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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妈妈也很了不起!万事如意,妈!”
“好,你也一样!万事如意!”
“嗯,再见!”
电话就这么挂了。
从十九岁开始雨舒就是一个人,这样的经历使她变得更坚强。虽然身为女人,整个世界都告诉她要小心谨慎,端庄沉静,做个乖女孩,她依然我行我素,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武装自己。现在这个世界,讲求的是实力,还分什么男女?实力超越了性别的界限。“我的确身为女人,但在此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是一个社会人,是一个领域的专家!”这是雨舒的人生座右铭。“世上无难事,皆因不努力!若遇不可能,努力变可能!”这是韩国特种兵的队训,而在雨舒的G&;middot;M工作室里,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句话。
吴雨舒迄今为止一直是目视前方跑步前进的。身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奋斗,即使有能力也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年轻的女人。雨舒付出的努力是旁人的两倍甚至更多,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有些疲倦了,最近心里常常掠过凉飕飕的风。
虽然雨舒一直夸耀自己是计算机头脑加上钢铁身躯的组合,但偶尔也会感觉到寂寞。
男人……?结婚……?
每到这种时候,这些话就像铁锤一样猛击着她的心。在这方面,雨舒跟母亲确实一模一样,基本上没有所谓的适婚年龄,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值得她为之疯狂的男人,如果她真的希望跟那个男人一同入眠,一起迎接飘着咖啡香的早晨,她就会毅然决然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不会有丝毫犹豫。
或许因为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她就算半个社会人,一直在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到现在为止,不用说刻骨铭心,就是令牙齿酸酸的爱情也还没有经历过。周围常常有喜欢她的人,但没有一个能跟热烈的爱情联系到一起。
雨舒心里并不着急,她认为爱情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东西,尽管无法预料到来的时候,但一定会来到。一旦开始,就要不顾一切,爱得轰轰烈烈,哪怕会因此心碎,她都有心理准备。当然,恐怕还是不能跟自己的工作分开。
她的问题是遇到的男人到底要多么出色。“多么出色”意味着这个男人在精神上、经济上、性格上、审美眼光上……方方面面都要超越雨舒。可是,能满足这些条件的男人果真存在吗?这确实是个问题。有一点毋庸置疑,雨舒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但是,在某个地方,一定存在吧。
不管是草鞋还是金鞋,都有各自的另一半。
雨舒一直努力工作,把这当成迎接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准备。事业与爱情虽然是两码事,但事业的成功作为她的背景,必然会为她增添光彩。
她的爱情是有原则的,她认为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自身要具备一定的力量,可以对男人,不,对对方不要求任何东西。有了这种力量,才能把爱情培育得更加美好,即使最后的离别时刻到来,也能洒脱地握手告别。她的这种想法是妈妈言传身教的结果。
雨舒曾经思念过父亲,但从来没有怨恨过他,这是因为妈妈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父亲一句坏话的缘故。
“只是因为爸爸走的路和妈妈走的路岔开了而已。爸爸曾经爱过妈妈,妈妈也爱过爸爸,这就足够了。当然有点儿对不起你,但希望你能明白爸爸和妈妈都是活得堂堂正正的人,并以此为骄傲。明白吗?”
雨舒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妈妈对她说了这番话。
雨舒爱妈妈,那个拍着自己肩膀扑哧笑了的妈妈。如果妈妈只是因为爸爸跟她分手了就说爸爸的坏话,等于是在说她自己对爱情的选择是愚蠢、偏狭的。妈妈之所以能活得这么洒脱,正是因为妈妈具有经济上和精神上的自立能力,即使一个人生活也安排得井井有条。从雨舒的今天来看,妈妈教给她的不是作为一个女人该如何生活,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生活方法和生存方法。
雨舒抿了口威士忌,脸上漾起笑意,她想起了两个还不错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对她说过:“让我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男朋友吧!像我这样,是不是够条件做你的男人了呢?”其中一个是刚进大学时认识的,另一个是毕业工作之后遇到的,现在还在跟雨舒相关的领域工作,跟雨舒的关系也很亲密。
他叫章容哲,是广告片导演,是广告界响当当的人物,今年二十九岁,身材像熊一样魁梧,衣着随意,留着一脸络腮胡子,那是他的招牌。别看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旦开始工作,却变得精明强干,尤其是在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的广告片拍摄现场,越疲倦眼神越亮。
一句话,他是个专家,虽然不能说韩国广告界全部扛在他肩上,但绝对是中流砥柱之一。雨舒跟他合作制作广告音乐已经有三年了。雨舒人长得漂亮,所以看上去狠劲、有点儿不彻底,而这位章导演一看外表就有原汁原味的狠劲儿,事实上他的心很细,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雨舒一直认为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是,认为他不错和爱上他还不是一码事,只是认定在人际关系中可以成为合作伙伴或朋友,从来没想到要把他当成自己独一无二的恋人。
他也曾约会过雨舒,但即使在那种时候也像开玩笑一样,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出击,还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其他人所说的那种命中注定的吸引力,或者他还没有达到雨舒所要求的男人的出色程度,到现在雨舒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两天前章容哲还打来越洋电话,半气恼半玩笑地责问雨舒为什么不声不响地一个人飞到了巴黎,看来回国后他一定会就这个问题揪住不放的。
挂电话前他威胁雨舒说一定要给他买礼物才行,结果雨舒因种种原因没有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担什么心啊,简直都不像吴雨舒了!章导演这个人,那么贪吃,好好请他吃一顿问题就解决了。
“哦……可不可以打开窗户呢?”
