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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廖文和非常聪明,语文学得很好,就是数学差点。”
小任看见张欣老师的嘴角带有轻轻的笑意,脸庞发出温柔的光辉,就知道这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了。
其它班上来报名的学生也来了不少。住读生都带着行李,有跑宿舍的,有拿钥匙的……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排队交钱的地方都打起架来了。小任想着该怎样应付接下来的一切情况,他的心也就绷得更紧了。
低头忙了一阵子,眼前暂时没学生了。早春的阳光越发温暖起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小任看了身旁的张欣老师一眼,她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铅笔,细长的秀发从她的额前垂了下来,孩子气的嘴角显得娇嫩,看上去不象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小任知道她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呢。
张欣老师忽然转过脸来,轻声问:“你打算在这里长久干下去吗?”
“不可能吧。”
“那你为何到这上面来呢?这里有什么好?”
小任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嗫嚅了几句,脸色有些尴尬起来。
张欣老师的语声变得柔和了:“年纪轻轻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考研呗!”小任随口答了一句。
没想到,张欣老师听了这句话变得不耐烦起来,扭头冲着远处说:“真搞不懂!你说现在学了那些有什么用?!无非自欺欺人罢了!你说有什么用!”
小任愣了一下。他不晓得这句话里面的意思,更不晓得对方的火从何而来。这么武断地对考研下这种判断,是因为这女子有着与他不一样的人生取向吗?是否也含了对当今社会的某种判断?那种蔑视的语气好象不是从她那张年轻的嘴里面能够说出来的。
“她否定考研,那她打算从何处寻求人生的出路呢?”小任想了一下,慢慢说:
“不考研,又做什么去呢?无事可做呀!”
张欣老师没有回答。她的脸色有些酡红,情绪似乎还处在生气的状态中。
小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再说,反正是要学习的,现在做什么事不需要学习呀?与其被动地去学,不如主动地去学,趁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学习将成为人们工作之外的一项主要生活内容呢。”
小任在这里偷换了概念,把考研偷换成了学习。不知她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这些话,总之张欣老师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她扶了扶眼镜,忽然问道:“你说现在学英语还来不来得及?我现在捧起书本就觉得陌生,人老了,没法学了。”
“老什么呀?学英语又不是很奇怪的事情,现在想学习的人哪个不先学习英语?听说这学校就有一名考研的老师,英语从零开始学的。”
“是呀,我真的很佩服他,我自知没这份毅力和吃苦精神。”
“我也是。”
这两人重新又融洽起来,正说着,来了一位家长用自行车驮着行李,领着他女儿前来报名了,小任打开收据本开始写收据。
“她叫什么名字?”
“渔容静。”
“哦,这样的姓很少见,”小任看了那个学生一眼,这一下就把他给吸引了。这是一位出奇安静的学生:安详的眼神,与世无争的嘴角,心则躲藏在离面皮很远的角落。短短的头发,圆圆的额头上有一些白白的癣印,这是桃花癣,当地很容易得的一种皮肤病。
小任看见对方皮肤很有些黑,身上穿着小学的旧校服,里面的毛衣袖子破了,垂下一些线头,只有那双似睁非睁的眼睛,让人觉得温暖和亲切,透出宽和的气质,好象什么人在她这里都可以得到宽容。那双宁静的眼睛后面,又似乎藏着宽广的天地,两只眉毛向两边分开,露出一种莫名惊诧的表情,小任大吃一惊,好象见到了他自己。
张欣老师在旁边轻声介绍说:“这孩子学习不错。”
那女孩的父亲听了,对老师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了,一点不爱动。”
小任凑趣说:“谁叫您给她取名静呢?”
