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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永安侯?他怎么来了?
锦言一惊,随即掀被坐了起来。
尚未下床,外面传来重物倒榻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别。别吵醒夫人……出去……”
切~~还别吵醒夫人,早被你吵醒了!
锦言忿忿,听声音是喝醉了,语调里都带着浓浓的酒意……她若再不起身,定会有人进来叫。
有心装睡不理会,这般吵。她也得能睡得着啊……
再说,若殿下知道她宝贝儿子喝醉了,被晒了一夜,自己只顾埋头大睡……好日子铁定到头了!
她爬起来,系了件外袍。随便扎起头发,套上软鞋,走了出去。
值夜的仆妇仿佛见到救星:“……夫人,侯爷醉了。”
不怪仆妇们为难,侯爷醉了不打紧,往常他不是没醉过,奇怪的是喝醉了大半夜的他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我来,你们几个,去取些白萝卜蜂蜜水、打盆温水把面巾拿来,再烧些热水备着……噢,动作轻些,不必惊动其他人。”
锦言安抚地笑笑,有条不紊安排下去,虽然她也不明白这位大爷喝醉了怎么摸到她的地头上。
轻步移至塌前,见任昆半躺着,随意摊开,一条长腿耷拉在榻边垂在地上,另一条大剌剌伸出榻外。
头上的发冠未除,一身的酒气。
面色酡红,呼吸间喷出带浓浓的酒息,半闭着眼,不知是睡是醒。
永安侯醉相好,锦言知道。
拜堂成亲那晚,他也喝醉了,不吵不闹,只闷头睡大觉。
虽然被扰了清梦,锦言的心情还可以——
安静的醉汉,总得来说,还能够接受。
春末夏初的夜间,还有些凉意。
去内室取了床薄被子,放在榻上。
去了他的靴子,将两条长腿都搬到榻上;解开发冠将头发散了;去掉玉带,将外袍的系带一一解开……
脱外袍时任昆不耐烦地哼了声,撩开眼皮看了一眼,乖乖地伸胳膊任她摆布。
真乖……
锦言夸他,使劲将他向上拖了拖,头在枕上放好,将被子盖上……
好了!大功告成!
中衣裤子什么的,先穿着吧……
取面盆打水的仆妇最先回来,锦言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把面巾浸水拧干,将任昆的两只爪爪挨个手指头擦了一遍,一张俊脸也抹了几把,他哼哼几声,不知是舒服的还是乍被捂了口鼻呼吸不顺所致。
萝卜汁蜂蜜水端来了,热水也备好了,锦言见这位爷睡得安稳,就小手一挥,放了仆妇回去休息:“你们几个,不用全守着,轮流休息,留一个在外头,有事能喊到人。”
仆妇应下,施礼退去。
锦言瞅瞅任昆的情形,睡得很熟,无需专门守着。
她蹑手蹑脚地往床上去,这榻原先是放在内室的,她嫌与床斜对着,位置不好,就移外面了。
只要寝室的门不关,外间有个动静,她立马就能听见——
总不能为了表示忠心,任昆呼呼大睡,她在旁边硬撑着守着吧?没必要!
刚走到床前,就听任昆翻身,闭着眼睛嘟囔:“……水。”
噢,口渴了……
又轻快地走回去,端了蜂蜜水轻唤:“侯爷。水来了。”
那位不吱声,好象又睡着了。
又唤了声,没动静,放下碗刚要走。就听这人又喊要水!
她复又端起,还是不睁眼。
半扶着他的头,将碗送到嘴边:“侯爷,喝水。”
侯爷就乖乖的半抬头,张嘴喝了几大口。
果然是大爷!只管伸手张嘴!难怪刚才不睁眼,原来等着喂!
锦言嘀咕几句,将他放回枕上,取面巾给他擦擦嘴边的水渍。
任昆忽然睁开眼睛,嘟囔一声:“是你!”
仿佛喜悦意外的表情。
是我。
看来醉得还可以,居然还能认出她是哪个。
其实嘴边没多少水渍。这种喝水后的擦试更多是习惯性的,象征性抹一把就准备拿开,任昆却抬手握了她的腕子:“别走!”
锦言的手和面巾就停在他的下巴上,啥意思?
“侯爷?”
试探地叫了几声,这位大爷。将她的手腕子握住后,又闭上眼睛,似睡非睡了。
难道要拿块布弯腰站一晚上?
撇嘴,早知道就把面巾子蒙他嘴上而不是下巴上,看他还睡不睡!
拽了拽自己的手,那人捏得不紧,却挺严实的:“唔。别走。”
“没走,侯爷你先放开,这样太累了。”
可怜她的小蛮腰,若一直维持这个角度,到了明天就弯成一张弓了!
也不知这位醉汉听见了没有,他挪了下身子。用力一拉,锦言站不稳,就倒在榻上。
“喂,你干什么?”
有人肉垫子缓冲,倒是不疼。就是有小小地意外。
锦言另一手拍拍他,想要爬起来。
任昆却不放。
“说,为什么不理我?”
控诉的声音带着小孩子般的堵气与委屈,浓浓的酒息喷在她脸上。
这人,嘴里问着话,眼睛还是闭着的!
锦言不禁好笑,刚说他醉得轻,认得人,立马就翻供,这哪是认得她是谁呀,还为什么不理我?
明晃晃是问水无痕的语气嘛!还撒娇什么的!
说话间,闭着眼拿了她的手就抚自己的脸……
锦言噗嗤就乐出声儿:
真好玩!
原来永安侯喝醉了,不单是会安静的睡觉,还会变身为小朋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禁起了狭促之心。
“哪个不理你了?”
