继位,只是外面等着的店铺掌柜犯人透顶,得先解决再说。
陈氏闻言,勉强打起精神,强作镇定:“没错,我儿要当家主了,我不能给你拖后腿。我经营多年,磨死了那个贱人,赶走她的贱种,不就是为了今天。以后覃家就是我们娘俩的天下,夫君没了,我还有儿子!潋滟,我要梳洗换衣。”
覃家会客厅,有六名掌柜早早等候,几人相识已久,熟稔的客套两句,自然而然把话题扯到覃家。
“自从老家主陨落后,主家越来越不景气了。”
“是啊,覃少棠猜忌善妒,又刚愎自用,几年下来把生意弄得乌烟瘴气,被封家挖走了好几个大主顾。”
“他做的唯一的正确决定恐怕就是在老家主积威人脉仍在时把云华真人推上云咸真人的地位,若不是云华真人这几年的照拂,光凭这黄口小儿,得被封家老狐狸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惜啊。某人还不自觉,仗着云华真人欠的人情,把御家当牛使,那云华真人本就是御家老祖。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家?”
“也不知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云华真人,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见他出面。”
一个幸灾乐祸笑道:“作死呗。”
最年长的掌柜严肃道:“我们还是覃家店铺的掌柜,还是不要背后议论主家是非为妙。”
被训斥的掌柜不服气:“哼,我说的哪有错,若不是覃少棠放着好好的丹药生意不做,非要跑到北方,连黄金之城的水有多深都没摸清也敢涉足,死了算他活该。他死了不要紧,矿石没换回来就算了。那大半的丹药也没带回来,店里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跟他一起死在岩羊区的六名炼丹师谁来赔?”
提到丹药,大家都是长吁短叹。他们是老家主提拔的掌柜,为了留住他们的效力,每人都有自己店铺的分成。虽说店铺属于覃家。可也是他们一手带大的,有深厚的留恋情感,眼下覃少棠一己之私,害的覃家名下六家店铺损了一半的库存。若是封家趁火抢劫,一心打压,恐怕是凶多吉少。
没有覃家的店铺,他们该何去何从?就算投奔别家。人家也是用人唯亲,做惯了掌柜,怎么甘心受人驱使。
陈氏听的怒火中烧,手指紧紧攥着帕子,青筋暴起。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故意大声干咳一下。理了理鬓发,傲视无双地走了出来,径直坐了上首。
掌柜们眉头又是一皱。
他们早知道有人偷听,但是他们跟覃家相互依存相互牵制,说的合情合理。并不怕新家主怪罪。谁知道自己巴巴跑到覃家商量对策,让他们久等便罢了,接待他们的竟是个妇人。
一个久居后宅,平日里对店铺生意不管不问的妇人。
一个以筑基修为,就想号令六名金丹掌柜,傲慢的没头绪的妇人。
丫的,什么玩意儿!
陈氏自然不知六名掌柜平静的表情下面藏着的惊涛骇浪。她是覃少棠的真爱,石氏在时都要避其锋芒,在后宅混的如鱼得水,凭借从母亲身上学来的宅斗技巧把覃少棠吃的死死的,连元配嫡子亦可任意拿捏。
她是宅斗的赢家。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覃家的生意,饶是信心十足,新兵上阵也不免有些怯场。
所以她不由自主学起了东方氏的做派。黄金之城那几日,覃少棠每日忙着谈生意,陈氏闲着无聊,让下属打听了不少黄金之城的名人轶事。
其中就有东方氏。黄金之城第一美人,年少不顾一切嫁给一文不名的刑天,陪着他一路打下血煞帮的天下,就算后来逐渐沉寂,在黄金之城的影响也是毋庸置疑的。
那是女人中的男人,男人心中的女人。
陈氏因为一颗水原石的梁子不怎么待见东方氏,却羡慕她在血煞帮说一不二的地位,大方高傲的姿态。
于是陈氏扶着裙摆缓缓坐在属于家主的上首座位,睨视六位掌柜,神情不可捉摸:“几位掌柜貌似对家主的决定有所不满呢。”
年长者老实厚道,不太习惯背后谈论人家被抓包的情景,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不知少主何时得空,我们有事相商。”
陈氏笑道:“我今日来,便是跟你们商量事情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一人心直口快道:“哦?主母要和我们商量家主丧事?”
陈氏心中一痛,语气不善道:“家主丧事自有亲族办理,跟掌柜们商量的只有生意了。”
年长者迟疑道:“这。。。。。。少主不来吗?”
陈氏一噎,总不能说覃少棠去的突然,还没来得及教导儿子如何做一个家主,覃天杰知道的恐怕还没自己多,被她打发到御家,修复与云华真人的关系了。只得不耐道:“少主今日有要事要办,和我说一样的。”
心直口快那人才不给她面子,第一个站起身来,随意拱了拱手:“既然少主事务繁忙,我就不叨扰了。什么时候覃家有说的上话的人在,什么时候喊我罢。”
一人带头,其余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起身,告辞道别。
陈氏脸色气的发黑,刷的一声站起来,头上新插的步摇叮铃铃作响:“你们。。。。。。”你们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儿当了家主,头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们!
陈氏到底没骂出声来,强忍着怒火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生意还需这几个老东西照看,等着吧!
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下一刻出现的声音却让她瞳孔一缩:“几位世伯,不知道小子算不算说得上话的人呢?”
是他?!!!
年长者看到大步走过来的人,眼睛一亮,满脸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当然算,当然算,天昊回来就好!天丹堂总店掌柜覃某见过少主!”
