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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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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飞九天镂空冠虽然傲立着,却也渐渐失了颜色,金步摇于一旁左右晃动着,似带有战栗之感。

    李嗣源大喜道:“国侨深知我心,此女果然非凡,只惜场面过于血腥,实是扫了雅兴。”

    冷梓月痛得唇色发青,但意识尚存,她微微睁眼,颤声道:“你……你可是大太保李嗣源?你放了我的相公,我便死心塌地的跟……跟着你。”

    李嗣源睡眼已是睁开了一半,笑道:“此话当真?”

    冷梓月感到来自胸口的阵阵撕裂之感,不能点头亦不能摇头,只是眨眼默许。

    李嗣源伸手将桑维翰拉了过来,急道:“速速将薛崇赶出李府,免得这厮满口污言秽语,还不快将美人身上的锁链取出,简直大煞风景!”
第九十章 许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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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驾着马车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兖州地界,只见车畔雾气缭绕,春燕低飞,再看头上烈日当空,外罩晕环,隐隐流云浮动,呈现鱼鳞之状,西北边不出所料的开了“天锁”,显然孕育了一场暴风骤雨。

    车内徐志良的尸首已经开始腐烂,阵阵恶臭终是蓄而不散,小四不禁皱起了眉头,刻意减缓着呼吸,身旁徐荣老泪众横,即便怀着丧子之痛,却也入不得车内,只能与小四坐于马车前板,一路无话。

    大禹治水划天下为九州,兖州即为其一,而瑕丘坐落于兖州东北部,此丘突兀乍起,周环碧水,杂木参天,沿堰拾阶而上,可见落霞庄岿然矗立。两侧石狮栩栩如生,守着朱红铆门,左右各立赑屃短碑,一曰“落霞绝艳”,一曰“功名永驻”,皆是开平元年郑滑节度使王彦章所立。

    小四下了马车,遂掀开车帘,背起徐志良沿阶而上,徐荣走在前首,率先来至门前,拉起铜环轻叩庄门。

    不多时许言、许侍便迎了出来,此二人是庄内门房,因仆从主姓,故而赐姓为许,许言幞头平直,显得文质彬彬,笑道:“原来是徐老爷子,我说怎么隔着大门就感到了阵阵贵气,这一路可是顺利?”

    许侍身材魁梧,看起来颇为憨厚,他方欲说话,立时捂住鼻息,愕然道:“你确定闻到的是贵气,可……可这贵气为何令人如此作呕?”

    许言瞥了他一眼,怒道:“到底会不会说话,徐老爷子一路奔波,身上难免留有汗臭味,跑江湖的不比读书写字,哪里还有闲暇附庸风雅?”

    二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正互相嫌弃间,忽见小四背着个腐烂尸首走了进来,二人见他身上所负尸骸衣衫破损,浑身溃烂不堪,已是辨不清容貌,不知其何许人也。

    许言不禁一怔,知道事态不妙,躬身道:“庄主在承光殿与剑圣议事,小的这就前去通禀,徐老爷子请随我来。”他回身踢了许侍一脚,呵斥道:“还不快去卸了马车,愣在这里做什么,偷懒也不会找个时辰?”言罢,引着徐荣与小四入得庄内。

    虽然未感疼痛,但许侍仍是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暗道:“为何每次挨打出力的总是我,不是说好今天你来牵马卸车的吗,怎么翻脸不认人?实在不够哥们义气!”他无奈得下了石砌,驾着马车向后门缓台驶去。

    落霞庄崇阁蔽日,层楼高起,小四一路躬身而行,已被腐尸熏得龇牙咧嘴,面露青紫之色,显得痛苦万分。但见脚下曲径错综,石阶皆以花岗岩铺就,树荫斑驳,略显湿滑,两侧碑碣林立,极是古朴威严。

    许言见身后无人,不解道:“怎么未见副总管与小姐?志良兄弟和小猴子怎么也没了踪影?这是小姐第一次走货,庄主可是日盼夜盼小姐能够凯旋而归呢!”

