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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下一暖,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先天异火
孙慕云先去云仙子处取了那十八味辅药,接着便来到寒云寺的炼药室中。
道家是炼丹强身,佛宗是炼药济世,两者所追求得目的截然不同,不过在手法上却有些相似。
小和尚觉清先是索要了那碧柯沉血丹的药方,揣摩了半晌道:“这碧柯沉血丹不愧为解毒圣药,光是那十八味辅药就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凑齐的,更别提那三味主药了。”
孙慕云将万年龙修草、佛光舍利子和冰雪之心小心地放在一旁,闻言道:“不错,这万年龙修草和佛光舍利子倒还好说,寻这冰雪之心的时候险些让我丧命,而且这冰雪之心实在是虚无缥缈,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就无缘得见。”
觉清细细看了一遍药材,道:“孙施主,这辅药分量够足,但是这三味主药除了龙修草勉强够炼制两份,那佛光舍利子和冰雪之心恐怕连炼制一份都不够。”
孙慕云一听,心下不安,问道:“那岂不是一份都炼不出来了?”
“一份应该勉强可以,但也是捉襟见肘了。”觉清咂了咂嘴道。
“那就好。”
觉清忽道:“孙施主,这辅药用这炼药室中的药炉萃取即可,但是主药必须要用上好的药炉才行,只是眼下又到哪里去找呢?”
孙慕云愣了愣,突然想起那老妖赠给自己的药炉,便急急忙忙从纳戒中寻了出来,送至觉清面前,道:“这个可行?”
觉清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高兴道:“这药炉却是个好东西,有个名字叫做宝儿炉,是个极少见的古宝,用来萃取三味主药倒正合适。”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炼药?”
觉清挠了挠光头,憨声道:“等我晚课完毕,就开始炼药。”
孙慕云便出了炼药室,只留下觉清在里面。
很快便过去半月时间,孙慕云等得心急如焚,也不知这碧柯沉血丹究竟炼成了没有。
这一日他正在炼药室外逡巡的时候,那炼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便见觉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眼正瞅见自己,立时跑了过来。
觉清面带倦意,一拍大腿道:“孙施主,大事不好了!”
孙慕云心下咯噔一声,却故作镇定道:“觉清,你别慌,究竟怎么了?”
觉清唉声叹气道:“这段时间我将那十八味辅药尽数萃取提炼了出来,但今日开始萃取这三味主药的时候,我才发现这炼药室内的火根本无济于事!”
“什么!”孙慕云心下骇然道,“那该怎么办?”
觉清道:“得找些厉害的火来,越厉害的越好。”
孙慕云便从麒麟古城中将小空揪了出来,跟着觉清到了炼药室中。
甫一进去,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炼药室内此时药香扑鼻,那十八味辅药已然都变成了一堆堆亮晶晶的粉末,只有那万年龙修草、佛光舍利子和冰雪之心仍然倔强地留在那药台上。
小空对这间炼药室很是好奇,正想四处玩耍一番,却被孙慕云硬生生地拽到那宝儿炉旁。
孙慕云指着那炉底的青色火焰道:“小空你看看是这青色火焰厉害,还是你身上的青焰厉害?”