“天丹堂分店赵某见过少主。”
“钱某见过少主。”
“李某见过少主。”
“冯某见过少主。”
“魏某见过少主。”
石慕睿正色道:“世伯莫要开玩笑,少主之位早被父亲给了弟弟,我此次回来只是尽长子的职责,给父亲操办丧事罢了。”
覃掌柜浑不在意他的推辞,云咸真人在时,一心提拔长孙,经常带着他四处转悠,相比覃天杰他更加看重覃天昊。只是覃少棠中途换人,覃天昊去了大世界后销声匿迹,才不得已妥协。现在覃少棠陨落,覃天昊又回来了,他宁愿得罪主母,也要力挺覃少棠做家主。
总店掌柜第一个倒戈,对覃少棠心生不满的其他人自然乐的看笑话。
陈氏脸都绿了,右手指着石慕睿色厉内荏道:“你这个不孝子,还回来做什么?夫君最厌烦你,滚回你的大世界,莫要让你父亲死都不得安宁!”
掌柜们不知他家有什么龃龉,看陈氏这时候了还对继子毫不客气,纷纷摇头。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算扶了正室,也是白瞎。人家大少爷孝心一片,特意从大世界回来奔丧,得到这个态度,该有多伤心。
冯掌柜归心似箭,当即笑道:“既然少主还有家事要处理,我就不再多留,改日一同商量要事。”
石慕睿神色忧郁,活脱脱一朵被继母蹂/躏的小白花,欲言又止:“你们。。。。。。哎,让诸位看笑话了。。。。。。请回吧。。。。。。”
众人纷纷告退,留下石慕睿和陈氏两人在会客厅对峙。
“你滚,你快滚!”
“覃夫人就喜欢口是心非,还没弄死我,怎么舍得我滚?”石慕睿哪里还有一点子伤心脆弱,摇身一变,变成一只恶狼,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去苍淼界走了一遭,连礼义廉耻都没有了么,你外公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这是对待继母的态度吗?”
石慕睿满脸阴寒:“闭嘴!你也配说我外公?”
满意的看到陈氏脸上惊恐的表情,石慕睿笑出声来:“这回怎么没帮手了?你来啊,你去喊人杀我啊?”
石慕睿每走近陈氏一步,身上元婴威压放开一点,等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陈氏已经七窍流血瘫软在地,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掐着嗓子拼命呼吸,发出“咯咯”怪声。
第六十三章
没有人能救她。
不论陈氏收买了多少人心,覃府奴仆和护卫始终要仰仗覃府鼻息而活,如果陈氏的儿子顺利当上家主,他们可以立即冲出来为陈氏卖命,可大少回来了。
覃少棠去世,覃天杰羽翼未丰,不考虑大少身上令人胆寒的元婴威压,只看覃家目前最有话语权的六位掌柜的态度,孰轻孰重还看不出来吗?
他们喜爱陈氏许诺的好处,也要为自己做长远打算。大少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谁敢在覃家大换血的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所以主母对不起了,要怪就怪你没有容人之量,跟元配嫡子关系搞得水火不容,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陈氏显然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你。。。。。。你不能杀我。。。你父亲还没下葬,就这么急着残害继母吗?你也不怕家主位子坐不稳。。。。。。被天下人耻笑!”
石慕睿眼波流转着晦色,昳丽的面庞神色不明,重复了一遍陈氏的话:“耻笑?我不过是为母亲报仇而已。”
陈氏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与石氏相似的容貌,宛如被恶鬼索命。石慕睿厌恶的看了面前花容失色的女人一眼:“你雇佣散修断我活路,就该想到我若不死你会有什么下场。不过还是你吓破胆的模样比较令人解气,我突然不想杀你了,与其让你带着一身罪恶痛痛快快死去,不如让你活着受尽折磨,看着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一个个离你远去。就从我的好弟弟开始,如何?”
明明是伏暑天气,陈氏却从背后升起刺骨的寒意。顾不上覃家主母的矜持高贵,顾不上对贱种的厌恶,她跌跌撞撞抱住石慕睿小腿,眼泪糊了精致的妆容:“不要,求求你。不要动天杰,他是你亲弟弟啊!”
石慕睿将她踹开,漠然道:“滚开。”抚平下摆的褶皱,一转身。对上屈服于他的威压,匍匐在地的仆从下属灼灼的目光,修眉玩味一挑。
他当然记得,陈氏兴风作浪的时候,有不少奴仆见风使舵,欺压鄙视他这个名义上的少主,甚至自己被追杀避入屠溯小灵境,也有一部分人的功劳呢。
果真是墙头草,看陈氏倒台,又想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吗?
哼!石慕睿眼中满是冷意。淡淡吩咐:“主母身体不便,将她请回后宅,好好照顾她。”随意指了个护卫:“你,去把二少‘请’回来,等我一同商量父亲后事。”
多年不见。李远程已经从温润柔和的邻家大哥锐变成沉着内敛的李家主了,他身着雪白长衫,乌发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束在头上,和对面锦衣黑袍,美貌桀骜的石慕睿形成鲜明对比。一冷一热,一静一动。
“所以,你软禁了你的继母和弟弟。”李远程眉头微皱。不赞同的说。
石慕睿无所谓道:“要让他们乖乖听话,葬礼前不闹出什么破事烦我,也只能这样了。”
“你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想杀了他们!”
“主母殉情,少主接受不了父母双亡的打击走火入魔,这个结局不错吧?”
李远程细细观察石慕睿的表情,试图在他脸上找出自己熟悉的痕迹。他年少早熟,受云咸真人之托一直对石慕睿照顾有加。虽然两人小时候不大对盘,长大后渐渐化干戈为玉帛,李远程一度以为,他们会一直交好下去。就像云咸真人和他爷爷一样。可是云咸真人的暴毙打破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