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选人丛中忽响起炸雷般一声,一骑黑马怒驰而出,马上骑士身高丈四,面如黑锅底,撞出人群,也不多言,双腿一夹,飞驰到校场西南角,探臂也拔起旗枪,单臂平举,迎面直奔周正,嗔目喝道:
“兀那汉子,你要充好汉,须先过爷爷这一关!”
“过便过,老子还怕你不成?”
周正也不示弱,舞旗枪迎上,两杆巨枪相交,“砰”地一声巨响,两匹马不约而同“腾腾腾”连退七八步。
两人俱是双臂发麻,愣了片刻,随即双枪并举,搅作一团,人往还,马盘旋,枪翻旗卷,搅得尘土飞扬。
“陛下,那个黑脸的叫陈铿,是巨鹿郡的选人。”
哀章见王莽望向他,忙不迭说道。王邑、王寻、严尤、陈茂,几个领兵的大将,却都看得出了神。
王莽只“嗯”了一声,也把目光移向战团。此时两人两骑却都慢了下来,两杆旗枪走势虽缓,却隐隐有风雷之声。
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两匹马又是一错,周正、陈铿竟如约好了一般,齐齐拧腰扭臂,使出“犀牛望月”的招术,两杆碗口粗、五丈长的旗枪“砰”地一撞一搅,枪上缚着的两面锦旗竟纠缠作一团,再也撕扯不开。
两条大汉齐声暴喝,四条胳膊同时用力回挣,可锦旗便如天生长在一起般,任凭两人使足浑身力气,却是越纠缠越紧。
几万选人一齐屏住呼吸,伸长了脖颈,后排的只恨爹妈把自己生得太矮;看台上自王莽以下,俱都站立起来,瞪大了眼睛。
转瞬间两匹战马已“的的”转了十几个圆圈,刨起的尘土隐没了八只马蹄;两条大汉脸上青筋绽起,身躯僵在马鞍上,纠缠在一处的两面锦旗,已搅作麻花一般。
两人原本是好胜心强,俱不肯先行撒手退步,此刻便想撒手也已千难万难,只得硬着头皮苦撑苦熬,只盼得对手先垮,以解这难了的僵局。
“嗖~~~”
就在众人目光俱都集中在圈中二人身上时,一匹黄骠马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到前排,马上骑士拈弓张臂,鬼魅般瞬间连发出十三箭。
十三支箭挟风裹势,连珠飞出,不偏不倚,箭箭俱射在绞作一团乱麻的两面锦旗之上,锦旗被利箭激射绽开,又兼两名大力士拼命撕扯,平空一声响,终于被生生扯开。
周正和陈铿用力本就老了,更兼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双臂同时一轻,都坐不稳鞍鞒,一齐仰面栽下马来,好在二人身躯健壮,虽摔得狼狈,却并无大虞。
台上台下,几万双眼睛,一齐扫向那匹黄骠马。
“哇,是他,原来是他!”
玉楼激动得喊出声来,好在看台上群情鼎沸,竟浑未察觉这个一身橙衣的俊俏执金吾,一张圆脸蛋儿已因兴奋,涨得比身上制服还要红一些儿。
………【(十)】………
他的声音好好听,个头高高的,身杆儿壮壮的,清秀的眉眼儿带着温暖的笑意。(看小说到顶点。。)原来他是南阳郡的选人,叫吴汉,挺好听的名字。
那身宝蓝滚边的乌龟衣裳穿在他身上,居然不那么难看,要是穿上灿灿的锦袍,或者亮堂堂的金甲,那该……
“选人吴汉,依你之见,讨伐匈奴,应如何用兵方是上策?”
玉楼正胡思乱想、心跳怦怦的当儿,父皇已在垂询吴汉的方略了。
吴汉的浓眉微微一皱,旋即斩截地回答:
“不用兵。”
他这三个字甫出,台上坐着站着的文武大员几乎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三重高台,也仿佛猛颤了颤。
王莽神色如恒:
“说下去。”
“选人以为,治国之道,先内而后外,先腹地而后边疆,匈奴自战国始为边患,于今迨数百载,精华膏腴,丧亡略尽,已无力大举犯边。先贤有云,不以中华竭四夷,又云驭夷之道,叛则讨之,服则舍之,选人愚见,当奉以为圭臬。纵欲用兵,也当以持重为本,《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汉故臣晁错尝云,汉兵长技在城郭器械,兵法队列,短技在骑射野战,且匈奴寒苦贫乏,我据险扼要,诫九边不得以寸帛斤铁入匈奴,不出十年,则乞降不暇,焉能为患!”