    徐荣铁面显得苍老了许多,虬须多日未曾打理,已是脏乱不堪,摇首道:“此事一言难尽,小兄弟莫再多问。”

    许言讨了没趣,便不再多说什么,一路小跑得穿过演武堂,再往前行,来至一处宽豁场地,此台百尺为径,仿佛圆月坠地,细看之下,刻有太极图案。

    但见古剑巍峨,直插圆台中心,且由八道铁索牢牢固定。剑高十丈,宽可障目,剑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剑柄彩焕螭头,遥接青冥,显得宏伟异常。

    三人绕过巨型古剑,便是进入了承光殿中。殿内帷幕低垂,旌旗高悬,两侧壁绘诸法天神,琼顶悬着天王雕像。大殿由十八根朱漆石柱顶起,高檐与之相衔,当中麒麟宝座金光熠熠,旁立三人,执盏相谈正欢。

    左手边乃是剑圣古冥幽,他身着道袍,袍襟处八卦太极纹饰醒目,腰间湛卢即便隔着黝黑剑鞘亦能透出惴惴冷芒。他虽已是不惑之年,但束发冠笄,双目锐利,且未蓄胡须,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看不出年岁。

    右手边是亚圣莫百川,头顶嵌玉银冠,身着靛蓝长袍,袖口领口处皆镶绣着银丝流云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锦带,而立之年的他,可谓是名扬天下,纯钧重剑负在身后,剑柄雕饰如星宿运转,闪耀着深邃之光。

    当中一人五官立体,环目圆瞪,留着与徐荣一般杂乱的虬髯,恍若钟馗在世。他头戴镶碧鎏金冠,身着紫色宽大蟒袍,遮掩不住卓尔不群的英姿。他腰间扎束着金丝蛛带,长身笔挺,整个人丰神俊朗中透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风,全然不似年过花甲之人,他便是落霞庄庄主,人称开天斧的许长风。

    只听得“咣啷”一声,许长风手中酒盏掉落阶面,他面色突然凝住,显得极其呆滞,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蓦然惊醒。

    他哪里按捺得住,脚尖点石,几个纵跃掠下台阶,来到小四身前,深深一躬,见小四背后负的尸首正是徐志良,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婉儿呢,婉儿在哪?”

    徐荣面色极是难看,颤声道:“都怪老夫办事不利,途径郓州一线天,遇到了郓曹节度使的伏兵,不料万箭而下,小子……小子就这般丧了性命。婉儿为了替小子报仇,随着赵隶、秦越去寻郓曹节度使薛崇理论,如今生死未卜,老夫特此前来搬以援军。”

    许长风雄身挺起,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状,怒道:“你是说赵隶带着婉儿去找薛崇复仇?赵隶行事素来谨慎,为何如此鲁莽?堂堂一州节度使,岂是他们说见便见,想杀便杀,简直胡闹!”

    “老夫也劝过小姐,凡事须得小心,我想有赵隶陪侍,必不会有何闪失。”徐荣兀自看着小子尸首,泪眼涟涟,显得极是伤心。

    此时殿外惊雷掠空,立时奔出一人来,口中大呼道:“谁伤了我的兄长,我定要灭他满门!”

    只见来人眉目与徐志良极其相似,简直如死而复生一般,身后天地色变,一场大雨滂沱欲下。
第九十一章 猩红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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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正是徐志良的同胞兄弟徐千筹,若论起才学武艺,乃是落霞庄内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较之赵隶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论起音容相貌,自是与徐志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乍一看去,难分彼此。

    他身材本就魁梧,加之古铜色肌肤的衬托,便更显精壮。他五官轮廓分明,幽暗深邃的冰眸狂野不拘,此时已是剑眉深锁,不由分说得冲了过来,顾不得殿中阵阵恶臭,哭喊着扑在徐志良身上,怒道:“兄长死得好惨,平素你与人和善,绝不过问江湖之事,只是一心钻研武学,果然好人无好报,竟是令你受这万箭穿身之苦,究竟是……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果是丧尽天良!”盛怒之下,说话已是带了颤音,可见二人极是手足情深。

    古冥幽缓步走下石砌,袍服被殿外冷风鼓起,凛冽双目散出勃勃英气,不解道:“郓曹节度使与我落霞庄素无瓜葛,为何以乱箭射之,这……这于情理不符啊,料来其中必有诡谋。”

    莫百川身形伟岸,靛蓝长袍被肌肉撑起,也只有此等雄壮之躯才可驾驭纯钧一百二十三斤之重,他虽看起来膀大腰圆,但思维极是缜密,附和道:“古兄所言甚是,所谓江湖凶险,人心更是难测,郓曹节度使在朝中树敌颇多,极有可能是有人栽赃嫁祸,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徐千筹泣不成声,怒道:“从长计议?家兄死状可怖,简直惨绝人寰,如若伤在你身,也能这般忍得?”

