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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紫微流年-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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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个扬州谢家。
  看准了落足的山石一脚踏空,她半空挪开,躲过了一根弹袭而至的竹梢,忍不住低咒。
  处处迷阵,机关重重,陌生人一旦误入极难脱出,无异于一个隐形的牢笼。
  “谁!”一声断喝。
  一个精悍的男子目光灼灼,随在一位须发微苍的中年男子身后,盯着落在池畔的人。“阁下何人,在此乱闯。”
  她扫了一眼懒得答话,遁着试探的印象掠往出路,暗地后悔当年对阵法一途草草翻过,完全不曾研习。
  劲风从身后袭过来,她翻身躲过换了个方向。眼前的隔断蓦然变成了假山,极快的反手一撑避了过去,教身后的掌力落了个空。
  一声惊讶的微咦。男子越发激烈的缠斗,中年男子在远处负手而观,威严的面上颇有讶色。
  过招数个回合,她开始不耐。
  对手的男子功夫虽高倒也奈何不了她,但每每借阵法攻袭防不胜防,逼得有些狼狈。她索性闭上眼,凭着耳力与细微的空气变幻应对,一线错身短剑出鞘,清光瞬时掠过对方胸膛,裂了老长的一道。
  寒气侵体男子只觉一凉,垂首一看全无血迹,显是对方留手。还未回神,听得一声冷哼,娇小的女孩业已不知去向,转瞬失了影踪。
  掠过数间院落躲入一处矮篱后,抛掉了身后的追逐。腹部的疼痛更为剧烈,忍不住弯下腰,冷汗一滴滴自额上坠落,她尽量蜷得小一点,希望能不惊动任何人,痛楚似乎没有止境,女孩紧紧咬着唇,意识渐渐模糊。
  晕沉中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喧吵,有人惊叫,还有人推搡,她很想打开,可身体全无半份力气,疼痛侵蚀了一切。只觉得冷,无休止的寒冷缠绕着她,像落进了不可及的深渊,跌入了结冰的湖底,思维都变得断续。
  迷朦中有一双温软的手接近,轻触着她的脸,又托起她的头。淡雅的香气飘入鼻端,似曾相识的温柔。
  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温情的照拂,当她是怀中的珍宝百般爱宠,所有心愿都得到满足,天真的以为快乐可以永远……
  刻意遗忘的记忆浮上来融化了防卫,她终于放纵自己堕入了黑暗。
  谢家唯一医者的房中全是各类药草,相当凌乱,一方精舍盈满药香,室内只有煎药莳草的小僮,他走近书墙翻拣了半天,拿不准哪些会让迦夜上心,她始终不肯说查什么,他便也茫然无绪。
  “你在找什么?” 谢景泽刚回来就见三弟对着满墙的医书挑挑拣拣,不由稍诧。“几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二哥回来得正好,帮我找些少见的,我有个朋友想看看。”当初迦夜逼着他看了些毒理医书,似懂非懂,仅在使毒防范方面略为了解,到底不够专精。
  “真稀奇,什么样的朋友?”谢景泽随口问,抬手拔下了几本色泽暗黄的古籍。“我可是概不外借的。”
  “偶尔破例一次?”他半是请求。
  谢景泽瞧了瞧弟弟的神情,露出含意不明的微笑,又挑出几本残缺不全的医书。“是不是青岚提过的那位?”
  俊颜略带尴尬,“现在家里还有人不知道?”
  “恐怕没有。”谢景泽笑出声,“不管爹的态度怎样,我和娘都很好奇,何时把人带回来瞧一瞧?”
  “她在我房里等,不肯见其他人。”他也无奈。
  “这么宝贝?原本还以为老五夸大其辞,你真喜欢上一个小女孩?”
  “二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毒花会让人停止生长,形如孩童。”长期出门行医,难得谢景泽在家,他问起纠结已久的悬念,顺带把迦夜的情形说了一点。
  谢景泽收住了笑思量半晌,认真的回答。
  “我曾听人提过西域有这么一种奇株,名为玉鸢萝花,应该是近乎绝迹,她怎会误服,按说久服才会致此。”
  当然不是误服,而且还是她千方百计搜寻出的罕见毒花。解释起来牵扯太多,一时只能苦笑。
  “有没有办法解毒?”