“是呀,”家长越发高兴了:“所以我给她弟弟取名‘明’”。
小任这回没有回答,只把眼睛朝那个学生看去,如同久别重逢,全身都是激动。当张欣老师向渔容静介绍新来的数学老师时,那渔容静象别的女学生一样,也是不动声色,绝不开口,孩子气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木然和冷漠,相比身材而言,她的脑袋显得有点大,也更可爱。
小任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她已经打过招呼了,那是只有这两个人才能明白的招呼。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用木然和冷漠建筑了城墙的女孩子,那颗心躲在城墙后面,想让自己不易受伤害。她还不敢去看外面的世界,更不敢去拥抱它。她无欲无求,那是一颗曾和他一样的心。
此刻,在那厚重的城墙后,一个脸色黑黑,满心自卑的女孩子,或许未能准备好两人的邂逅,正在悄悄审视着他。在那木然的外表下,在那儿童身材加一个大脑袋的模样后,或许也同样是两颗心相遇时的狂喜。
一个孤独而渴望的心灵,一个拥有绝顶智慧的女孩子,两人都是人品纯正,个性孤独,这还不算什么,就是那种茫茫人海中自己人与自己人的相遇;就是那种相遇时可以放下全部的防御,而专心沉浸于喜悦中的情怀;就是那种不需要对方应证,不需要任何求证,而已经自我证实的心与心的默契。
外在的他人却绝对看不出来此刻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小任觉得此后将不是他引领她,而是她引领他:他跑到了她的身边乞求着温暖。他们的相遇,胜过一切的春光。哪怕对方还是个孩子,却是自己人的相遇,却是两颗相互认可的孤独心灵的相逢,好象在这茫茫冷漠的人世间从此有了伙伴,有了彼此的依靠一样。小任高兴激动之下,全身都不由颤抖起来。
他目送着父女俩前去交费。
“值得相处,”这是小任的心情冷静下来的总结:“对她可以全部敞开,”这是小任对这个女学生的直觉信任。
第一次见面与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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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与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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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个瘦弱的男生跟着他妈妈前来报名了。小男生的眼皮有些浮肿,神情不大自然,他不住地向四周看着,又好象在笑着,咬着下嘴唇。
这个小男生好象已经告别了天真快乐的童年,走入了多忧多虑的少年时代,他母亲倒是性格爽朗,只是农村妇女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张欣老师告诉小任:“他叫罗金城,小升初考试全镇第一名,也就是青青中学全校六百名初一学生中,他的语文,数学入学时都是第一。可渐渐地,我发现他只是一个水货,不仅成绩不怎么样,还特别懒,老师规定的任务不按时按量完成,脾气还怪怪的,我特烦他!”张欣老师等母子俩走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愤愤地说。
小任望了望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场景,学生们那一张张鲜艳生动的脸庞,忽然说:
“现在的学生都已经十三四岁了,一个个大了,麻烦事多了,恐怕不好管理,特别是女生,我可没有经验。”
张欣老师听了他的话没有吭声,小任也就不再说了。这时又来了一名女生,看上去象个大人般成熟,不仅身材象,眼神也象。这名学生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校来的,她叫朱琳,当她望着小任并喊了一声“小任老师”的时候,小任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了:他居然不敢与朱琳对视。
还没报完名,潘主任把小任叫到了行政办公室。
“小任,你不要帮张欣报名注册了,帮我填奖状吧,一百多份奖状,够你填的了,开学典礼等着要呐。”
“我的字不行,恐怕填不好吧。”
“这是宁校长的主意。”
小任听他抬出了宁校长,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只好执笔埋头填写了起来,一直写到中午。
下午,各班派来的学生纷纷前来领取教材。小任协助潘主任分发完毕,宁校长把宿舍钥匙给了小任。小任就抽空把他宿舍的床铺收拾好了。想到晚上就可以睡在这里,小任心里不禁一阵忧虑:因为宁校长虽然安排他一人一间,但房子里阴暗潮湿,连窗子都封得死死的,住起来实在没多大趣味。
但又一想,有那么多学生等着他去给他们传授知识,那里面还有他自己的人,他又觉得肩上责任重大,应当全力以赴,吃住的艰难倒在其次了。
毕竟,他在这里也没法计较名利地位。
吃过晚饭,小任兴奋奋地在走廊上转的时候,张欣老师看见他,说:
“晚自习跟我到教室去一趟吧,见见孩子们。”
“好。”
小任见张欣老师这样尊重他,便爽快答应。实际上他也正想去正式见见孩子们,让他们都认可他这个数学老师,但他心中却象被鞭子抽了一下,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了。
晚自习的铃声急切地响了。孩子们飞一般地涌进教室,教室里灯火明亮,人声鼎沸,那里就象是世上最快乐的王国。小任在走廊上看着,他看见各班的班主任开始朝教室走去,有几个孩子还在教室门口扑来飞去,接着是探头探脑,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嘘声:“嘘——老师来了,快安静!”
