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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吻了下去。从眉梢吻到眼角,又接连亲吻到双唇。俩人唇齿交缠,少年的睫毛拂过女孩面颊上浅浅泪痕,女孩发出强自压抑的啜泣声。
街上暮色沉重,好像末日的舞台。时间空间消失殆尽,满目都是沧桑颜色。这停留在唇间的温度,具有蝴蝶般斑斓的光彩,只在刹那间诞生,但将恒久镌刻在脑海,深深藏匿,令人动容。
少年毅然转身离去,奔跑着消失在街的拐角。女孩无力地靠着墙头,捂着嘴静静凝望空空长街。
客厅里,主人家太太不尴不尬地打趣佩之母亲:〃锦太太,佩之这么快又定婚啦?〃
锦太太皱紧眉头,瞳孔收缩,羞怒得面孔都变了颜色。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深邃的蓝。
海洋与天空连成一线。低垂夜幕中星辰伸手可摘。只是月光白得过于凄凉,满目尽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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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8)
佩之伫立在船头,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寒风把她面颊鼻尖吹得通红,母亲出来劝了几次她都不愿进舱。王家太太只得劝她母亲进舱去了。佩之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父亲是死了。
一个月前日本人再度进攻的那一个漫漫长夜,她和母亲和衣而坐等待林怀锦和父亲的归来。结果呢,等回来的却是父亲的死讯。第二天清晨,满身是血的林怀锦背着父亲的尸首步行回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受了枪伤的司机。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金条被日本乱兵抢去了,父亲还陪上了一条性命。
母亲当场昏死过去。长期来佩之对父亲的感情一向不怎样亲密,但亲手触摸到他冰冷的死去的肢体,佩之才发现自己有多爱父亲。这历经风霜在为家庭奔波的中年男人。虽然他有姘妇、他固执专横,但他对于家庭、事业始终是热爱而坚守的。这面容英俊的男人,他才43岁。
葬礼上,人们把黑色的棺木用绳子吊放进土坑里,佩之代表母亲为棺盖添上第一铲黄土。埋掉它,再也看不见了。再也不看了。不再看见父亲最后奋力挣扎的面容,悲痛凝固成一颗沉重的铁块沉堕到心脏底部。渐渐升腾而起的是对侵华日本人的刻骨仇恨,像火焰舔食着佩之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
那种仇恨无法言说,由血液蔓延传递。
林怀锦也来了,远远地站在墓地尽头长久地凝望佩之。他曾紧紧抱着佩之说对不起,我跑得还不够快,当我找到时他已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爱……他也泪如雨下。心爱女孩的悲痛,他能够感同体受。
离开墓地,含泪相望。这是与死者最后的告别。
◇。◇欢◇迎访◇问◇
第67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9)
活着的孤儿寡母还要面对今后的生计。现钱是没有几个了,而且一打起仗来物价飞涨通货膨胀,更是变作废纸一堆,房产什么的一时间也难以出手变卖。佩之的母亲在王家的劝说下决定带着全部的首饰黄金坐船逃去香港避难。有一点他们瞒了佩之,就是王家太太牵线做媒给佩之说了门亲事。这一番过去香港,就全赌在这17岁年少美丽的女儿身上了。
直到离岸上船,佩之都不知道这一点。母亲只含糊对她说去投靠亲戚。佩之问多久才能回来,母亲也难以回答。码头上,前来送行的林怀锦长久地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乱世儿女,天各一方。哪怕是咫尺天涯,但何时才能重逢只有苍天才知道。
多年后,佩之说,我现在才知道,人世间有些人最好不要再相见。
人们常用光阴似箭来形容时间的飞逝,也常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时间的缓慢。其实,时间的脚步永远恒定向前,感觉快或慢的,只是人自己的心罢了。
上海经历了1932年的〃一·二八〃事变和1937年的〃八·一三〃淞沪抗战两次战争洗礼,昔日风姿卓绝的贵妇仪态已被蹂躏得残败凋零。日本人驻扎进沪,势力膨胀得越来越大,对英美法德来说,只要能从这头将死的巨兽身上分下自己想要的肉,对同行掠食者过于嚣张的吃相也就暂且隐忍。
1940年来了,租界之外,是十楼九空、残垣断瓦、满目疮夷的荒凉景象,租界内虽然还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其实却比荒凉更令人感到悲切。
在这都城的丰满躯体上开出大朵烂醉的花,都是濒死前最后的幻象。
