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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大库里,不多久又鬼鬼祟祟溜出来,搭的不知什么人的摩托,我正好巡库,看得清楚,您想啊,不是有货,她一个年轻外国女人,深更半夜,跑到那连灯都没有(2)的地方做什么?”
“好你个阿尔哈只,这下看你还说什么!”达乌达胖脸上登时泛起一股精神来:“巴扎的规矩,铺子也好,仓库也好,除了豪萨人,谁也不许借,好兄弟,好兄弟,这下哥哥我让你这哈只做不成!”
“对,对,我这就去告诉缉私大队,这下让他们好看!”
杰乌鲁连声附和着,伸手便去扶自己的250摩托。
“不忙,”达乌达沉吟着:“那样不太好罢,我们要对付的是中国女人,不是自家兄弟么,杰乌鲁,你快去,多找几位阿訇和兄弟,咱们这就堵上门,好好评评这个道理!”
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赶集的乡下人,已三三两两地在铺户间晃悠开来。一只黑猫懒洋洋地从布堆里钻出,兴致昂然地在街边一堆堆的茶叶渣中,努力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
“……迈赫迪老弟?你也去,好,好!……为什么不报官?老弟,你知道,阿尔哈只毕竟是自家兄弟,他可以不仁,咱们怎么能不义呢?……对对,说理为上,说理为上,咱们到地方见!”
达乌达用他那胖乎乎的拇指“啪”地合上手机翻盖,大步流星地迈出铺子,一面头也不回地甩下句吩咐来:
“看好铺子记好帐!”
斋月还早,虽是上午**点的光景,天已经很有些热了,街两边鳞次栉比的布店里客人虽也有些,却大抵看的摸的多,问的买的少。
“杰乌鲁这个愣小子,告官,告什么官?他阿尔哈只的中国货见不得台面,我达乌达的德国货就见得么?(3)唉!”
达乌达扫视着那些铺子门前五花八门的廉价中国花布,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着,脚步却不由地加快了。
注释:
1、豪萨人喜饮绿珠茶,方法为将茶叶放入金属小茶壶,加上糖或盐,用小木炭炉煮沸后倒入小盅引用,每壶茶只饮一遍,然后便须倒掉重煮;
2、由于撒哈拉腹地气候干燥,布匹等易燃品仓库为免失火,往往不排电路,也因此没有电灯;
3、请参见第五回注释(2)。
………【(七)】………
“这么毒的太阳,今天的买卖,大概又惨到不能看了。(看小说到顶点。。)”
哈桑盘腿坐在仓库门前的条石上,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他背倚的库门上,三把生锈的头号铁锁轻轻晃悠着,膝前小炭炉上的茶壶里,煮沸的茶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是阿尔哈只家族的仓库群,前后左右,库房一座捱着一座。
哈桑并不是个懒惰的人,本来这个时候,他是宁可待在又挤又闷,站着不动都出汗的铺子里卖布,也绝不情愿坐在这库房前的荫凉地里饮茶的。
“可爸爸毕竟是爸爸,再说,他总是有道理的……”
他一面心里盘算着,一面伸手去摸茶盘里的茶盅。
“突突突~~”
汽车、摩托车的引擎声裹着大团尘土,从巴扎方向腾腾滚来,哈桑一激凌跳起来,瞬即重又慢慢盘腿坐下,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
“哈姆都莱拉,他们真的来了。”
适才在路上,达乌达本已酝酿好一番说辞,准备好好训斥一下自己这位为老不尊的兄弟,一来自觉这次理直气壮,师出有名,二来同行的足有三十多人,其中还有好几位年高望尊的长老、阿訇。
当这一大群人风风火火拥到库门前,却只见烹茶方沸,哈桑抱膝独坐,正悠闲地诵读着《可兰经》。
达乌达不由得一怔,满腹说辞,忘了个干干净净:
“浑小子,你爸爸呢?”
哈桑经卷一合,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
“撒拉马里贡,几位老爸爸,我父亲在市场啊,这会儿怎么会来,我这就打电话,这就打电话——您几位先喝口热茶?”
“谁有闲功夫喝茶?”一个老者喝道:“阿尔哈只在不在都一样,快,把库门打开,让长辈们瞧瞧!”