  “这要看具体情形,若是服用多年怕是不易,就算解了也错过了成长期,回复正常的可能性很小。” 谢景泽中肯的评述。“她今年多大?”
  “双十之年。”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大概。”
  “得先诊脉才能确定。” 谢景泽生出了医者的好奇,斯文的面容跃跃欲试。“或许你把她带来?”
  “我想办法。”说服迦夜是个棘手的难题,他开始头疼。
  精舍门口人影一闪,青岚扑了进来,口里直唤着二哥,及至看到谢云书,立时叫起来。
  “我说三哥到哪去了,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一迭声的叫唤有些气急。“叶姑娘那边出事了,娘让我过来找二哥去瞧瞧。”
  谢云书立时的变色,一把捉住小弟。“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明明还在房内等他回去,怎会……
  “我也不清楚,都不知三哥何时把人带进来的。娘在花苑里发现了她,好像晕过去了,又不见外伤,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裙上系了云璧,那些婶姨还说要把她送刑堂去审呢,怕是奸细什么的,娘着人唤我去问才辨出是她,交待让二哥去把把脉……”
  还没说完,谢云书已丢下他冲了出去。
  面前一空,少年愣了片刻,后脑被人拍了一下,谢景泽微微一笑。
  “还不快去带我去,你没见老三的样子?”
  谢夫人的房外闹哄哄,不知挤了多少人。一些叔婶伯姨带着各自的丫环兴味的窥探,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无疑带来了刺激的谈资。见谢云书赶至,自觉的闪开了一路,无暇去听躲在手帕后的低议,他只盯着内室榻上蜷紧的身体。
  迦夜的额很冷,肌肤触手冰凉。不同于上次发作的惨烈,昏迷中缩成一团,蹙着眉涔涔渗汗,他在一片抽气声中撕开裤脚,莹白如玉的小腿并无异样,不像是经脉逆转。顾不得旁人的视线,抱起她单手按住了背心。
  时间渐逝,传入和熙的内力让素颜隐约有了一抹血色。
  谢景泽也赶了过来,青岚一看,知机的劝说众人离开,打躬作揖的请着各路婶姨回避,斥开了丫环仆婢,最后干脆关上了门,把所有视线隔在了门外。
  “景泽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谢夫人轻柔的催促,并未斥责谢云书的逾距。“怎的倒在了园子里,还躲得那般隐密,若非玉点叫得厉害怕到眼下都没人发现。”
  玉点是谢夫人养的小狗,此刻乖乖的伏在主人脚边,忽哧忽哧的喘气。
  虽已届中年,谢夫人看上去仍然柔弱美丽,完全不像五个孩子的母亲。坐在榻边还握着迦夜的一只手,目中满是怜惜。
  “手这么冰,莫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多取些锦被来。”
  谢景泽的指尖按上了细腕,仔细的切了好一阵又换了一只手,刚放上去即被震开,迦夜睁开了眼。
  觉察到她想坐起来,谢云书藏住心焦劝慰。
  “这是我二哥,自幼随国手学医,相当高明,且让他帮你诊一诊。”
  早该发现她的异常,晨起初见就有什么地方不对,被她掩了过去,仅说是想翻翻医书。以迦夜的警惕多疑,必定是觉得身上极度不适才会如此,他却大意的忽略,心下极是懊悔。
  迦夜仍是苍白羸弱,勉力摇摇头。“我要回去。”
  “那怎么成,你这孩子未免太不爱惜身体。”谢夫人薄责,抽出素巾替她拭了拭额上的汗。“连病着也不顾,看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既是书儿的朋友,又救过岚儿,难道还怕谢家吃了你不成,安心的在这养好了再说,若是继续这般糟蹋自己,别说令尊令堂,便是我也要生气的。”
  怀里的人不动了,谢云书讶异的看着迦夜收起了桀骜执拗的性子,沉默的任谢夫人碎语唠叼,没再说反对的话语。

  57。驻留

  “二哥可诊出是何原因。”谢云书担心是她旧伤又犯。
  谢景泽微一踌躇,不知从何而说。
  谢夫人出言催促,“景泽还不快说,我看叶姑娘疼得紧,别是什么要紧的病。”
  谢景泽咳了咳略为尴尬,把一旁拉长耳朵的小弟驱出了门外,才转头面对母亲和三弟。
  “叶姑娘腹痛倒不是什么大碍,她是……”吞吐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天癸将至。”
  愣了半天,谢云书不自觉的红了脸。
  “会不会弄错了,就算癸水初来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谢夫人疑惑不解。
  “这与她练的功夫有关。”谢景泽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练的哪一路,但确是极阴寒的一种。她双十之龄才癸水初至,必定是由此所致,发作起来也比寻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气冰寒,越是运功痛得越厉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岚说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过她,还动上了手,约摸错不了……”
  “可有办法让她痛苦轻些。”约略明白了大致,谢夫人问道。
