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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诬反贼刁民 不过为黄金(上)
墨家徒众攀肩交臂,相顾笑道:“适才他还充英雄咧,试问天下英雄,可还有如他这般狼狈不堪的呢?”韩宝雄被如是奚落,胸中恚怒大盛,极力想要站立,可是那纳身圈环并非寻常人间之物,能大能小,力量骇然,岂能轻易抗撑德住?玉门道人既然忝居刑堂堂主之职,先前受了“雷公子”冷落,正是憋闷了一肚子火气,正要拿他出气,且有意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手段,笑靥盈盈,然口中法诀不懈,韩宝雄被环物倏扩倏小连连击打三下,浑身筋骨皆好像断裂,腹部胸膛,气血翻涌难抑,终于“啊”地吐出大口鲜血,将地面、环圈沾惹得点点殷红。两名素日随从亲兵见得主子如此痛苦,心下不忍,扛着枷锁跪在地上踯躅而前,道:“大帅,如今咱们俱沦落为阶下囚,再要显耀微风,毕竟无益,您就服软吧?”韩宝雄咬牙切齿,方要呵斥,一口气息缓不过来,眼前发黑,即要昏倒,偏偏玉门道人的用刑魔圈甚为奇异,忽然一羁,反教之精神起来,须臾各圈适机循向自行转动,彼此配合,恰到好处地将他歪斜身子搀扶笔正。她每每对人施展刑责,瞅得犯人就要昏倒,便倚这般手段强充精神,教犯人更为长久地受刑受苦。也正是因为这等缘故,林吉儿对她颇有微词,数次向墨高云进谏,言道咱们墨家从祖师爷开创宗派以来,便怀侠义之心,行走江湖,周游各国,其锄强扶弱、救危济困的举动,博得周室之下、各国百姓的迭口称赞,但有些纪律规矩未免大为苛刻,用刑送罚也未免过于暴戾。墨高云只是嘿嘿一笑,任她说去,自己却从未提点玉门道人,要她注意些分寸。其实玉门道人何又不掌握分寸呢?施刑之人,其目的若非逼迫对方招供,便是要摧毁犯人意志,所以在横布重刑之时,不伤犯人性命。只要对方肯老老实实向墨高云和自己屈服,她即刻收了圈环。
九华惊怕交并,再看韩宝雄脸色越加惨无血色,虬髯胡须本刚猛如戟,刻下也变得软绵绵的,气若游丝,忍不住叫道:“古往今来的烈罚酷刑委实不少,可是如今观之,还是墨家的刑罚最为了得。”林吉儿脸色变化,急忙朝他传递眼色,教她休要乱言。九华故意惘顾,暗道自己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倘若遇事便畏首畏尾,不敢直言仗义,只怕被穆大哥、钟月敏和紫姬等人闻悉,未免小瞧自己气度和胆略,手指韩宝雄,道:“我听说自古清官断案,少用酷刑,多用训诫劝导、道理潜移之法,好教犯人能真正认得自己罪行,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狮猛忽然插上一句,道:“这位雷公子,言下之意,便是说墨家形同魔教,为人心狠手辣、歹毒凶猛。说不得他胸下,正以为家主人是千古闻名的商纣暴君,而玉门道人,或便是残害忠良的妲己。”他心胸最是狭隘,对九华嫉恨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减缓,逮着机会就要落井下石。林吉儿怒目瞪视,若非顾忌墨高云在一旁,只怕又要冲上去重重搧括它几个耳光。玉门道人是个爱美之人,听狮猛比自己为狐狸精妲己,不怒反喜,暗忖纳妲己乃是三界闻名的绝色美女,自己和其比肩,未免不是一种赞誉,至于说自己毒辣,倒不以为然。咯咯娇笑,花枝乱颤,道:“哎哟哟,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们是纣王妲己,难道雷公子就是周朝的大王不成?却不知是周文王哩,还是周武王?”见墨高云摆了摆臂膀,心领神会,遂收了圈环。韩宝雄噗通跌倒。昔日周朝大王对商纣倒行逆施、惹得*人怨之气象极为不满,皆有意代之王化天下,但命运却颇有不同:周文王被囚禁羌里数年,铁窗望日月,破毡观春秋,好容易被释放回国,方访得姜尚治国安邦,便天不假年;其子姬发继承王位,人称武王,从此厉兵秣马,联合各地诸侯,经新野一战而定鼎神州,成为仁义共主。