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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却不自知,依然一脸微笑地在学生中间走着,希望能回答一两个数学问题,又希望自己的到来能让学生们提高档次,迈向崇高。他不知道,学生们是多么渴望有一些青年人的游戏啊!但他们在小任在场的情况下却只能依然做着儿童时的游戏,他们心里厌烦,但他们不知如何表达。
教室的讲话声少多了,有的开始做起了作业,虽然不是数学作业,小任也认为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就满意地坐在一个学生的座位上,有时他想办法与渔容静说说话,那渔容静一向是不大搭理他的,因为他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地开些过头的玩笑,让渔容静无法回答,他似乎也不需要回答,要是偶尔渔容静回答一次,他反而有一种惊呆了的表情,旁观的学生们就暗暗好笑。
小任志得意满地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久,宁校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郑重其事地对小任说:“小任,你在我这里不是办法,你还是要找工作,应聘去。”
小任正在得意的当头,被宁校长这么突然一盆冷水浇来,他不禁愣了。
宁校长也一直在观察着这位老同学。他看他并没有费心去追一位女老师,而是不停地往教室跑,宁校长心里就十分反感。他又看见小任并没有如当初答应的要复习准备考研,而是把时间都花在了正儿八经的教学上,宁校长真不知这个老同学是怎么想的,他哪要这个老同学去认真教书啊!但他不好多说什么,就这样提醒了他一句,但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小任一下子有些受不了了。
小任心里乱极了。他一听“找工作”这几个字就头皮发麻,因为那就意味着奔波,面试,等待,失望……他的好时光就是这么给白白地浪费掉了,他的青春锐气也就是这么给消磨殆尽了。小任发现天气正热,他的汗就又要滚下来了,于是他低下了头,在那里开始思考。
他开始想到底宁校长是什么意思?他小任总是不明白别人对他说话的含义,这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从来没有忧虑过。现在的他还是不明白,搞不清楚是宁校长不要他在这里代课了,还是真心提醒他另有一条活路?不管怎么样,都是对他小任在这个中学分部存在的一种彻底否定。小任的心情就寒冷了,虽然外面天气很热,他的心情还是觉得寒冷。
沉默了一会儿,宁校长接着说:“当然,你可以在我这里接着代课,想代多久就代多久,不过,毕竟不是办法……”宁校长不往下说了,他期待小任能明白什么,小任哪能明白得了?宁校长只好又接着说:“作为老同学,我也只是给你提出忠告,现在三中正在招老师,你应当去试一下,把你的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一拿出来,他们还能不要?”
小任听了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高兴,相反,他更加心乱如麻了。潘主任在旁边笑着说:“等你进了编,安顿下来,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想要谁就是谁,还用得着看千惠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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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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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对潘主任那种笑嘻嘻的神色感到很不自在,觉得自己掉进了陷井里。他见两个领导都把他看着,等他说话,小任还是不明白,他干嘛要接受这一切?不过他的脸上心上顿时都燃烧了起来,他干坐在那里,低头看地,象一条烧干的鱼,沉默了半天,始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在这个小小的县级市,想吃财政饭的人多的是,哪里轮得到他啊!
虽然他有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但他也会被别人说得狗屁不如的,这一点,小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宁校长转头看了看墙上挂的课表,说:“今天你反正没课了,先回家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县城应聘去,你明天的数学课我会安排的。”宁校长又接着补充说:“你是肚子里有货的人,关键是要大胆自信一点,另外就是要说清楚你辞职后的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工作……”
小任依然在座位上不动,只是低着头。他想:“看来他是不得不出去找事了,他真不想去,不过,现在他不得不去。”
好象被宁校长逼着似的,他想他该如何向别人讲清楚他自己呢?说他有自闭症吗?说他不擅于与人沟通吗?说他还有神经衰弱吗?他想他说不清楚。他去应聘一定会失败的,但呆在这里……正如宁校长所说,看样子并不是办法。宁校长已经在推脱责任了,他小任得拿出行动来呵,他怎么拿出行动来呢?
小任就为这个问题而苦恼,始终想不出一个结果。恐怕他就是再思索一天一夜,也不会想出什么结果的。他虽然读了很多书,却早已失去对社会的思考力和判断力了。这个社会和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这让他困惑。
潘主任在旁边滔滔不绝地劝说着,忠实地贯彻着领导的意图。小任看看呆不下去,他只好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到宿舍收拾了一下,挎上他那个旧书包朝外面走去。光是现时代还在用他这样的书包就够令人惊奇的了,也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他小任确实脑子有病,即使没病也有点古怪,与常人不一样。五班的学生有的从窗子里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的数学老师神情落寞地从窗前走过去,他们就小声议论着,看着他走出校门去了。
“数学老师走了,”学生们悄悄传了开来。
小任下了山,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他似乎不习惯于这种自由了,反而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小任在梧桐树下的树荫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梧桐树叶外的强烈的阳光,心想只有先回家再说。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得把事情想想清楚。他想他会想清楚的,想不清楚就想一百年,直到想清楚为止。
小任一路走回家去,他希望通行步行这种方式增加他的思考力,不过实际上除了疲惫,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全身都汗透了。
过天桥的时候遇见了从前的邻居姜妈。姜妈和她的大女儿双姐正朝老家的方向走去。小任跟她们打了招呼,问起来,才知道小民病得很严重,他又不愿看医生,一直在床上躺着,现在姜妈特意把他姐姐喊去劝说一下。
小民是小任小时的捉泥鳅伙伴,比小任小两岁。他长大后出门打工,在建筑工地上干了五年,他还拿了木工证,并寄回了一些钱。后来他在工地上得了肝炎,就回家养病,回家才发现他寄回来的钱家里都花得差不多了。他二哥结婚建房借去不少,一时也根本还不了。后来不知怎么小民的肝炎养好了,现在又得了肺结核病。
小任马上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去劝劝他?毕竟是小时玩伴啊!可他怎么去啊,他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他在家里不是也觉得很痛苦吗?他母亲的辱骂声也越来越大了。他也拿不出钱来,他的这点工资……
小任就只是朝姜妈她们点了点头,平淡地告别了,然后他望着西天的云,内心就感到一阵阵痛苦,好象刀绞一般的痛苦!为了抉择,为了理想,他还要付出多少人生的代价啊!也许是一生吧!可他当初不是这样想的!如果他当初是这样想的,他也就不会作出这样的抉择了:这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可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便朝自己家所在的东方走去。
什么创造新国,永失了!现在只是活着,为生存而挣扎!