王莽静静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坐着站着的大员们自然也只能跟着毫无表情。
玉楼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虽不大懂,却也晓得父皇一定是不爱听这些的,这么多天以来,王邑、严尤这些大将翻来覆去,争得不就是这个?不都让父皇给轰了出去?
她担心地偷偷瞥一眼父皇,还好,父皇眼皮拖着,没真个上火。她知道,父皇真上火时,眼皮是会一下子挑起来的。
“选人吴汉,你擅长什么兵器?”
半晌,王莽忽地换了个话题。
“长枪。”
“演来朕看。”
“这……”吴汉踌躇道:“选人、选人的枪法不怎么好看……”
“演来朕看。”
王莽的眼皮依旧拖着。
吴汉的枪法不是不怎么好看,而是简直一点也不好看,玉楼看得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个傻哥哥哟,你这么玩,不是成心和、成心和自己过不去么?
眼睛余光里,王莽和文武百官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直到吴汉慢吞吞演完那几路枪法。
“尚书,领他下去罢。”
王莽吝啬地连“候用”两个字都没吐出,只挥了挥手,对大司马王邑使了个眼色。
王邑会意,大步走到台口,提气高呼:
“陛下疲倦了,其余选人,明日辰时再进场献艺!”
吴汉和他的黄骠马早不见了踪影,他射出的那十三枝连珠箭,也早被巡场的虎贲收拾得了无痕迹。
王莽和他的随从仪仗、文武大员像来时般兴师动众地打道回宫,场里的几万选人也已散去大半,是啊,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不在,还不该哪儿歇着,就哪儿歇着去?
玉楼一个人蹲在三层看台下,百无聊赖地用簪子,划着地上的尘土。她只陪父皇的登仙车走到校场门口就悄悄一个人溜了回来,为什么回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初春的风儿荡漾着尘土,轻轻打在她面颊上。她恍如不觉,手中簪儿越挥越重,不知在划些什么鬼画符。
“啊哟!”
簪儿忽地触到什么硬物,小心地挖出,却是个用桃核雕成的小猴子,红**,黑眼珠,还有条直挺挺竖起的短短尾巴。
“噗嗤!”
玉楼不觉笑出声来,旋即又神色黯然:这傻哥哥,光留心猴子管什么!
“公主有什么心事么?”
严尤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曾当过虎贲中郎将,玉楼和他挺熟,印象也不错,寻常也常开几句玩笑的,可这次玉楼只勉强笑了笑。
严尤负着手,凝望着天际的浮云:
“公主最得陛下欢心,君臣宴会,常有份旁观的,你觉得朝中大臣,谁的剑法最好?”
谁的剑法最好?当然是哀章了!他舞起那柄青铜剑来,要么只见剑影不见人影,要么只见人影不见剑影,实在好看极了,有几次他还表演过口吞宝剑的绝技呢,不是么?
“哈哈,哈哈,公主真是有趣得很,”严尤轻轻一笑:“实话说,哀章的剑法不但不好,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个门外汉,本朝大臣,剑法最好的是大司马王邑。”
大司马?不会罢!这个严肃的老头子虽然被父皇特许剑履上朝,那柄寻常铁剑,却从未打那个难看无比的剑鞘里拔出来过。
“大司马的剑下不知死过多少英雄豪杰,他的剑只要出鞘必然见血,朝中大臣,他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的。”严尤正色道:“所以,公主明白了罢,剑法也好,枪法也好,不是越好看越高明的。”
那么,难道其实?玉楼的眼睛忽地明亮起来,目不转瞬地盯着严尤,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严尤点点头:
“陛下在前汉握过兵权,当过大司马,见多识广,这些名堂还看不出么?你不见每次有了要紧盗贼,派出的都是大司马他们那些宿将,什么时候见他派哀国将带兵打仗来着?所以啊……”
“所以啊人家不用瞎操心,父皇一定会让他中选的,是不是?”