玉门道人此言,用心可谓险恶,你雷公子要说自己是文王,恰好因才刚不敬之言获罪,从此被关押于此地,说不得便和韩宝雄为邻;倘若气冲云霄,说自己是武王,那更会激怒墨高云,一声训下,大伙儿就将蜂拥扑上,将九华堪为醢酱。墨高云眉头微蹙,旋即回复常色,坐在轮椅之上,等待九华的回答。九华年纪小,并非不懂是非厚刁,他见狮猛总在后面推搡自己,用意不善,气道:“我不是周文王,也不是周武王。只是看你摸样,要能变化,或就是活脱脱的一只花斑豹。你是什么?是申公豹么?”狮猛陡被他抢白,错愕征然,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脱口道:“是又怎样?你奈我何?”反尚有几分窃喜,他早知玉门道人那*娘儿受了这位“雷公子”冷落,再不将之看过什么“贵宾”,不知不觉,自己和她好像正在联袂,欲置“雷公子”于绝境。九华拍掌笑道:‘你替老前辈说话,申公豹乃是替纣王说话,你要是申公豹,岂非正和那位女道人一般,都说老前辈是纣王也?”此言一出,狮猛和玉门道人尽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林吉儿吐吐舌头,附和道:“哎呀,这狗奴才实在猖狂,如何能将咱们侠义之名享誉化为的家主人比作纣王?原来适才污蔑,都是他自己的主意,竟和我弟弟全无干系。”墨高云忍不住笑道:“你素来眼界极高,瞧人不起,如何认了贵宾作弟弟?忒也亲密,便不害臊。”略稍停顿,对两旁中年美妇道:“你们师侄说的不错,贵宾焉能责备我等是夏桀商纣之流,一切都是那狗奴才的挑拨。且将他压下去,抽上三百鞭子,然后同‘他’一并扒光了衣裳,悬挂起来饿上三日。”狮猛吓得肝胆俱裂,转身想逃,能跑到哪里去咧?背后两条长鞭瞬间卷到,将它倒拖于地。几名墨众扑上,用绳索把它捆绑结实。
韩宝雄毕竟是武夫出身,虽是凡人,可毕竟练得一身好武功,讲究个内外兼修,吐纳气息之道,倒也和佛道运转之术颇有类同。他躺在地上,被两名亲兵分左右搀扶,盘膝跌坐良久,渐渐缓过神来,冷笑道:“墨高云,老魔头,你定下的鸣冤击鼓之规矩,我也受了,如今咱们可得好好谈谈。”有那墨家徒众忍耐不住,呵斥道:“微风个屁啊,才被刑堂堂主手下逃过一条性命,却又张扬跋扈起来,可是苦头尚未吃够?”韩宝雄怒道:“老子我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听说过战国时期的墨家侠名,其理念言行,虽然和儒家颇多不同,倒也不失为磊落光明的门派。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墨家信徒,呸!简直笑煞人也,哪里是墨家侠客,正他妈的一帮土匪恶霸。再看看你们形容,三分似人,七分如鬼,休说夜遁骇人,只怕朗朗乾坤大太阳下走出去,被百姓窥见,也得吓死。”此言犀利刻薄,九华张口结舌,暗道这位大叔果然是憋裹了一肚子怨气恨息。罗网之外诸人听闻,莫不勃然恚怒,许多人叫道:“还断什么案子,杀了他,杀了这狗贼。”墨高云冷冷而笑,浑不似前番神气,桀桀哼哧,摆手道:“都稍安毋躁,他既然击打了地牢大鼓,又受了圈环槌撞之责罚,如今便该听听他的说辞诉状,否则传扬出去,三界化外,都说我等不讲道理。”这时远处传来阵阵惨叫,却是狮猛挨打鞭刑所发。九华冷不防下了一跳,心想:“善恶终有报,你总是害我,自己先得报应,也是大快人心。”房屋被大戈伞臂托于半空之后,周围不知何时,绵绵涌来凝结胜涛的氤氲烟雾,好像一个大圈子,将墨教之人团团围定,而墨家之人,皆隔着罗网,将韩宝雄并数百兵卒层层包裹。热闹氛围中,透出难以掩饰的隐约萧瑟之意,分明无风,九华还是感觉脊背发亮,激凛凛打个寒噤。韩宝雄道:“你将我们掳掠此地,所为一桩罪名,便是‘助纣为虐,戕害无辜’。我且问你,我等驻军于此经年,从未害过一人,怎么个就‘助纣为虐’,怎么个就‘戕害无辜’了?”玉门道人朝墨高云躬身万福,道:“家主人,此人顽劣甚紧, 只怕奴家不得不花些时刻,和他好好算此一笔账了。”果真从袖中摸出一册账簿。韩宝雄问道:“那是什么?”玉门道人笑道;“这里记录的,便是你们这些九王爷走狗犯下的累累罪行,如今读来,好教大伙儿知悉,那位‘雷公子’也能恍然大悟,晓得我们可没有冤枉你咯。”言罢,朝着九华似笑非笑摆弄神情。九华不知她究竟是何意味,索性只看着罗网中诸人,心想:“军营空空,原来他们被掳掠到了这里啊。”韩宝雄大声道:“好,好,认真不怕影子斜,就看你能胡乱编造什么罪名出来。”玉门道人反显得为难:“啊,我尚没有念诵,就就说我故意罗织罪名,那我念了,你岂非更加不认?”韩宝雄怒道:“我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焉能做这等抵赖无耻之事。你年来,果真属实,我绝不推诿。”