林怀锦已经成长为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他的面容比8年前更为瘦削,眼神锐利冷酷,握着枪的手干燥稳定。这里是上海西北郊外的大场镇,日本人修建的军用机场。张啸林常带保镖们来此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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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10)
司机老四嘴角叼着烟卷,歪眉斜眼地笑:〃林兄弟,说出来你别眼红,昨天我帮张大
帅跑了趟腿,去东洋人那里送了趟信,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大帅当场就赏了我十个袁大
头!嘿嘿!这日本人一来,黄金荣不吃香了,杜月笙也逃到香港去了,现在轮到我们张大
帅在上海滩坐庄,我们这些兄弟也都扬眉吐气啦……〃
林怀锦不答话,朝着百步开外的靶子乒乒乓乓连开数枪,随后扭头冷冷道:〃你拿了钱,有没有去吃狗肉火锅?我怎么闻着你满身都是狗肉味道?〃
〃狗肉火锅?我没有吃啊……〃老四茫然地望着林怀锦,〃你不要搞七拈三啦,喂,张大帅招待周佛海,要我们今天晚上带他两个随从去烟花巷子逛逛,你说去哪里呢?〃
入夜,租界宝善街东化兴里。由于战乱,现今妓院的生意大不如从前,幺二堂子〃红香院〃门前,老鸨金香玉使尽全身解数招徕客人,笑得一双眯缝眼都陷进肉里去了。老四是这里的常客,一边嬉笑着在门口迎客丫头的身上摸摸捏捏,一边引着周佛海的两个随从进院。
林怀锦驻足在门外点烟:〃我不进去了,就在门口等。〃
老四皱着眉头咂吧着嘴:〃小老弟,我知道你平日不逛窑子,但今天你的任务是保证这两位贵客的安全,你不进去,万一出事谁担着啊?!〃
老鸨急吼吼扭着臃肿的腰身扑上前来:〃老四啊,你带来的先生一个比一个风流俊俏,一看就都是大老爷!一定要让我们这里最娇嫩漂亮的小娘相陪!小唐快,去开个茶间,让大老爷挑姑娘!〃就怕生意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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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11)
姑爷响亮地答应着,旋转脚步跑去楼上。
一个嫖客搂着个姑娘同姑爷擦身而过走下楼来。嫖客又老又丑,花白的发丝油腻腻地糊在脑后勺,临到大门口,肥厚的手掌还在姑娘的腰臀间滑来滑去,吵着要〃吻别〃。姑娘一边骂着〃死鬼〃,一边娇笑着送上自己的香唇……老嫖客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姑娘转进院来,朝几个客人飞着媚眼,碧绿旗袍叉开得极高,晃出白腻的大片皮肤,勾得客人心痒难忍:〃这小娘虽然有点年纪,不过真够味道!〃
林怀锦死死地盯着那妓女的背影、侧影,目不转瞬地望着。
他的心像是被人死命捏着似的疼痛。天旋地转,痛得无法呼吸。
那妓女分明是锦佩之。
妓女锦佩之朝每一个客人都用媚眼做了一番强烈的攻势,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林怀锦脸上。
那一个顷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个刹那那么短。
两人都伫立原地动弹不得,好像中了定身魔咒。
过了那漫长的顷刻,林怀锦悲哀地凝望着锦佩之娇笑着朝他走来,站定,吹了吹他额前的发丝,用略带沙哑却又充满肉感的声音说:〃这位哥哥是来找哪位相好的姐姐呀?要我去相帮叫叫吗?〃
林怀锦强自忍住泪,但眼眶已经红了:〃……佩之……〃
妓女花枝乱颤地格格笑起来:〃哥哥你认错人啦,我叫莲生。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叫佩之的姑娘……〃她果然笑得灿烂如同春花,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累了,伸手抚摸了一把林怀锦清瘦的面庞,随后转身,摇摆腰肢朝楼梯走去。
林怀锦的双腿沉重像灌了铅,无法移动半步。他低声呼喊道:〃佩之……〃
妓女朝老四和那两个随从送着秋波,款款前行。
林怀锦抬起头,压抑满心酸楚,继续呼喊:〃佩之!〃
妓女仿佛根本没听到,她已经举步迈上楼梯台阶,旗袍的叉一直分开到大腿根,光洁的皮肤、细细的脚踝,闪烁毫无遮拦毫无羞耻的欲望光芒。
林怀锦握紧拳,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的气力狂喊了一声:〃佩之!〃他的呼吼几乎要把房顶掀翻,把所有人的耳膜刺穿,空气也嗡嗡震动,给出颤抖的回音。
房里的老鸨嫖客妓女仆佣都惊疑不定地停止说话,扭头望着这疯狂的男人。
妓女蓦然回首,伏身在镂花贴金的楼梯扶手上,没扣好的衣领里裸露出一片晶莹的胸口:〃哥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佩之。不过你要是中意我呢,就和妈妈去说,让我来陪你。第一晚六块大洋,下次再来就便宜,只要两块啦。〃
林怀锦左眼渗出一颗清澈的泪滴,顺着面颊滑下,无声地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