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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切不可胡乱挣扎,不可妄自抖动,只管闭上眼睛浑身放松就是,否则必遭二茬罪。”
众人但觉脚下猛然一震,似乎被许多手给抬了起来。金算盘唬得失魂落魄,紧闭双目,牢记穆双飞叮咛,不敢稍池动弹,那手抓挠了他几下,见他浑无反应,便缓缓宁歇下来,平平顺顺托着他往前面走去。金算盘心中又怕又喜,怕的是不知这些鬼手要托着自己往哪里去,喜的是那穆公子之言果非虚妄,只是不晓得这老老实实躺在鬼手之上,怎么就是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了。穆双飞、意切尼姑、九华三人也飘了起来,晃晃悠悠,平卧悬空,好象躺在席子上一般,那席子被水流氤氲托着,顺着不知何往的流向,径朝远处游去。九华喜得手舞足蹈,连呼有趣,穆双飞喝道:“动不得,惹了它们的性子,将你甩将出去,不死也得重伤。”九华闻言大骇,心想这话语气好重,足见穆大哥并非虚言恫吓,偏偏他不敢再动之时,竟有了几分尿意,来得急,只憋得小脸通红。
如此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耳旁呼啸闹嚣渐渐消失,那无数鬼手却也温柔,将他们轻轻放下,皆是双足稳稳牢牢地笃于地面。众人睁眼看来,前面却显出一片灰蒙蒙的雾色,是山川河流,还是亭台轩榭,轮廓模糊,俱不能仔细觑辨清晰。九华管不了许多,转过身撒开裤子便小解,那尿液嘀嘀嗒嗒扑溅于金算盘的裤脚上。金算盘眉头微蹙,斜出几步,甫觉得不妥,又讪讪转了回来,笑道:“小雷神,先前咱们下崖穿谷之时,你能运雷电击散开漫天浓浓的黑云,却不晓得能不再展神功,将此地的灰雾悉数破尽呢?小雷神威风高嚣,天下闻名,只怕这些灰雾是难不倒你的。”意切尼姑冷冷瞪了金算盘一眼,哼道:“这人没得救了,若不畏怯惶怖,气节骨性殆尽,就是花言巧语,诓人卖力效劳。呸!果然还是奸商本色。”穆双飞笑道:“金老板便是金老板,自然有他的本领和妙处,却是你我所不能及的。”意切尼姑道:“他那本领,我还是不及之为好。”
那九华撒完尿,但觉浑身轻松,筋骨通畅,心情莫名大好,小孩儿的心思纯量多善,说哭便哭,说笑就笑,那似弱冠插簪之后的大人有那许多讲究?此番听金算盘左一个“小雷神”,右一个“运神功”地夸赞自己,不觉心花怒放,豪气陡升。他抬头挺胸,左手握着腰间小鼓,右手虚晃小槌,得意道:“没问题,这些区区灰雾又算得了什么?瞧我一通霹雳,将之殛炸得粉碎。”意切尼姑虽对金算盘颇多不屑,大有轻视之意,可是她在雾中辨识方向不能,也大为烦恼,不觉笑道:“小英雄要逞大威风,就看你显显能耐了。”
九华将槌鼓拎在手中,朝着浓雾密处就是一雷,疾啸而出,倒也凌厉,果真将雾穿出一个口子,不过须臾,旁边浓雾拥来,又将这口子补上,依旧是一片朦朦胧胧。九华羞臊得满脸通红,暗道若是不能将这些大雾驱逐,那金算盘与意切尼姑都要说自己是胡吹大牛了。他既不愿被金算盘小觑,亦不甘心受意切尼姑嘻嘻嘲笑,急忙鼓足了浑身气力,小手挥舞,“轰轰轰”又是三槌撞雷而出,此番情状依旧如故,三个裂口转瞬即逝,正象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穆双飞走上前来,解释道:“此雾乃地妖之气凝结而成,非同寻常,你就是再击上一千槌、一万槌,那还是伤损不得它的分毫。”九华目瞪口呆,忽然精神一振,大声叫道:“原来此雾非比寻常,它是妖雾,并非是我的雷术不到家。”他蹦蹦跳跳说着此话,双目却牢牢看定意切尼姑。尼姑促狭心起,握着红缨长枪,挤眉弄眼,语气戏谑,故意压低声音道:“小屁孩儿,你的击雷法术究竟怎样、高下若何?本姑奶奶心知肚明。也亏着吝啬鬼央你做买卖,要是我,宁愿去糊一盏灯笼,提灯照明,岂非更加实在?小屁孩儿的幻假之雷千万条,真雷夹在其中,一槌仅能勉勉强强地挤出一条罢了。至于这唯一真雷威力如何?哎呀呀!你也不消施展我看吧,就叫我稀里糊涂的好了,文绉绉的话是怎么说的,哦,对了,‘吾不忍见之矣’,咯咯!”九华只气得绕着她滴溜溜乱转,大红肚兜啪啦啦随风响动,捏紧小拳头,恨不得捶她几拳,急道:“分明是‘击出’一条真雷,可不是什么‘挤出’一条。哎呀,什么叫就让你‘稀里糊涂’的,好象我是个江湖骗子,专门用骗术蒙你似的。”意切尼姑故作惊诧之状,咦道:“原来你也晓得自己是个小小的江湖骗子吗?妙哉,妙哉!”九华小黑脸便似烧烫了的木炭,滚烫羞臊,鼻涕球儿如气鼓的水泡,“啪啪”喷了出来,呸呸连道:“胡说,胡说,谁是骗子,谁是骗子!我…我可真的生气了。”意切尼姑躲他鼻涕,笑道:“是,是,你不是骗子,只是小屁孩儿拿大顶,光炫耀屁股上的两团肉去了。”两人登时闹成一团。
