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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恨,该恨,她把你害苦了,也把我给害苦了。”
马二笑了,夕阳照在他脸上,一脸的灿烂:
“现在俺不恨她了,还有点感激她,你想啊,要没她折腾,俺咋能住得这样好的瓦房,娶得这样好的娘子?”
少妇半晌无言,扶住马二肩头的双臂,却搂得更紧了些。
远处炊烟袅袅地,在落日蓝天里涂抹着绚烂的画图。
“哎,知道么,其实我的名字就叫晚霞,”不知过了多久,马二的耳际,响起少妇若有若无的喃喃:“这么多年没人叫,我自己都差不多给忘了呢!”
(完)
………【第一章】………
“你就是黎金同志的,嗯,黎金同志的,那个那个,”坐在方方对面的老政委似乎一下找不着合适的措词,手里的大盖帽被当作扇子,不住地扇着。23Us.com
下午的太阳透过铝合金落地长窗,淡淡地洒进来,老政委头上的白发被阳光一照,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方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她已经四个多月没见过黎金,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没进过黎金工作的这坐办公楼——到底是公安局还是警署,她也弄不太清楚,反正,黎金是个警察。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孤儿,我妈妈去世之前一直很照顾他。”方方垂着眼皮,终于打破了沉默。
“嗯,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老政委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我们找你来,就因为知道,你是黎金同志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
“他、他怎么了?”
方方本能地站起来,从对方欲言又止的态度里,她下意识地感到一种莫名的不祥来。
“坐,请坐下,”老政委放下有些揉皱的大盖帽,摸索着燃起一根烟来,旋即又掐灭了:这间办公室是不许吸烟的。
“我就直说了罢,黎金同志在执行秘密使命时出了些意外,目前正在医院里抢救。”
方方仿佛被巨石重重撞在胸口,半晌,才如梦方醒地跳起来:
“在什么医院?他伤哪儿了?快,快带我去看他!”
“冷静,请你冷静一下,”老政委按住她肩头,示意她坐回去:“有些事情必须和你交代一下,因为工作需要,知道他真实身份、又知道他负伤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方方一脸焦虑,连连点着头,她的心,早已飞到那张还不知在何处的病床前了。
“……听说你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去做,还有,目前我们不方便去看望他,这点也请你……”恍惚中,老政委仍不住絮叨着,也不管面前这个唯一的听众,到底还有没有听下去的耐心。
“患者的伤势虽然严重,本来还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医院一角的办公室里,主任医师的眉头紧锁着:“他是在车祸中被锐物从后背右侧刺成穿透,右肾机能性坏死,并发盆腔大出血,本来,人只需要一个肾脏机能正常就……”
方方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耳鬓厮磨一起长大,她当然知道黎金身上,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果然,主任医师略一停顿,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在抢救中摘除了坏死的右肾,盆腔止血也很成功,但没想到的是,患者的左肾先天性肾小球功能丧失,因此……”
“大夫,不是可以做移植手术么,钱的问题不用考虑。”方方不等主任医师说完,已一把拽住他白大褂。
“本来是可以的,不过目前没有合适的可供移植的肾脏,所以,嗯,”主任医师踌躇片刻,终于还是继续说道:“以患者的伤势和身体状况,即使采用透析等方法维持正常的生理内循环,恐怕也很难……希望您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当然,我们会尽力……”
“大夫,”方方打断他:“我能不能看看他?”
“患者正在隔离加护,所以,您只能隔着玻璃看,请原谅。”
隔着玻璃看过去,黎金的脸色很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
方方努力地扭过脸去,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们轻手轻脚地在她眼前穿梭着,谁也不去多看她一眼,毕竟,生离死别,于他们而言,是每天都不免看见的小事罢。
“啪!”
她的肩头忽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泪眼朦胧中,身边仿佛多了个垂垂老者:
“跟我来。”
………【第二章】………
已是晚饭时分了,原本就很寂静的草坪上,只剩下夕阳斜晖。WEnXUeMi。CoM
那老人约莫六十岁年纪,手颇有些抖,背也颇有些驼了。
但他的眼神却很明亮,说起话来,声音也很平稳清晰:
“你很关心里面那个人的生死,是不是?”
方方没有回答,眼神里却溢满了疑问。
“你不必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老人显然不想这样僵持下去:“我想对于里面的人来说,可以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方的脸色掠过一丝喜色:
“您、您能救他?我知道,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老人忽地不开口了,眼神深邃着,凝望着夕阳里,远处楼房的尖顶。
半晌,他才幽幽叹了口气:
“唉,其实他进来的第一天,我就认出来了。”
他手指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递过来。
这不是黎金么?他的脸色苍白,穿着病号的衣服,一双眼睛迷惘地半睁着。
“这不是他,”老人一字一句地说下去:“也可以说是他,他们的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
“这不可能!决不可能!他没有兄弟,是个孤儿!”