“噢噢,老爸爸们赏脸光临仓库,本来是应该让瞧,应该让瞧的,”哈桑一面斟茶,一面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按着:“可我把钥匙丢了,正等着父亲大人配了送来,我这就催他老人家快点儿,您几位先喝茶,真正上好的珠茶(1)呢!”
“胡说!”达乌达胖手一挥,险些儿弄翻了茶水:“钥匙丢了,谁信?是怕我们看见些什么,不敢开罢?”
哈桑一叠声叫起屈来:
“真主在上,穆斯林是不能说谎的,若不是真的丢了钥匙,大白天铺子里那么多生意不忙,我哪儿不待,待在这又远又荒的仓库作什么?”
几个老者一时语塞,杰乌鲁却跳了起来:
“算了罢哈桑,你也就欺蒙爸爸们心善,却瞒不过我,你开不开?不开我们几个兄弟就动条石砸了!”
哈桑双臂抱在胸前,微微一笑:
“好,杰乌鲁大哥,你要砸,就先从我胸膛砸起。”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跨了几步,他跨一部,杰乌鲁便退一步,脚下一绊,险些撞在自己摩托车上:
“你、你别以为我真不敢砸,哼,我看,你的心里,八成装了魔鬼了!”
“谁说别人心里装了魔鬼?”阿尔哈只清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这是一个穆斯林对另一个穆斯林该说的话么?”
众人愕然,不由地自动让开一条甬道,让阿尔哈只径直走到库门前,杰乌鲁更是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杰乌鲁!不许这么说,没点儿家教!”达乌达狠狠瞪了侄儿一眼,旋即转过胖脸笑道:“阿尔哈只兄弟,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待会儿我教训他——话说回来,这心里边没有魔鬼,难道库里边也没有?”
阿尔哈只抹一把额上汗水,端起一盅茶饮尽,这才悠悠地道:
“达乌达大哥,这个你我兄弟心里有数,你库里有的,我库里自然有;你库里没有的,我库里自然也没有,是不是魔鬼,那得安拉说了才算。”
达乌达又是一呆,身后几个老者却不由地交头接耳,连连点头。是啊,做埃拉吉这么久,政府条文又这般繁琐,谁的库房里,没有些见得人情、却见不得王法的货色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达乌达很快缓过精神,大声喊道:“兄弟们同行公议,这卡诺城,巴扎里不能有外国人的铺子,巴扎外不能有外国货的仓库,你这个哈只是怎么做的?这个”
“我是怎么做的?”阿尔哈只反问道:“巴扎里的商店,不还是我阿尔哈只的?这库房的钥匙,不还在我阿尔哈只手里?”
“算了罢阿尔哈只爸爸,”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声音:“有人都看见了,您这仓库,早就暗地借给了那个中国女人,里面的中国破烂,大概早已堆满了罢?”
阿尔哈只愕然转身:
“有这事么,哈桑?”
“安拉在上,绝没这事,再说我钥匙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怎么能进货呢?”
哈桑连连摇头,一脸的惶恐。
“也许阿尔哈只兄弟真不知情,给那不肖的儿子蒙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好机会绝不能白白错过,哼。”想到这里,达乌达缓和了一些语气:“兄弟,不是我们几个不相信你这个哈只,只是一来这事关系重大,二来我们这么多人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不亲眼进去看看,我们老兄弟几个不说什么,晚辈嘴里怕也不好听呢。”
“开门,开门!”
杰乌鲁等几个年轻人,一面拍手跺脚,一面齐声鼓噪起来。
“真的要开?”
“要开。”
阿尔哈只不再说话,从大袍里摸出一串钥匙,抛给杰乌鲁。哈桑一边解释着:
“涂黄色的开上面,绿色的开中间,白色的开……”
“别罗嗦,我自己不会试么?”
杰乌鲁一面不耐烦地嘟囔着,一面咬牙切齿地打开三道生锈的头号铁锁,搬开沉甸甸的铸铁闩,“吱扭扭”地拉开两扇铁皮门。
众人摸出手电,争先恐后地一拥而入,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呆了:
仓库空着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整整齐齐堆放着面袋和油桶,已薄薄落了一层浮尘。
“这都是上个月从迪拜(2)进的面粉和大豆油,怎么,也犯了兄弟们约定的规矩么?”阿尔哈只不紧不慢地说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盏小巧的电池提灯:“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这里借给中国人放货了?”