金算盘百无计较,他最怕在幽闭森森处呆得长久,尤其是此地诡异阴谲、情形叵测,说不得哪里就会钻出什么妖魔鬼怪,视野不明,目力不远,委难提防警戒,看她两个如旧纠缠起来,心下懊闷难破,遂躬身拱手,笑道:“穆兄弟,你这般不慌不忙,显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莫非有破除此雾的法子?大伙儿困顿雾中,毕竟不益持久。是了,是了,穆公子法力高强,博闻强记,见识做岳不群,岂能是我们这等浊人可以比企的?我们没有法子,穷途末路,你必定有绝妙主意。”意切尼姑撇撇嘴,轻轻按住九华肩膀,对他道:“瞅瞅,他又寻下一家买卖去了。他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怎么就晓得必有破雾穿息的法子?”九华有些累了,懒得搭理,甩开她的手,寻了旁边的一块小石头坐下。金算盘有些恚怒,高声道:“风铃庵的尼姑,胡乱呱噪什么?难不成你愿意在这雾里结庐搭棚,安安心心地修佛理课吗?油多菜不坏,礼多人不怪,我对人客气些,那也是见历了人情世故所致。你出家人出门化缘,在家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双足极少涉红尘,自然就少见多怪了。”意切尼姑怒道:“你那是客气么?虚伪得紧,不过是看谁有用,便对谁阿谀奉承而已,还好意思大言炎炎、厥词不惭的。”穆双飞呵呵一笑,劝道:“各有各的为人处世之道,岂能一概约束?佛家弟子有佛家弟子的善处,行商坐贾有范蠡陶朱的经营,莫吵,莫吵。”金算盘自觉吵下去也甚意思,猛吸一气,压下胸膛怒火,拱手道:“穆公子,你说得很对,我也多少有些见识,岂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咧?破开茫茫灰雾之事,但请赐教。”
第三十二回商周冤魂大汉悲歌(下)
第三十二回商周冤魂大汉悲歌(下)
穆双飞笑道:“若言请教,则委不敢当,便是我这宝剑若出,横打纵击,不过也是竹篮打水、抽刀断流一般,毕竟徒劳无功。法子是有的,然要真正驱破此雾,尚需眼前人帮忙才是。”他笑吟吟地望着金算盘,后面半句话竟不说完。金算盘目瞪口呆,环顾众人一眼,讪讪道:“眼前人?你说得究竟是谁?”九华拍掌道:“穆大哥的意思,要破开此雾息,终究还要依靠金大哥你咧。”意切尼姑张大了嘴巴,低声道:“小黑皮鬼,你胡说八道什么?”九华眼睛一瞪,哼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了?穆大哥说得真切,唯有眼前人方能破驱迷雾。他的眼前人是谁,无非你我三人,对不对啊?我那雷电是无益的,你这长枪只能和一些寻常的江湖人物厮斗胡闹,余下的,不就是金大哥一人了么?”意切尼姑笑骂道:“你个嘴皮子痒痒了,想要老娘我给你调理调理是不是,怎么我这长枪就只堪和江湖人物胡闹打斗了?当日哄哄猪大逞凶悍,险些要了你和吝啬鬼的性命,还是姑奶奶仗义和之苦斗,刀下救人,啧啧!那般降妖除魔的凛凛威风,你怎么偏偏不提啊?”九华振振有辞,道:“那哄哄猪正是姚纹月变化的,外妖内人,你斗来斗去,还是斗人。”意切尼姑轻啐道:“呸!得来机会,就捉一个真正的妖怪给你瞧瞧,那时候你这假雷幻电的三界小骗子,也只好瞪着眼睛干羡慕的份儿。”九华最恨旁人取笑他十分法术之中,九假一真、多虚少实,闻言登时不依不饶,大吵大闹。意切尼姑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反不甚搭理他。