小空看了一眼炉底的火焰,道:“这火和我身上的青焰威力差不多,不过比不上我体内的罡蓝之焰。”
“那先用你的罡蓝之焰试试。”孙慕云心下一喜道。
小空摇摇头,苦着脸道:“我体内的罡蓝之焰在陈家的时候都毁去了,现在体内找不出一丝一毫了。”
孙慕云一听,暗叹了一口气,因为小空体内的罡蓝之焰正是被他毁去的。
他却又蓦然想起陈娇娇来,陈娇娇体内也有罡蓝之焰,若是去寻她的话,这路途又着实太远了。只怕人未寻着,赵文便先去了。
阵在孙慕云思绪万千的时候,却见觉清用手指在那宝儿炉上轻轻地敲了敲,然后道:“孙施主,即使有罡蓝之焰也无济于事,这三味主药须得用先天异火才能萃取提纯。可这先天异火极其稀少,若不是人为保存的话,很快就会消失,只怕在此界是很难寻到的。”
便如平地一声惊雷,孙慕云蓦然觉得身处的这间炼药室变得黯淡起来,投进室内的天光也像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他心下麻麻的一片,接着又隐隐作痛,好似有人用一块砂纸在死命地打磨着。空气里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拼命地扼着他的喉咙,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孙慕云踉踉跄跄,几乎站立不稳了,仿若失了魂一般,连目光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
“我明白了。”良久,孙慕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便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去。
“孙施主!”觉清在背后喊道。
可他置若罔闻,仍然魂不附体一般朝外撞去,同时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来。他的右脚突然绊在自己的左腿上,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空一见,立刻跟了上去,犹豫了一下,却只远远地吊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却见孙慕云爬起身来,状若痴呆一般,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口中喃喃道:
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如此般行了片刻,孙慕云竟然鬼使神差地拐到了后殿,他愣了愣,便一抬脚进到后殿中。
后殿里空无一人,只有孙慕云拖沓的脚步声不断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他走到正中那尊佛像前,软软地坐下,抬头望去,发现这尊佛像正是笑容可掬、袒胸露乳的弥勒佛。但见这尊弥勒像相具神足,衣冠法故,范镏质良。那笑容落在孙慕云眼中,却让他觉得刺眼异常。
“笑,笑个屁!”孙慕云指着那弥勒像怒道,“这世间如此多的苦难,如此多的不公,你难道瞎了眼,都没有看到?芸芸众生,皆陷苦海,你渡不了他们,却怎生笑得出来?”
“孙施主此言差矣。”便有一个声音接口道。
接着便转进来一个粉面玉腮的小和尚,径直走到那尊弥勒佛像前,一脸虔诚地拜了几拜,旁若无人道:“不是我佛不渡众生,是众生执迷不悟罢了。情执、荣辱和得失有几人能够放下?若不能放下这些身外之物,我佛又怎能渡你?”
孙慕云一见,立刻想起这小和尚正是这寒云寺中隐修的一位得道高僧,乃是法痴的师祖穆慈法王。方才自己辱骂佛祖的话却被其听去了,他心下顿时惶恐不安道:“大师,我只是心下有些苦闷,所以口不择言,您切莫放在心上。”
穆慈法王一听,脸上倒露出笑意来,道:“孙施主,这芸芸众生都想拿起,却又有几人愿意放下?若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便可超脱苦海,直达彼岸。纵使我佛不渡你,你亦可渡自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的其实也是心中的执念罢了。”
“大师所言极是。”孙慕云黯然道,“只可惜我终究无法放下,只怕一辈子都放不下了,也是成不了什么佛的。”
“成佛?”穆慈法王摇摇头,道,“不,佛不过是放下二字罢了,何来成不成一说?”
“我放不下的!”孙慕云拼命地摇头道。
“听着。”穆慈法王突然厉声道,“放不下?你究竟放不下什么,你需要放下的又是什么?我来告诉你,你真正放不下的不是对赵施主的感情,而是你内心的懦弱和恐惧罢了。”
“懦弱、恐惧……”孙慕云喃喃道。
穆慈法王微蹙眉头道:“你若真的放下了,就不会在这里自怨自艾,而应该好好陪着赵施主,陪着她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在她活着的时候你已经尽心尽力,即便她死了,你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孙慕云闻言愣了片刻,黯然失神道:“我历经千辛万苦寻来三味主药,岂料竟然需要先天异火才能萃取。若上天一开始就不给我希望便罢了,可是它又让我看到了很大的希望。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挽救我师姐性命时,现实却又将我狠狠地掼倒在地,将我摔得头破血流。希望曾经离我如此之近,却又当着我的面被无情地毁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叫我怎能甘心呢?”