方方和黎金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这决不可能:黎金父亲早故,母亲死于产后风,自己的母亲一直陪护在病床边上,当时的哪怕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被她在拉扯两个孩子的漫长岁月里,从摇篮边到饭桌边,唠叨了一遍又一遍。
“这件事,医院里如今已经没一个人知道了,你们当然更不会知道。”老人不去看她,只顾自己说下去:“其实,当初有一个很特别的计划,我就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因此,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孕育出一个特别的生命来,喏,”他指了指照片,“就是他。”
方方震惊之余,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片上,那张苍白的面孔熟悉而又陌生。
“我们那时都叫他‘影子’。”
“是、是试管婴儿,还是克隆人?”方方痴痴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试管婴儿,事实上,‘影子’并不是由受精卵孕育生成的,严格地说,他和隔离病房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兄弟,”老人沉吟着:“至于什么克隆,我不懂。”
方方的脑海中忽地闪出一星火花:
“不管怎么说,‘影子’和黎金的血脉是相通的,因此他们的……”
“你先听我说下去!”老人眼里忽地闪烁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来:
“你是外行,我也无需解释更多的技术细节,再说,也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能说,在你认识的那个孩子出院后不到一个月,计划被无条件地中止了,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助手都被调离,我也接到指令,要调去另一个单位,按照制度的规定,‘影子’必须结束。”
“可……”方方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
“对于他们来说,‘影子’只是一个计划,一个实验工具,和试管、培养基、福尔马林药水、解剖用的家兔和小白鼠,没有什么区别,可对于每天和他朝夕相对的我来说,他是一个生命,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会哭、会笑,会瞪着眼睛、张着小手逗你,还会尿在你的白大褂、你的饭盒茶杯上,你说,我能忍心么?”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
“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忽然问道。
“记者。”
“是记者,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里游荡着很多人,他们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没爹没妈,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但毕竟可以凑合着活下去。”
方方点点头,这些,即使不是记者,很多人也是知道的。
“但我把他偷偷带回去,一养就是26年,这26年我没让他出过屋子半步,半步都没有。要知道我从没结过婚,更没有子女,我的收入并不丰厚,也没有那么好心要不明不白地养他一辈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又是沉默,方方当然不知道,当然不会知道。
“他是生命,却又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生命,由于项目的中断,我对他的掌握和了解都是极其有限的,他有时很正常,说话、举止,都和同龄人没什么两样;有时却又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甚至不像一个人,更严重的是,他的身体机能很不稳定,而且无法用正常医学角度去分析,去诊断,明明检查上去毫无问题的器官,有时却能让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很快又莫名其妙地好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方方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了,她凝视着老人深邃的眼睛:
“您和我说这些,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前不久我替他查过骨髓,白血病,从症状上看,即使是正常人,也最多能熬两个月,我没瞒他,也没必要瞒,我看过的书,他这些年都看过。”
“那、您的意思是……”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带你去见他,无论如何,我不想替他做什么决定,要知道,他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更敏感,也更脆弱。不过,他读过很多书,也许,会答应你的。”
“是啊是啊,”方方连声道:“就算捐一个肾,他也不会死的,而黎金就可以活过来!”
入夜了,车流如织,街灯如昼。
“您到底是做什么的,能告诉我么?”
“今天,我是那间医院里的普通病人。”
老式的二层洋楼,四周是一大圈乱蓬蓬的灌木。
“我住一楼,二楼是实验室,也是‘影子’住的地方。”
楼梯很陡,楼道也很暗。
二楼,实验室。
屋子很大,四壁的书架上堆满了图书,正中央拼成的大实验台上,仪器、试剂,琳琅满目。一张旧折叠床平方在一角,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窗户大开,扯烂的百叶窗悬在窗棂上,不住地摇晃着。
老人脸色大变,一瘸一拐挣到窗边:窗帘搓成的绳索,在暗夜中轻轻摇弋。
“走了,终于走了,”老人原本明亮的双眼,忽地黯淡下来:“20多年了,他没离开这里半步,现在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唉,走吧走吧,我也该走了,也该走了。”
他望向方方,歉然一笑:
“很抱歉不能帮你什么了,我说过,我对他的掌握和了解,都是极其有限的。”
“我说方方,你这假要请到猴年马月啊?不知道大家伙儿都忙着么?饭碗想要不想要了……”
方方不等副总编吼完,就一把掐掉了手机信号。
也难怪人家生气,请了这么久的假,却又说不出半点实在理由来。
毕竟她还不是黎金的妻子,更何况,黎金的死讯,至今还是个秘密。
“目前我们不方便公布死讯,也不方便开追悼会,这点,请你务必理解,你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去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喃喃地念着,把还温热着的骨灰盒紧紧搂在胸前。
本来,曾经有一个希望,在她眼前如礼花般绽放。
但它旋即幻灭,一如任何礼花般短暂。
她后来又去找过那位老人,但那座灌木丛中的二层老式洋房早已人去楼空,仿佛这个人,连同他所带来过的那点希望,都从来没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
“黎金,咱们回家去。”
以前,没人的时候,方方曾娇嗔地跳上黎金宽阔的脊背,让他把自己背上三楼去。
“今天轮到我抱你上楼了。”方方低下头,任凭泪水一滴又一滴,打在漆黑的骨灰盒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头,用手背擦着泪水。
虽然再也看不见黎金那张熟悉的脸庞,但生活还得继续,黎金是不会喜欢看着她一直这样哭下去的。
泪眼朦胧中,一张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
她一惊之下,不由踉跄着连连倒退了五、六步。
那是黎金的脸,脸色苍白,眼神明亮而迷惘。
她下意识地把双臂抱在胸前,臂弯里,漆黑的骨灰盒,余温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