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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杂草一样疯长-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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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研是要讲投资的。我知道政治包含马列主义哲学、中国革命史、邓小平理论和时事政治等几门,凌乱庞杂,复习起来比较浪费时间,便咬咬牙花了300块钱报了个研究生处主办的辅导班。我每个周末都去上课,我带上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像个地下党人或者是怀有不可告人目的者,以防有人认出我来,坏了我的大事。 

  课间休息时候居然还有个村姑模样的女生跟我聊起来。她上次报考黑山大学中文系,可以上省内自筹经费的研究生,但是她不好意思地炫耀说,她不想上,她想再考一次。并且说起了一个很可笑的事:黑山大学中文系的一个被保送推荐免试的男生竟然没有通过本系老师的面试。“可见那个男生水平多差,学习多么不努力了。”她做出了自己的合理判断后向我证明她的聪明。 

  我只是嘴角动了动,给了她一个干涩的笑容。我已经无力也没有兴趣和激情去生气了。“是啊,我也知道那小子,他的确是够蠢的。”我附和道。我知道,在旁人眼里,我已经定型了,我就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其笨如猪的货色了。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巨大的压力和痛苦呢? 

  我这么一个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人,如何肯安于这种卑贱低下的生活!我要去早市买菜,在肮脏、混乱、嘈杂的地方和粗俗狡猾的小贩斤斤计较讨价还价;我要去粮油副食店买面条,打油;我要蹲在狭窄拥挤的楼道里炒菜煮面;我要在凌晨5点左右就起床,背上一会单词,到村头买饼子,然后提上一杯白开水到黑山大学图书馆的自习室占座位。天气渐渐寒冷了,某天当我躲在无人背风的角落里吃饼子喝白开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乞丐了。 这种悲哀和愤恨的念头一时涌上心来,真是百感交集,五味俱全。在买面条回来的路上或者上辅导班回来的夜晚,自行车碾过鲁村坑坑洼洼污水横流的道路,我心里就不止一次地咬着牙想:我庄小鱼不可能在这烂地方呆一辈子吧?我一定要走出去! 

  上帝粉碎我,再重塑? 

  一直以一匹北方的狼自诩,走在无人的旷野中,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但我早已失去了狼的孤傲与勇猛的攻击力,庄小鱼现在只能是一条脱离了大海的干沟里的鱼,是一条涸辙之鲋,等那么一瓢水活命。我只是贫穷和低贱的一介书生而已,可怜的我已经是一无所有。 

  从此以后我就和小雪像小家庭一样开始生活。和我们对门的一对,就是张清和刘蕾,他们也是“考研专业户”(已经毕业,但没有工作,专职考研)。于是合租了煤气灶,一起生火做饭,锅碗瓢盆起来。休息时就听听歌曲或者找对门下下棋,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得。我也不再自怨自艾、自悲自怜,而是感到自己的心境仿佛走到了成熟的秋天,阳光暖暖的,大地散发着果实和干草的芳香,而天空异常高远,让人想念起黑山的红树叶;校园林荫。道上洒下的光线像溪水山泉一样清亮、幽深。 

  既然无法逃避命运安排给你的生活环境,又何必闷闷不乐呢?“此心安处即吾乡。”入乡随俗,随遇而安,不也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吗?更多的时候,我想起了文学史上那些曾经被流放、被驱逐、被贬谪、被排挤、被攻击甚至被杀害的受尽屈辱的文人墨客:屈原、司马迁、祢衡、嵇康、阮籍、薛道衡、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柳永、范仲淹、苏东坡、关汉卿、高启、李贽、袁中道、黄仲则、曹雪芹……他们有哪一个是过着一帆风顺的生活呢?所谓“穷而后工”、“不平则鸣”,诚哉斯言!这样的念头激动着我,自强、自立的信心重新唤起了我对自己的崇敬。我一头钻进其中,在黑山大学的图书馆或者鲁村小屋昏暗的灯光下手抄笔录、博闻强识。 

  你看过《刺激1995》吗?好莱坞大片。讲述一个人是怎样花费了近20年的时间挖通地道逃出监狱的故事。我一直以此来激励自己。我知道要逃出黑山大学也是不容易的。我制订了几步作战方略: 

  首先,考试报名需成功。上策:到中文系开介绍信,然后到学生工作处再开证明,才能报名。但可能性不大。中策:随便找个单位以职工名义报考。比较方便,但属于虚假证明,十分危险,而且以后从学校调档更难。下策:找刻章人把证明一次做出。如果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其次,得考个好成绩。目标:英语70,政治70,三门专业课每门80,共380分,可稳操胜券。 

  再次,面试要过关。 

  最后,档案需安全调离。 

  是不是很刺激? 