玉楼抢着说,眼神不住兴奋地忽闪着。
严尤神秘地一笑:
“在下只是说,枪法好不好,见识高明不高明,陛下肚子里有数,你那个‘他’中选不中选,在下可什么都没说。”
选人大阅历时十五天,总算圆满结束。
虽然日理万机,王莽还是百忙之中抽空亲阅了四回,剩下的只能交给三公九卿和一大堆尚书去甄别了。
几万选人,中选的不下八百,粘羽毛的,卖药丸的,当人肉浮桥的,等等等等,都被选拔出来,当上了军官的最低一级“理军”,孙有力、古不凡这些双名的,还都得到特许改为单名的殊荣,至于周正、陈铿等,更是拜为“部司马”,成了统带四百人的头目。
不过吴汉却不在这长长的入选名单之列,刘绣也不在。
对吴汉的落榜玉楼真是郁闷得要死,比她还郁闷的,自然是吴汉和刘绣自己了。
………【(十一)】………
酒到底是杜康还是仪狄发明的,甚至仪狄是男是女,古往今来都争论不绝,但有一点是毫无争议的,那就是自打有了酒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有人借酒浇愁了。(看小说到顶点。。)
“丽华,看着点儿,别让那俩小子喝太多,砸了桌子摔了碗,可都是咱家的血汗钱呢!”
宾来客栈的杜老板拧着眉毛,望着大堂一角兀自对饮不辍的刘绣跟吴汉,不停地摇着头。已是三更了,再过一会儿宵禁解除,就该去市上进货,他得赶紧去眯一小会儿。
阴丽华目送爹爹身影消失,这才拿了碟腌青梅,走到二人桌前。
从他们坐下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时辰了,她一直在一边看着。论喝酒吴汉要多得多,可看上去却是刘绣醉得更利害,这不,连舌头都大了何止一圈。
“这、这世道不、不公!哥哥、哥哥我不说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总、总比那些力乱怪神的鸟人像样罢!我、我们家连江山都、都不要了,就要、就要一件锦袍也、也这样小气!”刘绣伏在桌上,迷朦的眼神不住瞟向吴汉,忽地笑了:“不、不说了,连、连兄弟这样的人物都、都、都……”
他都了半天也没都出个所以然来,阴丽华“砰”地把装青梅的碟儿往桌上一拍,瞪了他一眼:
“瞧你这点出息!”
吴汉苦笑一声,捡起个青梅,慢慢咀嚼着。阴丽华转脸向他,脸色登时变得温柔:
“吴汉哥哥,空肚子喝酒伤身,小妹热点饼子给你端来?”
吴汉摇摇头:
“多谢,我还不饿,等哥哥醒来一起吃罢。”
“他,呸!”阴丽华冲着已伏桌睡去的刘绣后脑做了个鬼脸:“哥哥也别太难过,不就是个小军官,希罕么?不做也没什么。”
“不做当然没什么,”吴汉黯然道:“我原本来都不想来。可这回老娘千叮咛万嘱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就别回家,我发愁,其实愁的是这个啊。”
“不回就不回呗!”阴丽华一撇嘴:“这样,你带我去洛阳,要么襄阳也行,去开个酒馆饭铺子,人家手可巧了,什么都会做,到时候赚了钱孝敬老人家,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吴汉哑然失笑,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向这个热心的姑娘解释:
“丽华妹子,我……”
他话还没说完,客栈的大门忽地“砰砰”被人拍得山响:
“官差有要事,快开门!”
官差查店,家常便饭,阴丽华见得惯了,也没太在意,吴汉见两个官差虽穿着寻常胥吏的皂服,却目光如电,脚步沉稳,显是武功高手,不觉有些诧异。
没等他多想,那二人疾步来到他面前,欠身行礼,神态却颇为恭谨:
“您是南阳郡选人吴汉罢,敝上有请,请您即刻过府叙话。”
吴汉急忙站起还礼:
“不知尊上是哪一位大人?”
二人微微一笑:
“车就在门外候着,您去了便知。”
车是轿车,两匹健马,一垂黑帘,从车厢里往外,什么也看不见。
“瞧着倒不像是坏事呢。”
阴丽华站在门外,目送着渐渐没入夜色的轿车,喃喃自语着。
刘绣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来,睁着惺松醉眼,含含糊糊地嘟囔道:
“阴、阴姑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