在夜色中,小任看了看张欣老师,只见她离开办公室的走廊,往前走去,表情愉快,步履轻盈。小任生怕她把自己扔了,便赶紧跟着她走,一路不停地吸气,好象有心脏病。
转眼两人就来到初一(五)班的教室门口。张欣老师说:“你等一下,”说完她就进去了,扔下他不管。
小任站在教室门外,不知该怎么办。他没听清张欣老师那句话,他不明白张欣老师怎么把他扔下不管了?他转了个圈儿,等了会儿,他等得不耐烦,终于没头没脑地闯进了教室。顿时,所有学生的目光齐齐向他射来,就好象将他钉在教室的墙上一样。
在那明亮的日光灯下,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坐着四十多名学生,有的学生走读,不上晚自习,所以全班并没全部到齐。他们那反射着耀眼光芒的黑发,一双双惊奇的,大胆的,聪颖的,清澈的眼睛,齐齐看着他,渐渐转为怜悯和同情,有的把目光转到一边去了。小任想要保持镇静,想要超然,想要微笑,可他都做不到。
张欣老师本来打算在几句开场白之后再隆重地推出新来的数学老师的,现在被他搞成这个样子,她有些惊异,也有些烦恼,只不过迅速调整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
“同学们,新的一学期又要开始了,我们班来了一位新的数学老师——小任老师,小任老师是名牌大学毕业,他教你们,知识是完全够用的,就怕你们不好好学习,把握住机会。以前你们不是常说一个数学老师教两个班时间精力都不够用吗?那么这学期小任老师就教我们一个班的数学,希望大家能够把数学成绩赶上来,下面就请小任老师给我们大家讲几句话。”
学生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把脸庞都热烈地看向小任。小任实在受不了这样火热的场面,他的手莫名其妙地跟着学生鼓起掌来,就跟赵本山的表演一样。然后他用哀怜的目光看了张欣老师一眼,张欣老师偏过头没理他。小任咬咬牙,迈步向讲台走去,站在讲桌后,面向全体学生,他开口了: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小任,以前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可以说我和大家是校友,这个——”
小任讲到这里,突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场面静默下来。他和学生们互相望着,无限尴尬之际,小任摸了摸后脑勺,又望了张欣老师一眼,后者还是不理睬,好象告诉他,“随你怎么说呢!今天晚上就任你表演吧!”下面的学生中已经有低低的窃笑,好象已经看出了这个老师很水。
一瞬间,小任的脸色变得庄重严肃且诚恳了。他接着往下说:“这学期就由我来给大家上数学这门课了。数学这门学科并不难,我们一定要学好它,我们也一定能学好它。要相信你们的能力,要有这个信心!要主动地学习!大家在学习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大家解答,希望大家的数学水平在这一学期有一个新的提高,为今后的学习打下坚实的基础,谢谢大家。”
他在讲话的时候,发现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好象是在黑暗的旷野中讲话一样。
下面又是热烈的掌声,小任从讲台上败退下来,脑门子上已经有了一圈虚汗,他走到学生中间,想用他的爱心和耐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