穆慈法王一听,叹道:“贫僧已经尽力了,那天葬腐骨奇毒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压制此毒一年有余,前些日子终于还是爆发开来了。”
“大师,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孙慕云涩声道,“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即便我师姐死了,我依然会记得您的恩情。”
“孙施主言重了。”穆慈法王口宣佛号道,“我所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你若真要谢,就谢……”
他指着上首的弥勒像道:“就谢我们整个佛宗吧。”
孙慕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大师的教诲我记下了,我这就陪我师姐去,便先告辞了。”
他恭敬地执了一礼,然后朝殿外走去。
穆慈法王目送着其离开,看着他萧索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佛性仁慈,道性薄凉;佛性刚烈,道性温和。近佛者二我愠,向道者四体冷。不管是参禅礼佛还是修炼向道,那佛性和道性中,终究……还是该留点人性的。”
第二十七章 不期而至
“姐姐,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边就交给我了。”孙慕云道。
云仙子点点头,从床边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道:“那药可炼出来了?”
孙慕云愣了一下,半晌方苦笑着摇摇头。
“为何没有炼出来?”云仙子惊愕道,“那觉清不是帮你炼药去了吗?难道他弄出了什么差错?”
“不关他的事。”孙慕云涩声道,“谁能料到那三味主药,竟然需要先天异火才能萃取呢。”
“先天异火?”云仙子一惊,朝病榻上的赵文看了一眼,叹道:“我这妹妹也真是命苦,她的小情郎历经千辛万苦寻来这药,孰料却依然救她不得。”
“小情郎?”孙慕云错愕道:“姐姐,可不能乱说。”
云仙子笑道:“你为了寻这三味主药,不远万里前往极西陈家,又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极北大冰原深处的大雪山中。你肯为文妹妹做这些,自然算得上是她的小情郎。”
孙慕云脑中顿时冒出陈娇娇那千娇百媚的身影来,慌乱道:“我之所以做这些,是因为她是我师姐,你不要多想了。”
云仙子分明不信,随口道:“她是你师姐,你便愿意如此,我也是你姐姐,你可愿意这般对我?”
她话一出口,方才感觉不妥,脸上悄悄地爬上一抹淡淡的红来。
孙慕云却没有多想,立刻下意识地点头道:“若是为了姐姐你,我纵然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的。”
他言语间极其真挚,可谓言之凿凿,情之切切。
云仙子心下一暖,笑道:“你今日所言我可都记下了,可不要出尔反尔哦!”
也不待孙慕云回应,她又道:“你师姐只怕活不长了,你多陪陪她吧。”
孙慕云闻言心下一窒,黯然地点点头,道:“姐姐,你去休息吧,我想单独陪陪她。”
云仙子点点头,便推开门出去了。
他缓缓地走到床边,看着躺在病榻上毫无知觉的赵文,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那张红得分外诡异的嘴唇,似乎随时都要渗出血来。看着赵文那白如蜡色的脸,他感到心里一阵隐隐作痛。至今二十余载,便似沉沉东风一般,倏尔即逝。想当年,青梅与竹马,雅态妍姿正欢洽;而如今,秾丽卧病榻,落花流水忽西东。
孙慕云心下感到一阵恍惚,这厢房内很安静,他却分明听到了室外呜咽不绝的风声,在这日之将暮、夜之将至的时刻,在自己的心底呜呜地响了起来,仿若婴儿的啼哭一般。而眼前的天光仿若抛弃了他一般,将其弃置在一片漠漠的阴影里,倒将病榻上的赵文照得更加凄婉动人。
他迟疑了片刻,便俯下身去,在那红得触目惊心的唇上轻轻地点了点。
“师姐,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孙慕云平静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开始喜欢上你了。说来可笑,这些年来,倒是我这个男子汉比你落泪的次数还多。这其中,一多半便是为了你。”
他坐在床边,替赵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