“杰乌鲁,你看清楚了没有?”一个老者看向杰乌鲁:“我们可都是听你说的。”
“我我我没看见货,但但、但千真万确看见那个中国女人过来!”
杰乌鲁底气依然很足,口齿却很有些不清不楚了。
“这就是了,是我请她来这里和我的哈桑谈买卖,至于她为什么偏要半夜来,她一个外国女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就不好多问了。”
众人听罢,不由地都有些泄气,达乌达却兀自不太甘心:
“老弟,你蒙谁呢?有让人到仓库谈买卖的么?”
“嘿嘿,不是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老哥哥逼我这样做的?”阿尔哈只伸手环指着一众长老、阿訇们:“不是你们成天说‘这个异教徒中国女人,不要让我在巴扎见到她’?难道你们要我把这么一个异教徒女人请到自己家里去谈?”
库门外,小炭炉边的木炭余烬犹自泛着火星,茶盅里的残茶却早已冷了。
众人一言不放,悻悻地散去,达乌达双眉倒竖,竭力压低了声音,喝斥着杰乌鲁:
“瞧你干的好事!说,是不是又偷偷犯戒喝酒了(3)?”
“我、我只喝了两罐啤酒而已,下次再不敢了”
仓库里只剩下阿尔哈只一人,对着忽明忽暗的电池灯光。
“都走了——这个达乌达爸爸,自己新买的电视,不就是中国货么?”哈桑闪进库门,脸上带着笑意:“爸爸,您这招真厉害。”
“听着,我没有欺骗他们,欺骗了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眼睛和心,阿尔哈只是从来不欺骗别人的,”阿尔哈只脸上,忽地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可谁又能知道,有朝一日,那些中国人会不会欺骗我们呢?”
也许是电池耗尽罢,灯光忽地一暗,瞬即熄灭,库房里霎时漆黑一片。
库房外,晴空万里,一片白花花的太阳。
注释:
1、珠茶:紧压茶的一种,将绿茶通过特殊工艺紧压成颗粒状,西非许多国家的穆斯林酷爱此茶;
2、迪拜:阿联酋迪拜酋长国首都,自由港,穆斯林世界最大的物资集散中心;
3、伊斯兰教以饮酒为恶习,在许多教派中是严禁的,即使不禁止饮酒的教派,也认为最好戒酒,或最多饮用无酒精啤酒和麦芽汁。
………【(八)】………
太阳还是那样灼人,卡诺城中,却已弥撒着被北风吹来、日甚一日的撒哈拉沙尘特有的焦躁味道。(看小说到顶点。。)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几乎都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本来么,北风一吹,沙尘一起,原本可以远眺的古城墙和埃米尔宫变得迷朦,原本雪白的屋顶变得灰黄一片,本来就难得露脸的当地女孩子,也把头罩面纱捂得更严实了。
可当地人一年到头,却都在盼着这北风,这沙尘,因为他们知道,北风起,沙尘扬,斋月就要到了(1)。
对于大大小小的商人们来说,这风声沙声,更不啻纶音仙乐,因为他们知道,斋月里的穆斯林,是绝不吝惜口袋里的金钱的。
此刻的小李便沐浴在这纶音仙乐中,许久不剪、粘着细沙粒的乱发,在风中轻快地飘展着。
这些日子他的心情一直不错,当然,这主要不是因为最近营业额的直线上升——说老实话,他也只是知道“上升”罢了,上个月的销售额是多少,上升了多少,利润率如何,他都茫然得很,更何况,他拿的是死薪水,卖多卖少,赚多赚少,对他关系并不大——,而是因为他觉得,近来劳拉开始看重他,开始让他做一些“自己人做的差使”了。
“我一名牌大学生,容易么我,唉,这个职高都没毕业的女人,以前连提单都不肯让我送!”
他这样想着,一双手不由紧紧扣住了背包带。
“上心点儿上心点儿,这可是第一次做这样要紧的事,可千万别弄砸,让人家从此给看扁了。”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