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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琵琶公主的脸红了,道:“是……是我的又怎样?”
胡铁花道:“这倒奇怪了。”
琵琶公主道:“有什麽奇怪?”
胡铁花道:“我明明听见那老臭虫说:“那母夜叉自作多情,还以为我会将这破布
好好保存哩!”你难道就是那母夜叉不成?”
琵琶公主连眼圈都红了,跺脚道:“放屁!你……你简直不是人。”
胡铁花悠然道:“你又何必对我发威,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要是不服气,难道不
会去找说这话的人麽?”
他哈哈笑道:“只怕你真的见着那人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琵琶公主忽然扑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胡铁花反而怔住了,他本来只不过是想气气她的,见她竟真的如此伤心,胡铁花只
有走过去,陪笑道:“你千万莫伤心,我只不过是骗你的。”
琵琶公主只是捧着面痛哭,也不理他。
胡铁花道:“这是我不好,我该死,那老臭虫根本没有说你是“母夜叉”,更没有
说你自作多情,这全是我这大混蛋胡说八道。”
琵琶公主痛哭着道:“但也……他为何要将我送他的东西随便乱抛?”
胡铁花道:“这只因……”
胡铁花几乎连舌头都快说断,才总算将这件事情说清。
他叹了口气,又道:“现在,随便你怎麽骂我都没关系,只求你莫要再哭了好
麽?”
琵琶公主揉着眼睛,道:“你若承认你是个特级混帐,我就不哭了。”
胡铁花苦笑道:“我岂非早已承认了……唉!”
琵琶公主咬着嘴唇,道:“既然承认,为何还叹气?难道不甘愿麽?”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我心甘情愿,承认我是个大混蛋,这样好了麽……
哈!错就错在我是个男人,男人骂女人就是混蛋,女人就算骂男人是大草包也没关系,
因为女人会哭,这本事男人可不大容易学会的。”
琵琶公主瞪眼道:“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胡铁花苦笑道:“我……我说男人都是混蛋,女人都是好蛋……都是好人。”
琵琶公主展颜一笑,道:“这话还差不多。”
她笑着将酒瓶塞入胡铁花手里,但目光转到那一堆东西上时,笑容立刻又不见,脸
色也沉重起来。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大沙漠》
第二十五章 花海迷魂
胡铁花正在喃喃笑道:“若是承认混蛋就有酒喝,我每天承认一次也没关系。”
他正想将酒往肚子灌,谁知琵琶公主一把又将酒瓶抢了过去,道:“我已改变主
意,酒不能给你喝了。”
胡铁花瞪眼道:“你……你主意不嫌改变得太快了麽?”
琵琶公主道:“这些东西全是老臭虫的,是不是?”
胡铁花失笑道:“睡鞋和肚兜却是死公鹞的,你可千万别吃醋,你一吃醋,我就没
得喝了。”
琵琶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想,这些东西老臭虫始终都带在身
上的,但现在却将之深深埋在地下……”
胡铁花截口道:“那只因他已易容改扮,若将这些东西藏在身上,怕露了身份。”
琵琶公主道:“但你再想想,这些东酉藏在也身上,别人又怎会发觉呢?除非他明
知此行有被别人抓住的危险。”
胡铁花脸色立刻变了,道:“不错,我果然不能再喝酒了,若非他们明知此行十分
凶险,死公鹤也绝不会将这些见不得人的贴身之物拿出来的。”
琵琶公主叹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打着自己的脑袋,道:“女人果然比男人细心,这麽重要的问题我竟会没有
想到。”
琵琶公主幽幽道:“这也不是因为女人此男人细心,只不过因为女人对她所喜欢的
人,总是特别关心些而已。”
胡铁花跳了起来,取出那“极乐之星”塞入琵琶公主的手中,道:“这就是极乐之
星,你快快送回去吧!”
琵琶公主道:“你呢?”
胡铁花道:“我一定得要先去找老臭虫。”
琵琶公主道:“但你已答应过王妃将此物送回去?”
胡铁花跳脚道:“不错,我还答应了她许多事,但我既已知道老臭虫和死公鸡有了
危险,天大的事,都只好先放在一边。”
琵琶公主眼波闪动,垂首道:“你我既已知道他有危险,我难道还能放心走开
麽?”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也要跟我去?”
琵琶公主道:“嗯!”
胡铁花道:“那麽……这极乐之星呢?”
琵琶公主道:“你自己说过,天大的事都可先放在一边的,是麽?”
胡铁花想了想,刚想点头,忽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琵琶公主道:“为什麽?”