含着轻笑问道。
似睡非睡或半醉半醒是人的身心极为放松的时候,所谓催眠术不就是人为地运用各种心理暗示将人诱导至催眠状态?
任昆眼下很明显就处于这种似睡又非睡的意识恍惚状态中。
这位,从来都是意志如铁,何曾有过这般撒娇要糖吃的模样?
“你……对我不好……”
变身为小朋友的侯爷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掌心,象只小狗似的,就差装条尾巴摇摇。
锦言忍着笑,柔声诱供:“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你远着我……不理我……”
她的手抚在脸上的感觉太过美妙,处于放松状态的任昆尤嫌不够,拉着她手腕的手向上,温热的大手就盖在她的手背上,拿着她的手大面积地摩挲着自己的脸……
“我几时不理你了?”
锦言差点绷不住,声音里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最近都是……”
大男人继续小狗状控诉。不依不饶的。
“我是谁啊……”
某个无良的继续问,不是她太无聊,实在是这件事太喜感,谁让这哥们素来意志如铁表情欠奉?
若他平时就这幅样子,哪个还有兴趣逗他?
“你啊,你就是我的麻烦……大麻烦。”
这抚摸太舒服了,她的态度太温柔,任昆发出梦幻般的呓语:“大麻烦……为了你,人人训我,陛下今天又找我了……”
可不是大麻烦嘛,锦言颇为赞同,大好青年,偏恋上个同性的,家里长辈能不着急吗。
看任昆的模样,还是甘之如饴的。
“你不后悔?”
原谅她,人人潜意识里都有偷窥的癖好。
“后悔?”
任昆轻轻笑了,满脸的喜悦:“不后悔。若不坚持,早就成亲了……我不要娶别人……”
是啊,幸亏自己坚持了,若不然早成亲,就娶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任昆的醉意就更浓了。
锦言笑不出来了,她再问下去,是不是不太道德?
而且就算知道自己是个名义的,被人当面这样嫌弃,感觉还是有点不好滴。
“……荷包的事,是我……太心急,急于求成……”
他一直记得当初荷包的事,吼了她一嗓子,心心念念地想道歉,只是张不开嘴。
嗯,是太心急,不是急于求成,是急于求欢!
提起这件事,锦言还有点小怨气。手下是他光滑有弹性的脸部肌肤,掌下加力,拍了两下。
没敢太用力,任昆却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又加力拍了一下:“……出气了?以后生气发脾气打骂都好,不准不理人……”
看来,他们俩个之间的矛盾没有完全消除,怪不得任昆最近易怒易躁——
任谁对着抢走自己心上人名份的,也乐不起来吧?即便知道她是个无辜的。
说起来永安侯对自己还算客气。
锦言沉默了。
“……我,我在那边也没干什么,就是去坐坐……”
任昆继续嘟囔着,用着解释的语气,他真好长时间没在井梧轩留宿了,每次去都是被她气坏了,去听无痕弹琴解闷的……
可不是什么也没做嘛,就是喝茶聊天下棋。
锦言点头,这个若水无痕有怀疑,她可以做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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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麻烦之源(五)
任昆觉得自己做了个极为美妙的梦,梦里,小丫头体贴地为自己擦手净面,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还亲近的对答,没有尊称敬语……
脸颊处似乎还有她温软的抚触……
永安侯睁开眼,顿时脸一黑!
哪有什么温软的小手!他手里攥着块擦脸的面巾!所谓抚触,是棉织物的柔软而已!
这是哪儿?
宿醉乍醒,脑袋尚还有几分不清明。
他半坐了起来,入目是熟悉的摆设……哦,是榴园。
心头就轻快许多。
他还记得昨夜回府后,要找小丫头的,当时很晚了,大福还劝阻……后面发生什么,记不太清了,原来,他真到了榴园……
那,自己醉后的糗相岂不被她看个正着?
他醉了,应该不会大吵大闹,最多是酣眠吧?
任昆有些不确定,他以往没关心过自己的醉态。
喝醉了……还半夜吵醒她……
心底就生了一分窘意。
以后要吩咐大福几个,但凡自己醉了,不要送他到榴园,这幅样子,被她看到不好……
“侯爷您醒了?”
熟悉的清甜,还是那个您字!
任昆只觉头疼,难道真是他酒醉出现的幻觉不成?她明明对自己已经恢复亲近了!
抬眼,是锦言笑吟吟的美颜。
“侯爷您先用些温水,醒酒汤马上就来。”
说话间,玉白的小手已将茶盅递到眼前,任昆瞅了一眼,没接。
怎么了?
锦言纳闷,这位爷呼呼大睡了一夜,醉意还未消除?
她又向前递了递。
任昆还是没抬手。
什么意思?
有起床气?还是宿醉未醒?
话说,除了成亲次日,她从未见过晨起初醒的任昆。不知这位爷乍醒来有何习惯。
平素里她见到的永安侯,向来眼神犀利,衣冠楚楚,着装整齐。这般披散着头发,神色惺忪,衣衫不整的样子,还真是陌生得很。
难道是不习惯早起喝水?
“侯爷,早起喝些温水对身体好,特别是饮酒之后……”
耐心解释着:“若您不喜欢,我们换别的?”
永安侯一起床是喝白开水还是茶水什么的,这样的生活细节,她真不知道。
任昆看了她一眼,没讲话。
是不舒服吧?可怜的!
醉后头肯定是要痛的。有过宿醉亲身体验的锦言很理解,没办法,谁让你喝多了呢?一时痛快,事后总要付出代价的。
还是要漱漱口润润喉的……她好心地想着,将茶盅递到任昆的嘴边。您不伸手,张嘴总可以吧?
这回侯爷很给脸,乖乖地就着她的手喝水。
原来她真这般服侍过自己!任昆的眼里就涌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