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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就径直走出去了,他心里想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有些头疼。莫名其妙地被支使到这里参加招聘,却被告知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社会在上演一场戏,这出戏的名字叫“如何处理小任这一类人物”。可他却完全不明白这出戏由谁导演,在哪里导演?他只感到晕头转向,被人推来掇去,莫名地羞辱,空旷地凄凉。
小任脑子里空空的,就这样在大街上走着,许多拉客的绿色三轮车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生意兴隆。街道两边的广告牌花花绿绿的,显得那么杂乱无章。小任低头任自己在太阳底下急急地走着,他需要一些精神食粮来支撑自己,他得赶紧想解放战争,他想着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是怎样消灭了蒋家王朝的八百万军队,他得想,赶快想,于是他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建立了新国。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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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离婚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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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回到校园看见艳阳下的孩子们时,小任的心就豁然轻松开朗了。在这儿,在这所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会有尊重,他会有做人的感觉,他会活转来的,可如果呆不下去的那一天到来了呢?那就走吧,那就走到天涯海角吧!
现在么,那就在这里呆一天算一天吧,呆上哪怕一天也是好啊!他还有目标要完成啊!直等到宁校长向他说不需要他的那一刻。小任就决定要在这里把自己最大的力量拿出来,切切实实地做好代课这件事,传出他的火炬,但又要不动声色,让一切事物都在不动声色中得以完成。
宁校长问他应聘得怎么样,他就把经过说了。宁校长就说:“他们不要你,你还看不上呢!等你哪天考上了研究生,哪会在这个小县城呆啊!”小任就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对。
小任在五班教室上课的时候,校园里忽然响起了人说话的嘈杂声。这里一向安静,很少有外人到来的。小任就走到教室门口看了看,不少学生也在扭头朝教室外面看着。只见几个人在操场上起了争执,然后争执转移到了办公室前的走廊上,一个中年人居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对面是镇文教组组长,正在那里板着脸大声训斥他,好象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旁边两个男教师不由分说地试图把坐在地上的那个中年人拉起来,但那个人就抵抗着,拼命不起来。
小任一眼认出了这个人。这也是一个老师,在附近山区小学教书。小任还是小学生时他就已经在教书了。小任心想他有什么委屈呢?无奈到这种地步,为何还不远走高飞呀?这样有什么意思呀?他想保住什么呢?
小任深切地替那人着急,但他马上想到了他自己,感到他就是那个坐在地上的人。
小任下课后走进数学组,正好听见老师们在议论这件事。刘老师说:“他这个人是有神经病,他确实是有神经病。他老婆有点不太贤惠,这些年他想离婚始终没离成,他老妈气得上吊死了。”
小任听到这么悲惨的故事不禁目瞪口呆,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不离婚呀?”刘老师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说话这么轻飘。”
小任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开口,他想听听其他老师的意见,可是其他老师都不在他面前说话,好象不想在他面前说话似的,小任就只好走了。
一年后,小任偶尔得知,这名老师已经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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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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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小任一人在办公室里埋头吃饭,一边看着报纸。他听见有人喊他,转过头,就看见是玲玲,她站在门口说:“大舅舅,我妈妈来了。”
“哦,在哪儿?”
“在外面。”
“进来呀!怎么不进来呀?!”
玲玲迟疑了一下,开口说:“我妈要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英语老师是否让我们把每一篇课文都背下来?”
“是啊。”
“不是的,我们英语老师只是说能背就背,并没有要求所有人背。”
“怎么回事?”
小任听见话音有异,就放下饭碗,起身走到门口,他看见姐姐站在门外的操场上,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小任仔细一看,就看见他姐姐脸色扭曲着,又黑又瘦的身体,暮色中显得单薄,好象晚风中的一根枯树枝,小任的心里就有极度的痛苦纠缠起来。
他姐姐是县一中毕业的,这在农村是很稀少的。
他姐姐被人家刺瞎了一只眼,后来结婚,一直在家务农。
“怎么回事?”小任又问了一句,过了好久,姐姐才勉强开口说:
“我叫她背英语课文,她说她们的英语老师不要他们背,你说说,是不是这样?”
小任听见她姐姐的嗓音都变了,是那种重重生活压力下的嘶哑。他找不到话说,只好转身问玲玲:“你怎么不背课文啊?”
“英语老师说了,能背就背,我背不了,”玲玲噘着嘴回答。
“哦,”小任应了一声,想着他该做些什么。
玲玲是他姐姐的独生女儿,小任不喜欢玲玲。玲玲对他也不大尊重。因为玲玲从小是她奶奶,也就是小任母亲带大的,学了一些伶牙利齿的本事,有时依仗姥姥的威势,不把父母和小任放在眼里,小任也就懒得理睬。
他姐姐开口说:“你以后就到你大舅舅这里来背英语,每天几道数学题,由大舅舅检查……不把你逼上轨怎么行。”
小任听到姐姐的斩钉截铁的语言心里就急了,急忙阻止说:“我不同意。学习要靠自觉的,逼是没有用的!我和她之间沟通没搞好,她也不听我的,我怎么教她啊!你说的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的!再说,我还有自己的事。”
小任姐姐望了他一眼,象钉子一样,一点火光在暗淡的天光中闪了一下,说:“你既然在这里代课,就应当对她费点心,你是她舅舅啊!”
