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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让这些日子来时时奔波的他难得的有了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问题,便在于聂扬了。
他,真的不想拜那个臭老头为师……
「大哥哥,我可不可以拜你的师父为师……?」
「这会令师尊十分为难。」
早就猜想到他会有此想法,白冽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你别看师叔这样,其实他为人极好,只是性子特出,故招来不少流言与误会。你的资质虽好,但若没能遇着明师,也只会白白浪费掉。而以师叔的身分与手下功夫,绝对足以让你登上一流高手境界。
「实则这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徒儿,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你,自是让他欣喜非常。师叔的剑术超凡入圣,要想继承他的绝学,就非得要是你这样的人才方成。」
「可……」
对于白冽予所说他并非不懂,听来亦相当令人心动。只是先前的芥蒂太深,又要他如何──其实仔细想来,聂扬除了性子怪了点,倒也真没什么不好。先前的问题多半出在彼此没能好好沟通,才会一路僵持下来。如果真拜聂扬为师,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此念头方闪过,凌冱羽便敲了自己的脑袋一记。才想着不要屈服呢,怎么就……
「冱羽。」
却听上头白冽予静冷的语音传来,下一刻那修长优美的躯体已然站直,并将他轻轻放到了地上。凌冱羽不解的望向他,小手却已给他牵着,让他给带到了屋外。
一出房间,凌冱羽立时明白了白冽予的用意。
只见一名老者和一名中年男子并肩昂立于屋外小院似乎在交谈什么。那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聂扬。
这么看来,那位老者想必便是……一个认知方浮上心头,便已见着白冽予松开他的手,上前朝老者请安:「师父。」
老者自是聂昙。先前他下山采购日常用品并到四周城镇探了探消息,而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已有四年未见的师弟,二人遂一道回来。
他微一颔首示意白冽予不必多礼,并将目光移向一旁仍自犹豫不决的凌冱羽身上。双唇微动正想开口,一旁聂扬却已先出了声:「臭小子,接着!」
凌冱羽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在叫自己。习惯性的一个抬头,赫然瞧见一件物事直朝自飞来。他心下大惊正待挪动身子去接,没想到那物事却彷佛自己会辨认方向一般,直直落入他怀中,力道十分之刚好。
虽知聂扬做事一向出人意表,可凌冱羽仍是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跳,却也同样赞叹。他不解的看了看聂扬,又看了看怀中,赫然发现那是粒颇大的鸟蛋──这下更见聂扬那一手之高明──,而且还透着温热。
正满心疑惑的猜想着聂扬的用意,却已听到一阵轻响自怀中传来──只见原先完好的蛋壳已然露出了几条缝隙,紧接着,蛋壳一角碎裂,湿漉漉的小脑袋自破碎的蛋壳中探出头来。
「那是鹰儿的雏鸟。你若好好训练,将来定能成为你的良伴与不可多得的助力。」
像是解释一般的这么道,聂扬面无表情的踏步上前,大手一把按住了凌冱羽的头……「吶、你可别再哭了。」
僵硬的语气听不见半分温柔,无表情的脸孔刻意不将视线望向凌冱羽,可关心之情却已确实的传给了他。
后者双眸立时湿了,本来的迷惘瞬间消失得一乾二净。其实这一番旅行下来,彼此之间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只是之前一直气着,才会忽略了其它。回想起今晨,聂扬会暂时离开定是因为瞧着他哭过,才会特地去……他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雏鸟,小脸微垂,唇间已然是一阵低不可闻的唤声脱出……「师父……」
他这两个字几乎可说是含在嘴巴里说的,可聂扬何等人物,自是将这二字听得清清楚楚。他面上当下已是一阵狂喜流露,却偏又装模作样的硬是收起了笑容,一声轻咳:「怎么,终于肯叫我师父了?」
这句话在一旁二人听来委实不适当至极。白冽予心下因而替师叔捏了把冷汗,却清楚凌冱羽投师之事已成定局。
他所料不差。聂扬的话虽然不恰当,可凌冱羽手中捧着雏鸟,又感觉到聂扬摸他头的动作相当温柔,温暖的大手宽厚有力,心下早已感动万分。故虽是努力强忍,眼泪却仍是耐不住了。他一个前倾将小脸埋入聂扬衣中,忍俊不住的低声哭了起来。
聂扬给他一哭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一个大男人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徒儿,又看了看后方的师兄与师侄想向他们求救。怎知二人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互相交谈着径行入屋了。聂扬这下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终究只得是一声叹息,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凌冱羽。