胡铁花道:“此行既然十分凶险,你却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万一有什麽……”
琵琶公主大声截口道:“你莫忘了,这里是沙漠,在这里我比你要有用得多,何
况,就算你真不带我去,我还是要跟着你的。”
胡铁花又揉起鼻子来,苦笑道:“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这
话可真是一点也不错。”
这里是一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
云霄,直插入穹苍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加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
里,等着将全人类俱都吞噬。
这里不但像是已到了沙漠的尽头,简直像是已到了天地的尽头,再往前走,便要跌
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黎明时,“鬼船”已驶到这里。
从船窗中望出去,只见前面俱是石峰,无边无际,再也难往前走,眼见着这艘船竟
似要往石峰上撞了过去。
楚留香纵然镇定,也不禁吃了一惊,但见前面一座高插入云的怪石奇峰,已如洪荒
恶兽般迎面扑了过来。
谁知船行一折,竟缓缓滑入了石峰群中。
楚留香叹了口气,暗道:“好险恶的所在,这里只怕就是石观音的根据地了。”
一念至此,正是又惊又喜。
只觉船已渐渐停下,停在一处石坳中。
那白衣人冷冷道:“你们两条腿还能动麽?”
其实她明知楚留香等人的真气虽已被石观音的独门截穴手法封锁,但行动言语还是
没有什麽妨碍。
楚留香静静地瞧着她,也不说话。
白衣人道:“你们两条腿若还能动,就下去吧!”
楚留香还是出神地瞧着她,还是不说话。
白衣人怒道:“你可是想我挖出你的眼睛来麽?”
楚留香这才笑了笑,道:“姑娘方才是为了要让别人认为姑娘就是石夫人,所以才
蒙起脸来,但在下等既已知道姑娘并非石夫人,姑娘为何还不……”
白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厉,厉声道:“你可是想瞧瞧我的
脸?”
楚留香微笑道:“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一睹风采,在下
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姬冰雁暗笑忖道:“原来他又想用!美男计”了,但你无论怎麽样花言巧语,她难
道还会放了你不成?”
只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天香国色。”
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一张脸竟是如此狰狞,
如此可怕。
他忽又想起,那任夫人秋灵素的一张脸,也是这样子的,难道石观音也为了嫉妒这
少女的颜色,是以也将她的容颜毁了。
只听这少女厉声笑道:“现在你瞧见了麽?你的眼福可真不浅,以後你也一定要记
住,曲无容乃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楚留香却微微一笑,道:“容貌美丑,只在人们一念之中,姑娘若非绝代风华,容
貌又怎会被人所毁,姑娘既然本是风华绝代,形貌被毁又有何妨……只因别人纵能毁得
姑娘的形貌,但姑娘的风骨自在,却是谁也毁不去的。”
曲无容默然半晌,忽又厉声叱道:“下去,下去……这里不是你多话的地方。”
楚留香一揖而行,一点红走在最後。
一点红走到曲无容面前时,忽然顿住脚步,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
言万语都有力量。
曲无容似也想不到这从未说过一个字的人,竟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她身子竟似微
微一震,道:“你……你说什麽?”
一点红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大步走了下去。
曲无容出神地瞧着他,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已被投入了一粒石子,而生
出了片片涟漪。
石峰中竟有条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肠盘旋。
押着楚留香等人的一条大汉,向曲无容躬身问道:“是否此刻就扎起他们的眼睛
来?”
曲无容已恢复了冷漠镇定,冷冷道:“用不着费事,这秘谷鬼径,我就算再带他们
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出方向的……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得出
去。”
她最後几句话,自然是向楚留香等人说的了。
楚留香一笑道:“真的麽?”
曲无容冷冷道:“你要想出去,除非被抬出去。”
其实楚留香也已隐约看出,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
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
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狭谷间,更平添了一种凄秘诡谲之意,两山夹立,天仅一
线。
人行在狭谷间,但见黄沙,却连天也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险恶的地势,其实石夫人本用不着再费这麽多心力,摆
下这阵式曲无容淡淡道:“这里已算险恶了麽………真正险恶的地方,还没有到哩!”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在那里?”
曲无容却不再答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她东转西折,走得似乎十分容易,并没有
什麽艰难凶险之处。
但楚留香却知道,若非有她带路,就算走上一年,走到你生命终结时,只怕还是在
原地未动。
这时弥漫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叁五人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
那麽缓慢,却又是那麽有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
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
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
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
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
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
禁为之黯然。
若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配做英雄侠士?但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
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麽?”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
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麽?”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
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
竟是什麽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
有什麽两样。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