玉兰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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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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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照在玉兰树深绿的叶子上,小任走进家门,满腔的落寞和凄凉蓦然袭上心头,无限深远地影响了他的思绪和表情,他还怎么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啊!
小任母亲走出来,紧紧盯着他,问:“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双休日啊,是不是他们不要你了?”
小任感到了母亲带给他的巨大压力,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听说三中正在招老师,想去试一下。”
“那他们还要你代课吗?”小任母亲紧紧地盯着问。小任厌恶地看了他母亲一眼,心里非常反感,他坐在椅子上,把头扭向门外,不予理睬。
“今天去吗?”他母亲又问。
“当然是明天。”小任不耐烦地说。
“那你明天要换身衣服,这衣服怎么行。”
“换什么衣服啊?有衣服不换啊?”
他母亲又把他盯了一眼,骂了他一句,直瞪着他,小任只好走上楼去。
小任觉得自己的腹部又疼痛起来了。他也觉得胸闷得很:“我完蛋了,”小任这样坐在桌前叹息。
他找出自己的身分证,毕业证,照片还有简历。他的身分证显示他不是本地人,那是他当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工作单位时办的集体户口。小任心想凭这一条别人就不可能要他。他坐在桌前,把事情又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不过他还是什么也没想明白,他不明白社会学的基本原理,所以他的哲学理论一碰到现实便头破血流,令他分外尴尬。
小任思考着,把自己的个人简历又重新写了一份。然后拿到镇上的复印部去打印了,接下来他就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应聘:别人会如何问,他又将如何答呢?
小任想起宁校长说的:“你怎样解释从辞职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找到工作?那这些年来你都在干什么?”
他怎样回答呢?小任想着这几年所走过的路:从单位辞职,到南方打了两年工,然后回家写了两年小说,再然后又出门找工作,东漂西荡地混了一年。去年他去了深圳,结果钱很快花光了,他饿起了肚子,甚至在垃圾中捡过饭食,最后他找老同学借了笔钱这才狼狈不堪地跑回来。
春节前在家门口遇见宁校长,宁校长建议他来中学分部代课,他便来了……经历就这些,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别人一定会认为我另有隐情,以为我参加了反政府组织,或是特务组织,甚至是FA轮功,其实都没有。别人又或认为我有神经病,那就不好回答,因为自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到底是不是有神经病呢?也不好去检查,也不好去治疗,他可是没有医疗保险的呀!
小任一想到这些问题就头脑冒汗,手脚冰凉。他陷入忧郁之中,不过他还是爬了出来,洗脸吃饭后就爬上床睡了。
小任来到了一座黑宅,那是一座永不能走出去的黑宅。小任在那里上下找着出口,有人在后面追赶着,小任回身吓退了身后的人,可他还是找不到出口,他就在那座黑宅里消磨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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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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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在艳阳下的灰尘弥漫的街道上走着。县城的街上到处是人流,让人温暖舒适的人流。有卖菜的小贩,有上街的农民,有年轻的女子,有被爷爷奶奶牵手的孩子……小任心中是荒凉一片的。
他问过几个人后就找到了三中所在的地方,在长途汽车站上面,小任来到三中的门前,观察了一下,然后从大门登记进去,这里原先是一所师范的校园,现在用来办外国语学校。请了两个外教在这里,全县的孩子们便纷纷往里面挤。
现在这里要扩大规模,办高中部,因此正在招聘老师。小任走进教学楼,发现这栋楼十分破败,墙上的白灰也快掉光了,走廊有一种晦湿的气息。
小任很快就找到了报名的地方。前来报名的人有好几个,拿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证件。轮到小任的时候,小任先是把他的毕业证拿出来递给对方,在递身分证时,小任就说了这样一句:“我不是正式老师。”
“你不在编?”对方马上问他。
“是的,目前我在青青中学分部代课。”
“那就难了,我们基本招财政编制内的老师。”
“这么说,我是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了,”小任声音不觉颤抖了。
“基本是这样,”桌后那人淡淡地说,把他的毕业证还给他,开始接下一个报名者的资料了。小任见对方这样干脆地予以拒绝,他也不禁有些生气,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问:“我还是报一个名吧,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嘛。”
“你基本是没希望的”,那人不耐烦地说。小任一生气,还是坚持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想也许有哪位领导会看见他大学的名字而招用他,上面的人的想法谁说得准呢。
小任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就径直走出去了,他心里想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有些头疼。莫名其妙地被支使到这里参加招聘,却被告知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社会在上演一场戏,这出戏的名字叫“如何处理小任这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