* * *
当晚仍旧是由白冽予煮了睌膳。四人用过膳罢,不约而同的一起到了屋外歇着。这日天色清朗,夜空中清楚可见点点繁星,辅以阵阵清风,正是最宜休憩的时候。
白冽予伴着师弟坐了,两位师父则分别坐在徒儿身侧,而由老者首先开了口:「小扬,你可是打算在这儿住下?」
「当然了!咱们一起住着,一起授徒,出了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尤其还有冽予这位名厨!」
聂扬一派理所当然的笑道,还一把揽住了凌冱羽的肩:「师兄,我这个小徒儿不错吧?」
「确实是块美玉。」聂昙先是顺着他的话一个赞美,而随即语气一转:「你若真要住下,明早便同我一起将居所迁往更隐秘之处。」
「要搬家?」
没想到师兄竟会突出此言,聂扬不由得诧异的瞪大了眼。只见前者一个眼神望向白冽予,示意他代为说明。
白冽予会意起身,将今日师父探得的消息与父亲的信作了番整理,道出了刻下的情况。
朝廷东征高丽的消息已然确定,不刻便要集结军力往东北移动。长白位于两国交界要冲,又多险地,故成为战场的可能性极高。为了避免卷入战事打扰清修,须得将居所更往深山隐秘处迁去。尤其多了一大一小,刻下的房间亦是不够住的,所以这迁屋之事当下已然定案。
一听连这清静之地都将成为战场,凌冱羽小脸不由得一阵黯然。察觉到了徒儿的情绪,聂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了个怪异的笑容,让凌冱羽先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了个笑容。
见他师徒二人相处已算顺利,白冽予心下略感欣慰。师叔也是性子单纯之人,由他来教导凌冱羽自是再好不过。而今这二人的事既然解决,刻下他要担心的,自然也只有……
双眸瞬间转沉,而隐隐透上分冷意。白冽予整个人彷佛瞬间脱离了四周的祥和,孤身凝视着无尽的夜空。
他的欺敌之计已是完成了大半,而如今,他必须趁早筹划,使欺敌之计更加完备──在他正式踏入江湖之前。
一个欠身离开了方才仍坐着的草地,白冽予独自来到屋后,掬起一清水泼了泼已然凝起的容颜。
双眸阖上,四年前的那晚浮现。温热的鲜血、森寒的剑身、倒落的躯体,以及,满心的懊悔自责。
还不够……他的计划还不够完备。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待他重入江湖之时,他要让人摸不透他的虚实,让人永远弄不清真正的他。他要让白冽予不只是白冽予,要让人永远也猜不出他就是白冽予。
「冽儿。」
老者的语音,乍然自身后传至。
白冽予因而停下动作,挺直身子一个回眸,月下,那仍垂着水珠的少年容颜,是令人迷眩的出尘脱俗。
即使隐有杀伐之气流泄,那张容颜却仍宛若不染尘埃。
聂昙因而微微一怔。他突然有种再不认识这个徒儿的感觉,可那张慑服人心的容颜却又是那般熟悉。隐带沧桑的目光望向似浅实深的眸子,半晌已是一阵叹息。
「你怎么决定?」
「冽予想再学一项兵器。」
淡淡道出了自己的决定,白冽予一个垂眸,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太过独立,却也懂得依赖的徒儿。
聂昙心中闪过一抹惊骇,却也同时是无奈升起。宽掌按上少年挺张的肩头,而略为收紧……「想学什么?」
「软鞭。」
「好罢……为师虽不用兵器,软鞭却是少数有研究过的。如今你医道已近大成,药学造诣亦已有了相当程度,为师便用多出来的时间教你用鞭吧。」
「谢谢师父。」
白冽予闻言立时一个拱手,极为恭敬的向聂昙行了个礼。
多会一项兵刃,便是多一分隐藏己身真正功夫的方式。
对剑他造诣极深,亦相当喜爱。但正因为如此,他要隐藏住这个事实。
当青龙亡命在他手下之时,他要让青龙永远猜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无力可回天的孩子。然后,他要用这重重的欺敌之计骗过所有与山庄为敌之人,成为山庄最大的力量!
心思瞬间已是更沉,双眸暗下,浓浓的阴郁渐渐弥漫了整个内心……
「大哥哥!」
却听一声唤自前方传来。白冽予方抬眸,便已见到凌冱羽朝自己直奔而来。他先依礼向聂昙行礼,而后才将视线对上白冽予。
后者神情立时一改,眸光亦因而柔和些许。唇角略扬,已是柔和语音脱口:「咱们拜的师虽不同,却毕竟是同门。刻下你该叫我师兄才对。」
「是,师……师兄。」
虽不习惯这个称呼,但凌冱羽仍是依言唤了,清亮的眸子直直勾着他的:「师叔说你的剑很棒,可否让我看看呢?」
「……好。」
想起他先前曾在铁铺待过,对刀剑自有一番兴趣。白冽予当下一个点头,并在向师父示意过后,牵着凌冱羽回房去了。
望着两人隐入屋中的身影,聂昙的神情已然带上些许的交杂……
这年暮春,凌冱羽拜入黄泉剑聂扬门下,与白冽予成为师兄弟,为二人日后纵横天下的事迹正式拉开了序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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