金算盘初时闻听愕然,怔怔发呆,难以动弹,待反应过来,嘴角一撇,喟然长叹,道:“穆公子不是厚道人,如何也来欺负我这老实人啊?”穆双飞道:“金老板此言差矣,我合适诓骗过你?如今情形,四人之中,唯阁下可以破解雾凝,敞拓一条平坦道路。”金算盘略一思量,这位俊俏胜花、妩媚秀美的半妖公子虽然有时玩笑,可是从始至终,确实未尝诈讹,行过少阴、太阴阴谲诡道之术,心中转嗔为喜,笑孜孜颜色顿开,想了想,旋即摇头道:“谬赞乎,谬赞乎,你休要开我的玩笑。我,我也有自知之明,不过懂些低价进高价出的生意买卖之道,浑无半点法术挟身,哪里能破解开浓浓城城之无尽妖雾?”顿了顿,迟疑道:“我,我作真是那雾中的开路人?”穆双飞轻轻握着他的手,缓缓道:“阁下一世精明,如何此刻忒糊涂?我可不是讹你的,你尚若不信,就请将你袖中的‘妖鬼宝鉴’取出来看看。”他说话正色端庄,不似玩笑。九华亦手舞足蹈,连连催促。意切尼姑点点他的脑袋,道:“小泥猴子,没有片刻是老实的。”原来九华适才跌得一身的泥,扑土滚浆,皮肤颇黑,愈发显得泥猴儿一般。
那金算盘将信将疑,把那古镜取出朝四下一照,甫然瞧下,“啊呀”一声惊呼,脸色煞白,由白转青,手腕立时无力,那镜子“当啷”跌在地上。穆双飞抱臂道:“你这镜子要是照见了妖魔鬼怪,便即通体发出红色光芒,适才我观你袖中隐约红茫吞吐,轮廓虽糊,细细觑辨之下,犹然状若一轮红日太阳,由此可见,此地妖气如何的厉害了。”意切尼姑与九华相顾一视,忽然抢步过去,争先恐后,伸手捞那地上的古镜,想要看个究竟。九华腿短,意切尼姑腿长,被她三两下冲在了前面,俯身拿起了镜子,只瞧得一眼,也是惊呼大叫,甩镜转身,双手掩面。那金算盘额头冷汗涔涔,犹然惊魂未定,听得古镜撞地之音铿锵轰响,打个冷战,颤声道:“你…你仔细些,休要跌破了我的宝镜,这可是化了许多的银子才买来的,破了哪里去补。”意切尼姑缓缓垂下双手,俏脸绯红,朝地上吐口唾沫,骂道:“什么淫物荡镜,全无正经风俗,鬼才爱看哩。”九华跑到镜旁,也不拾取,坐在旁边低头朝镜面观看,见里面赫然是无数的阴魅鬼魂,有男有女,皆是赤身*,*,露出背部屁股,不觉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你这大恶尼姑怕瞧见里面光着身子的男子是么?”他年齿极幼,全不知男女*羞耻之事,心中欢喜,暗道:“好,好,倘若你再敢打我,我也脱下衣服裤子,看你还欺负我么?”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她发狠打我之时,那一次不是扯下我的裤子甩啪屁股?那时她怎么不骇怕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料忖此招使来对付她必定无果,不由大为颓丧,唉声叹气。意切尼姑躲在一边,浑身滚烫,羞臊难安,口中兀自骂道:“呸呸,*之物,看它作甚?”九华转瞬得意,嘻嘻哈哈,笑道:“你不敢看,我敢看。”意切尼姑大怒,喝道:“小孩子家的,愈发不能看了。”想过去拉他,又怕小黑皮鬼促狭,拾起镜子反照自己,狠狠顿足,只好做罢。
待镜子里面的无数男女转过身来,全是另外一幅模样,或面目溃烂,腐肉烂肤裹着恻恻白骨,化脓生蛆;或断肢残废,缺手少腿,鲜血淋漓;或开膛破肚,心肝肠肺破出腔腹,摇摇晃晃,世间种种惨象,凄厉哀绝,莫过于此。九华猝不及防,激灵灵打个寒噤,惊骇之极,慌不迭朝后面退去,口中喃喃道:“好可怕,好可怕,我也不要瞧了。”又恐失了自己威风,故意叫道:“闹来绕去,不过就是这码子事情,没什么意思。”转身朝穆双飞走去。里面残尸烂骸不住来回旋转,金算盘初时乍一拿镜,恰就瞧见它们的正面,三魂荡荡,七魄摇摇,抗撑不住而跌倒于地,并无瞧见背部屁股,此刻也不住点头,拍拍胸口,掂起袖衽擦拭额头颈脖之间的冷汗,道:“可怕得紧,委实吓杀我了。”意切尼姑又是另外一番际遇,她只来得及瞧见镜内人物光溜溜的背部和臀部,大羞之下,心慌意乱,急忙蹬甩此镜,因此不曾看见那些阴魂鬼魅转过身的模样,此番听他两个都叫“可怕”,心中暗呼侥幸:“那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恐怖之状,幸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