玉门道人嘻嘻笑道:“好,好,且看你是否当真为顶天立地之男子汉,要是吹嘘妄言,徒然又给大伙儿留下笑柄。”周围墨众皆奚落道:“这些权臣的走狗,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其实有哪一个是真正英雄的?”有人道:“不见英雄,皆闻狗熊咆哮也。”玉门道人笑得花枝乱颤,旋即凝神吸气,清清咳嗽一声嗓子,朱唇微启,道:“那我便先说说第一桩罪过。前年三月十六日凌晨,韩大将军统兵三千,围剿东北四方村矿民,与奋起反抗的矿民激烈厮杀,涂炭性命无数。前后掳掠走四百二十七斤足色黄金,皆为四方村金矿历年开采所得。韩氏军马,好厉害,好威风,逼迫得民众莫不惶惶失所,颠沛流离。”言罢,她抬起眼瞧着网中的韩宝雄,哼哧道:“韩大帅,韩将军啊,此事可有真切,是我乱编造的么?”韩宝雄大声道:“半为事实,半乃虚诓,不怕你混淆是非、涂抹事实。”说道激动处,不觉牵动内伤疾患,喉头一甜,险些又要吐出一口血来,急忙运气压捺,凭丹田暖息疏通经络,导引体内不畅。玉门道人咦道:“哎哟哟,不知谁是审判官,谁是囚犯,辩驳下来,别人不明究竟,反都以为是我的不对?咯咯,奴家也不争吵,愿恭恭敬敬悉闻其详,其后自然能忖度出一个孰对孰错的道理。”她生性狡黠,颇多暴戾古怪,为人最是促狭阴谲,否则何以能为刑堂堂主?见韩宝雄极不服气,和他唇枪舌剑地辩驳纠缠,未免失了自己的秀雅气度,索性就教面前的鲁莽汉子说个痛快淋漓。便好象树林豺狼欲追逐前面的獐子一般,反正那獐子腿业已受伤,气力精神亦颓废殆尽,干脆就让獐子先跑,不怕它长跑,也不怕它跑久,待之筋疲力尽、四肢酥麻、摇摇欲坠不能站立之时,再慢慢踱过去,好好受享一顿上好美餐。林吉儿对玉门道人朝夕常处,对她脾性再是熟谙不过,眉头微蹙,甚是不屑,却又无可奈何,忖道:“如今兵营之人皆嚷冤枉,岂能不开口教他们的首领说话?结果不得不成全她的一通喜好。“
韩宝雄坐在地上,喘息片刻,两名亲兵对他可谓忠心耿耿,见主子如此模样,自己尚且扛戴枷锁链条,竟腾出手掌贴在韩宝雄背部,从上往下抚摩。此时狮猛的惨叫愈来愈弱,到了最后,动静杳然,或是受鞭打不过,竟自昏迷过去。韩宝雄觉得好受了些,遂急欲表明清白,亏他素日身体壮健,犹能朗声说道:“你这女子,说的乃是朝廷有案卷可查之‘四方逆案’,并非我等偷偷摸摸、私下妄拟之行为。当日我才刚受朝廷派遣,率均入驻此地,接掌本地治安——”有个金发绿眉的魁梧大汉叫道:“笑死人了,是朝廷的诰令么?你那圣旨,说不得就是九王爷杜撰的假皇谕。”韩宝雄怒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圣旨上的玉溪大印,是假的么?”“说不得就是土豆刻得——”那金发大汉不及说完,有人拍拍它的肩膀,道:“九王爷权倾天下,便是当今皇帝也忌骇他几分。他要想任命官员,无论文武,只要按自己的意思草拟一张黄绸,再呈递龙案之前盖章,皇帝敢不从么?管他皇帝乐意不乐意,只要盖了玉玺大印,就是堂堂圣旨。”金发绿眉大汉想了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老兄很有见识,说得一点儿不错。”
韩宝雄也知那二人所言其实不差,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倏忽变化,十分难看。他当年屡屡投考武举人不得,揣摩缘故,并非自己的武艺不济,场上较量,自己虽称不得天下无敌、武功第一,可堪能和自己的匹敌的对手,确也寥寥不多。有人告诉他,你纵然武功盖世,要是不能得个靠山,到头来,终究是明珠藏于暗匣,匣内光芒精亮,而匣外不见分毫华色。韩宝雄便请人具写了一张拜帖,求叩各大朱门高府,然一介草民布衣,想要谋会金面贵族,委实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