小任顿时情绪激动起来,他大声说:“我不是不愿费这个心,只要她学,我怎么可能不教呢?只不过她根本不听我的,只听她姥姥的,我怎么往下教呢?以前又不是没辅导过,我怎么说她都不听,怎么教啊……”
小任脸上露出一种极无奈的神色,好象他真的很痛苦似的。
他姐姐在黑暗中不发一言,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这时平泽贵老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是玲玲的班主任,他问道:“玲玲,怎么回事啊?”小任姐姐就与平泽贵老师聊了起来,小任就趁机进屋,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等他吃完饭,走出来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是黑黝黝的了,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丝黑暗的风吹着,把他姐姐吹走了。这时,有一种愧疚就从小任内心爬了上来。他小时候生下来就是他姐姐背在身上的,那时他姐姐才七岁,他姐姐背了他一年,直到八岁才去上学……
“我是应当辅导一下玲玲的,不过她不听我的,只听她姥姥的,从她姥姥那儿学来的那一套,让我从内心感到厌恶……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我没法辅导她。”小任想到这里,就把这件事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真的,他只能做他喜欢做的事,他力所能及的事,他必须要做的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中暑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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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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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了,夏天已经很隆重了。好象一列列火车跑过似的,人们光是为了应付炎热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做其它的事!那白光象无数朵礼花开放在天空,令人炫目。孩子们站在走廊上望着操场就象站在堤岸望着长江似的。
这些孩子们怎么在教室里学得进知识啊!小任常常替他们考虑:五十几个孩子呆在一间教室里,迎着太阳的墙壁常常被烤得象一面火墙一样,那坐在墙边的孩子们挥汗如雨,小脸苍白,却有苦叫不出。
到晚上,十几个孩子挤住一间小小的宿舍,各种各样的气息,两个孩子挤睡在一张床上,蚊子飞咬,他们如何能睡得着啊?!这怎么学习啊?!小任很同情他们,对他们也不再作那种过高的要求和期望了。
小任在办公室里备了一会儿课,就觉得胸口气闷得紧。于是他就坐到了木制的会客椅上,伸开手脚喘了口气。他又向门外望了一会儿,想让自己的内在轻松下来。走廊上还有一道越来越少的阴凉,一股股热浪正从操场上直冲进来,屋顶的吊扇旋转着,一切正常。
可小任觉得不那么正常。宁校长和潘主任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忙碌着,忽然,小任觉得一种恶心感笼罩了他,感觉象被宝塔镇住了一样,胸口是强烈地喘不过气,头脑象被金箍子箍住:“那一定是从前的老毛病又犯了。”小任以前打工的时候,曾晕倒在公共汽车上。小任想,他一定要放松放松再放松,然后多喝水。
小任尽量放松,又不断起身,把饮水器中的水都喝光了,可是这种郁闷的感觉更强烈了,会不会晕过去呢?小任紧张地想着,他们会不要我代课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么脆弱?这不象一向坚强的我呀!
怎么在这里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小任试图调节自己,他想摆脱这一切,但他感到世界正在向他压来,让他避无可避,他只有一战。他和谁战啊?小任想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象他一样难受呢?结果他看见宁校长和潘主任各忙各事,神态轻松,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小任就站起来走动了一会儿,重重地喘着气,象一头牛似的。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艳阳正旺,雄霸一方,小任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办公室坐着,汗水如雨般从他脸上滚落,将他的衬衣全湿透了。
宁校长回过头来,不经意地问:“好些了没有?”原来小任刚才的挣扎他都看见了。
小任吐了口气,知道他在问自己,便轻轻地点点头,说:“刚才不知怎么回事,特别难受。”宁校长就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任不知道他的脸色此时变得惨白惨白的,象水中浸泡过一样。他又去喝水,直到没水。他把肚子喝得鼓了起来,坐在那里象个怀孕的妇人。然而直到晚间这种难受的感觉才慢慢从他身上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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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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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星期天到来的时候,小任来到学校,这回他没到五班教室去,他想他应当与五班的学生保持一定的距离,反正迟早要分离的,他也不再那么有热情了。
晚上吃了晚饭,小任洗了碗正走过水塘边,许思思忽然拉着一个人跑过来,直跑到小任面前,笑呵呵地问:“小任老师,看看这是谁呀?”
小任认真一看,原来是渔容静,新穿了一件连衣裙,难怪许思思要把她拉过来让小任看。这是一件白底带花的连衣裙,很普通的那种,不过穿在渔容静身上那就很隆重了,渔容静的气色比平时那是好得多了。不过这渔容静居然又在上面套了一件旧校服,有点不伦不类的。
小任内心喜悦,嘴里却反问:“这是谁呀?”渔容静弯腰扑哧一笑,转身就和许思思跑了,她们的身姿真灵活。小任这才想起来,渔容静是很好看的双眼皮,她和许思思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只剩下池塘水的幽静美丽,反映着傍晚的天光。学生们从身旁滔滔走过,黄昏的夕阳非常的美。
县教育局来了几位领导检查三课活动。小任提心吊胆,以为会有领导来听他的课,结果影子都没有。小任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名代课教师,不在他们的考察范围之内。那些领导挺着肚子甩着胳膊很有精神气派地在校园里巡视,小任不知躲在哪里才好。他不想见到他们,只好频频去上厕所。他都已经上了五趟厕所了,结果有时他就见到邱丽娜老师锁着眉头从女厕所中走出来,神情郁郁。
千惠老师抱着一大堆教具,精神焕发地从四班教室里出来,刚才领导都去听她的课了。她看见小任从面前走过,便偏着头,瞪着那对小眼睛问:“小任,你说过要去听我的课的,为什么又没去听呢?”小任一愣,就看见千惠老师迈开大步,满面春风地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小任转过头,他看见学生们熙熙攘攘地从教室里走出来,还有一些听课老师也在走着,好象没看见他一样,他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他从来就没有在这里代过课,这只是一个虚编的故事,一个虚无的场景。春夏秋冬走过,小任只是在梦中回过学校,那些学生老师怎么可能与他打招呼呢?
小任就没到办公室去,而是留在了五班的走廊上。他喜欢站在那儿,一阵风吹过,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