   
第五章 我的大学五年级(上)
 
5、考研报名

  由于每天去图书馆3层的自习室去学习,偶然的机会便认识了95级的一个师姐。她考南方的一个学校两年了还是没有考上,这次准备报考黑山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我形容为羊入狼群)。她得知我今年要参加考试,十分支持。我便问她怎样才能报上名。 
  她说:“如果系里不给开证明的话可以另外找个单位代开一个,但以后调档时会有麻烦。” 

  “可是我在这里虽说呆了4年,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找个单位去呀?” 

  “那我试着给你想想办法吧。不过,办成了你可要请客的。”她笑道。 

  我拍拍胸脯向她保证:“那还用说!” 

  过了几天,她告诉我说她的同学的同事那里多一份某交通局空白介绍信,可以用它给我开个报考证明。我留意了,但又怕以后麻烦,因为调档要求档案所在的单位盖章,二者必须一致,我档案在学校,开个交通局的证明怎么能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走这条路。可是系里肯定不会给我开证明的呀。真他娘的!几个晚上我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琢磨着想办法。 

  11月中旬,考研报名即将开始了。对门的人都开出了证明,我的压力更大了。甚至有人劝我干脆别折腾了,等着明年舒舒服服再来读书好了。但我想复习了半年,花了时间、金钱,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于是我决定到系里看看情况,因为他们周五下午要在大会议室开会。果然,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溜进了办公室,只有一个又丑又傻的女生在值班,我一边用话稳住她,一边坐在老张的位置上,用报纸挡住她的视线,轻车熟路地在右首第二格抽屉中摸出中文系的印章在几张空白公用信笺上连着盖了几份,然后随手拣起桌上的报纸一卷就飘然而去。 

  11月14日,我拿着自己开的一份介绍信走进学工部办公室,但学生工作处的那个家伙并没有只看我自己制造的证明,他们还翻开一个关于毕业生就业去向的小本子查看,说:“你的去向是已经考取研究生,怎么又回来开证明?不准再报考!” 

  “去年是自费,我上不起,没有去成,所以今年重考。”我嘟哝着小声回答,尽量显得自己软弱,以期得到对方的同情。 

  “那好,你到对门办公室找阎主任签个字吧。”他把那份所谓的证明扔还给我说。 

  我走进对门的“毕业分配办公室”,看到一个相貌老丑的“恶毒妇”(鲁迅先生首创,英文为“old full”)。 

  “要我签什么字!我不管!”她抬起臃肿肥大的眼皮瞥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我,而且掷地有声,仿佛水泥地板都被砸出一个坑来。 

  然后,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大声呵斥我(其实毋宁说是在对我破口大骂),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其他老师和学生。我最终被她骂得毫无立身之地而卷起尾巴逃之夭夭。我回忆了一下,自忖这可能是我平生以来挨骂当中的最为凶狠、严厉,令我感到最耻辱和无地自容的一次——这种骂人的本事绝对不是一两年就可以练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她练习的标靶,当然也不知道那天是不是因为她更年期综合症爆发还是便秘第8天。 

  我果然没敢再去。 

  只好走中策了。于是我给师姐的同学打电话,到省图书馆找到她们,于是我得到了一份某交通局的带有存根和骑缝章的正式的空白介绍信。我大笔一挥,字迹庄重而不失潇洒地写道:“庄小鱼同志系我单位职工,同意其参加2001届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特此证明。”然后我请她们去吃火锅,只不过花了几十块钱。 