“?”
问话的是似乎一直在睡觉的邻座。
雨舒照着机票上的座号找坐位时,他已经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了。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虽然长相并不是雨舒喜欢的类型,但确实好看,雨舒承认这一点,并乐于欣赏。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儿拘谨,视线射向雨舒左侧关着的窗户。
“现在是晚上啊,什么都看不见……”
“啊哈,有一样东西,正因为是晚上才看得清楚啊!我在网上查过今天的天气情况,这一带的空气能见度非常高。”
这是什么话?晚上能看得见什么啊?
一时间雨舒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没话找话跟自己搭腔,因而产生了一丝不快。而且,他笑什么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突然睁开眼就要求自己打开机舱内窗!
雨舒不情愿地抓住窗户挡板,哗的一下推到了最上边。
毛巾大小的舷窗透出同样大小的一块暗夜,飞机飞行在距地面几万英尺的上空,窗外的温度至少也有零下四五十度。
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个人到底……
男士把头略微偏向窗户方向,几乎探到了雨舒胸前,前后左右地晃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瞧!这是干什么!
雨舒正想责问他的一刹那,从他嘴里先蹦出一句:“哈!找到了!”
“什……么?”
“那儿,看到那儿了吗?是Markab。”
Markab?我倒是听说过Robocop(雷霆战警),冷不丁地说什么漆黑一片的夜空里有Markab!
“先生,您,能不能稍微坐正点儿?”
雨舒瞪圆了眼睛,虽然不是挑衅,但眼神凌厉,跟她的一身装束非常合拍。
“啊哈,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他并没有把倾斜到雨舒前方的上身完全收回来,而是举起左手,用食指指着窗户右上角。
“请往那儿看一眼!”
雨舒皱着眉头先看了一眼他的手。
那是一只白净的手,手指细长柔软,令人联想到钢琴的键盘和银白杨的枝条。雨舒刹那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想法。
嗬!男人的手……也能这么白净好看啊!比我的手还要好看呢。我真是的,怎么回事?不过,如果戴上一枚水晶戒指真的很合适啊!在这样的男人手上戴上戒指的女人心情一定不错。
哎呀,说什么戒指啊,没头没脑的!
雨舒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略有些慌张,匆忙藏起自己的表情,朝着男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星星,雨舒把自己的视线和他的指尖之间的角度调整了好几次才看到了,那是一颗非常清晰明净地闪烁在夜空里的星星。
“那就是Cab吗?警察?”
“啊?啊哈,不是,那是天马座的(星Markab,牵牛和织女经过头顶的时候,天马行空般的天马座就从东方升起。”
那又怎么样?
这件事真叫人哭笑不得: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是为了什么?看上去似乎年纪轻轻却有不少苦恼的样子。现在倒好,一看见星星,居然像孩子一样快活地嚷嚷起来了!那些只不过是跟世间生活毫无关系的缀在天上的石头而已。
雨舒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到了这么高的高度,就能看得比地面上相当高级的望远镜还清楚了。哈哈哈!看那边,看到Markab所在的方向有一个四边形了吗?那就是天马座,包括(星Markab、(星Scheat、β星Algenib和仙女座(Andromeda)的(星Alpheratz。快看一眼!飞机一换角度就看不到了。”
“……”
“快点儿!”
简直荒唐透顶!
在男人的催促下,雨舒一边把眼睛贴到窗户上,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可笑的事情。是啊,确实有,他用手指的方向有四颗星星嵌在那里。
“由于秋天明亮的星星比其他季节少,那个四边形就起到了指示方向的作用。”
“……”
“是不是看起来像门呢?”
门?门扇?那……又怎么样?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些遥不可及的星星,跟人类世界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它们是待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还是运行得飞快?那个四边形是不是像交通警察一样吹着哨子疏通交通,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没有表露出来,但雨舒确实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心,因为,迄今为止她还从未跟别人谈过关于星星的话题呢。
这当然不仅仅因为她在汉城长大,谈论星星的故事?是不是太土了?就连星星自己也因为人们觉得它们太土了,一气之下卷起铺盖离开汉城搬到了农村去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雨舒对星星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人类的艺术世界,记忆中保留着一个个片断,比如阿尔丰斯&;middot;都德的短篇小说《星星》、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凡高画的《星星闪烁的夜晚》等,还有动画片《银河铁道999》以及名字里有星星的调频电台深夜音乐节目、诗人金光燮关于星星的短诗、美国的星条旗、唱着“这颗星是我,那颗星是你……”的幼稚的流行歌曲歌词。
在雨舒看来,现在还跟星星有关的人,要么是脱离俗世的闲人,要么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再不就是天文气象学专业的人,或者是深夜里翻山越岭的旅人和流浪汉。现在还有那样的旅人和流浪汉吗?
这么说,本应啃着廉价干面包的这个人居然坐在了头等舱的位子上!
“您是学天文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