    古冥幽摇首道:“千筹莫要胡言,没大没小的,亚圣也是为了你那死去的兄弟。”他转而问向徐荣,“不知货物可有保住?”

    徐荣痛心疾首,往事种种历历在目,眼眶复又湿润,缓缓道:“老夫走货多年,竟是初次作了阴差,想不到车中之物竟然是一尊石棺,已被忠义效节都摔得粉碎,货物亦是洗劫一空,没有留得分毫。”

    许长风面现愕然之色,惊道:“石棺?那货物乃是何人尸首?”

    徐荣摊开双手,无奈道:“老夫也未曾见过棺椁中的尸首,就连忠义效节都的身份,也只是从黑衣人身上寻来的习武书证中得知,薛崇怕此事外泄,竟是将其亲随一并射死,手段之凶残,生平未见。”

    许长风不解道:“既是未见过尸首,那你又怎知货物被洗劫一空?”

    “因为石棺从山上坠下,里面确实空无一物,只能说明货物被人劫走。”徐荣看向众人,双目红肿,尽是茫然之色。

    莫百川掠下石阶,分析道:“非也非也,货物可能有三种形态,其一,货物本身便是一座空棺,如此这般,货物不但没有被劫,反而被毁;其二,货物藏在棺椁之内,是尸体也好,财物也罢,自是被人劫走;其三,棺椁本应有物,却凭空消失,致使歹人弃棺而走。”

    许长风附和道:“说得有理,那莫老弟认为哪个可能性最大?”

    莫百川为证实心中所想,遂望着徐荣,问道:“不知石棺如何被发现,又是如何被毁呢,许老爷子可留有石棺残片?”

    “郓曹节度使调用了捣磨寨的轮盘铁索,从一线天悬崖两端射出长矛,矛后固连铁索,并灌以鱼油,是故火起,沿着铁索将石棺从马车木箱中烧出,两侧铁索一同拉扯,便将石棺带离了地面,而后有人从铁索上走过,撬开棺盖取走了货物,最终斩断铁索,将石棺坠成齑粉。”徐荣摸索怀中,取出两寸见方的碎岩,呈片状,接着道:“这是秦越交给老夫的,他离石棺最近,已是寻了其中最大的一块。”

    莫百川将石棺残片拿在手中,放于鼻端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既然有人设以伏兵劫货,说明他必是知道了车中之物,如果他想毁掉石棺,纵火便是多此一举,说明他并不确定,是故以火探路,从而确定车中是否当真是一座石棺。铁索将石棺提在空中,没有收回,反而令一个人前去取物,说明此人的目标不是石棺,而是棺中之物。料来此物必不沉重,否则又怎会一人前往?”他将残片展示给众人,解释道:“我认为石棺并非伪装,上面带有浓重的尸臭味,想必有些年头,否则不至于浸透石隙。而棺壁上刻有文字,虽然字迹残缺不全,但也能辨认出是回鹘文字。放眼当今天下,能在石棺内阴刻回鹘文字的,必是晋国或是契丹的王孙贵胄!徐老爷子,你可有看清空中取物人的衣着打扮?”

    徐荣略一思忖,道:“悬崖极高,老夫并未看清,但隐约觉得此人身材魁梧,似披有裘氅。”

    “裘氅?你是说取物人与劫货者的衣着不同?”许长风似乎想到了什么,愕然望向莫百川。

    莫百川连连颔首,解释道:“如我所料不错,劫货杀人者,必是契丹无疑。至于什么缘由,便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为了一个极小的物件,且此物对契丹必然极为重要,否则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契丹嫁祸薛崇也好,利用薛崇也罢,这便不再值得我们关注,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真凶寻回货物尔。我从徐志良伤口的密集程度可以断定,契丹必是大军犯境,料来这几日也走不出郓州,我们正可迎头赶上,将此事彻查清楚。”

    许长风摇首叹道:“货物固然重要,但小女的安危岂可置之不顾?不如莫老弟领军,替老夫走上一遭,先到郓州查看局势,希望小女莫要胡来!”

    一语未毕,惊雷再次响起,殿外立时暗了下来,仿佛赤日被天狗吞没,刹那狂风大作,初时小雨淅沥,未待回神,已呈瓢泼之势。

    冷风阵阵,许长风不觉打了个寒战,忽见殿门外隐隐猩红,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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