  谢景泽点点头。“我这就写张活血止痛的药方,另外得小心别让她受寒,她身子太虚要多留意,不然极易落下毛病。”
  “这还用你说,我一会就去叮嘱她,这孩子的娘亲不在身边,我自会代为关照。”谢夫人嗔怨的转向谢云书。“说来也得怪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这般可人的女孩练劳什子邪门武功,他们是哪里的人。”
  母亲的问话让他愣了一下。“她的双亲早过世了,大约五岁的时候。”
  谢夫人怔了怔,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我去和她说说话。景泽写完药方叮嘱下人赶快煎了送进来,书儿吩咐厨房做碗姜片红糖汤。”
  见母亲去了邻室,谢景泽摊开笔墨龙飞凤舞的写药方,一边和弟弟交待。
  “适才探脉发现她确实中了毒,时日甚久,大概就是提过的玉鸢萝花,此花过于罕见,具体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细诊,不然没有把握。”
  “有劳二哥。”谢云书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谢景泽皱了皱眉,惑而不解。“她的经脉有些问题。”
  “二哥是指什么?”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盯着苦思的人。
  “还是与她练的功夫有关,她全身经脉相当脆弱,与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凭真气撑着。”
  他心里一寒,把迦夜的旧伤定期发作,所知有关功法的一切悉数道了出来。
  谢景泽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来。
  “照你的说法这种功夫很危险,短期耗损经脉以求速成,长远必酿祸患,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明知下场难测,她怎会鲁莽至此。不说旁的,单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续发作必然日趋厉害。”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问最关键的。
  “有没有调治的方法?”
  “方才我诊到一半被她震开了,必须察看受损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握。”谢景泽顿了顿不无犹豫。“目前来看……真要补救,至少得先废了这门武功。”
  废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对她而言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骄傲,断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门边心事重重。
  谢夫人正在轻言细语的叮嘱女儿家该注意的点点滴滴,迦夜难得温驯的静听,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雾洇柔软,看上去如一个乖顺听话的小女孩,又苍白得惹人怜爱。
  这样年幼的外貌,身体却是千疮百孔,全倚仗饮鸠止渴般的苦撑。他没资格苛责她的轻率自伤,也不敢去想争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价,远比他的七年更长,更多,更沉重。
  丫环送来一个温好的手炉,谢夫人亲自替她放入怀中,将丝被掖好。见他在门边痴望,了然一笑,领着丫环出去了,还顺手揪走了窗边探头探脑的青岚。
  看着他走近,迦夜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竟不敢对视。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红了脸,越发羞得无地自容。
  本以为是练功造成的内腑受创,却未想到是这个缘故,得知的那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宁可忍着也好过在人前出丑。
  “可还疼得厉害?”清朗的男声很轻很柔,温热的手探过雪额,服过汤药又拥着暖炉,温度趋近正常,不再冰得吓人。
  迦夜的体质总是偏冷,他这时才明白是气血极虚,阴寒入骨的后果,原因当然还是所练的独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务必得多方留意。”他压下心绪劝说。“以前又受了那么多伤,我让二哥给你开些方子好好调养。”
  黑亮的眼睛终于瞄过来,羞红渐渐淡去。“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栈。”
  “别说傻话,还得喝好几天的药。”
  “本想现在就让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动不了,没人带又很难走出谢家的迷阵,只有等明天。”
  “和谢家牵扯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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