  走出饭馆,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天气已经相当寒冷了,但有一种焦躁的火焰一直在我身心里燃烧着,使我对于寒冷不必再做任何抵抗。我上身穿一件不知是谁丢在宿舍我床铺上被我拣起来的深蓝色单夹克衫(有时是掠夺某同学的一件红色“元邦”牛仔上衣),下身着一条“佑威”牌白色灯芯绒裤子(有时是一条右腿破了一个洞颜色发白且软沓沓脏兮兮的牛仔裤),整个一副落难书生相。人在精神不振、心情沮丧时是不会再去注意自己的服饰和仪表的,其实就算穿上好衣服却没有精气神,仍然如僵尸一般。 

  我一边走,一边想,前方的路是生死未卜、希望渺茫,或者甚至就是明知无望却只不过是在努力挣扎,如同一只想尽力跳出热水的青蛙。我只不过是在争取一个心理安慰吗?我证明给谁看?自己还是别人?上帝呀,您对我的惩罚何时才是尽头呢!或者,您是要把您的儿子打碎了再重塑?可我真的已经承受不下去了,我已跌入了人生中最幽深的低谷了。每日的看书、买菜、做饭、听歌,偶尔的洗衣、下棋、聊天、打牌,已经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了?当然,还有我成年人一样的晚上的权利——和我的女人莋爱。 

  某天中午,我们两家又开始做饭了,楼道里另外两家租房者也开始做饭,彼此的房门大开,收音机音量拧到最大放着那些无聊的人们点播的苏永康的《爱一个人好难》,我们几个都随着调子在瞎哼哼,热菜籽油的厚重朴实的味道、烹炸干辣椒的尖辛锋利的味道和熟米饭诱人的芳香充斥着整个狭窄的楼道。庭院里,房东老太太也开始在做刀削面,刀片划过,白亮的面条如同一条条小鱼游进沸腾的锅里,而火炉的烟囱里正冒着缕缕炊烟。那个名叫冬冬的虎头虎脑的房东的小孙子正在庭院的红砖地上来回地骑着他心爱的儿童彩车,不时传来清亮而欢快的笑声…… 

  这整个场面就好像一幅静静的油画,被装帧在镜框里;或者说这就如同梦境一样,是真是幻,我已分不太清。我怎么会在这里?可我又应该在哪里?我已经不折不扣地变成了一个匹夫了吗?并且,可怕的是,我对自己的学识、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人际交往能力等一切发生了彻底的怀疑——我真的是一个无能的罪恶的被人厌弃的落拓者吗?我悲哀——我真的是要过这种生活吗?甚至和小雪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时候我仍然控制不住在胡思乱想。 

  当莋爱成为一种惯例甚至义务时,它的激情成分还有多少?爱是可以做出来的吗?经历了曲曲折折的过程,筋疲力尽之后终于睡在一起,这是不是爱情呢?无聊的时候在一本杂志上做了一个爱情测验,结果显示我的“爱”竟然是盲目的。其实,我想事实大概也真的就是这样。我为什么找上她?赤裸裸地说吧,她长得还不错,而且温柔敦厚、端庄大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也很健康。我不得不承认,首先是“性”的吸引才让我逐步靠近她(当时我读大三,还是相当饥渴的),再加上我那愚蠢的不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和厚颜无耻的精神(其实,在我看来,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显得自己无能,那才是最大的耻辱),我终于得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占有”)了她。而女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她把第一次给了你之后,便要把终身托付给你了,是不是很可怕? 

  男人在得到女人后往往长出一口气,是放心或者是得意——以往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甚至更可怕的是会产生一种要把对方玩弄后抛弃的冲动,或者又重新开始寻找猎物。而女人献出第一次后却开始屏住呼吸、小心谨慎、精打细算起来——如何才能挽留住对方的心,就像菟丝要紧紧地缠附着女萝。恋爱阶段女方那种公主般的高贵矜持不见了,代之以低眉顺眼、夫唱妇随;男人却从卑躬屈膝升华到了扬眉吐气。 

  让女人爽快地惊声尖叫吧!我们是莋爱的特殊爱好者。我们乐此不疲。 

  李渔《闲情偶寄·节隆冬盛暑之欲》中说,夏天穿衣太少,冬天贴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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