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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和葡萄酒，喝这么烈的白酒还是第一次，对这酒的适应和抵抗就格外缓慢和稚嫩。他从未感觉去女生宿舍的路这么漫长，每走一步都似乎要使上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来到女生宿舍的楼门口，他松了一口气，差点儿摔倒，努力撑了撑，才站住了，脑子里还闪现了那些醉卧马路边酒鬼的丑态，原谅自己的同时，也原谅了他们。心里还想，自己可不能醉卧在这儿，那可太丢人、太难看啦！他竭力控制着头重脚轻的身体，进二退一地往里走。
“干什么去？”门卫隔着门卫室的大玻璃窗看见齐锋摇晃着进来，急忙拉开玻璃窗上的小窗，着急地问，见齐锋不搭理他，又小跑步地从门卫室里追出来，赶上前，一把拉住了走向楼梯口的齐锋。
“我……我找叶知秋，找……找我们同学。”齐锋推着门卫的手说。
“几点了找同学？”门卫指着门卫室里的挂钟，瞪起眼说，“现在都九点了！你不知道，一过八点半，男生就不能进女生宿舍吗？”
齐锋摇着头，继续往里走。他晚上从未找过女生，自然不知学校还有这种规定。
“装什么装？学校的规定你会不知道？别喝上二两装四两。”门卫恼怒地抓住他，往后扯了一把。他虽没敢使大力，齐锋还是倒退了四、五步，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倾尽全力才站住了。齐锋的怒火腾地冒了上来，大声喊道：“学校的规定就是对的吗？为什么不让男生八点半后进女生宿舍？怕什么？怕男生和女生做苟且的事吗？难道男生和女生往一起一凑，就会干那种事？你们这是什么逻辑？把我们当人还是当动物？我告诉你，鲁迅先生当年骂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就爱在男女问题上瞎琢磨，唯恐天下不乱。”齐锋情急之下，口齿也伶俐了，舌头也不僵了。
“你放屁！”门卫当然不知鲁迅先生当年骂的是什么，可齐锋末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冲上去，抓住齐锋的脖领说，“走，见你们系领导去。”
齐锋最烦别人抓他的脖领，他一使劲儿就把门卫的手拉了下来，心里的火气更盛，接着喊：“见谁我也不怕，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告诉你，你们这种做法就不对，是对我们当代大学生的人格侮辱。现在并不是中世纪，也不信奉虚伪的程朱理学，干吗要限制我们同学间的正常交往？”
门卫被数落得答不上话来，又粗暴地抓住了齐锋的脖领。齐锋又使劲往下拉，这回，却未能拉下来，反而把酒劲儿惹上来。他头重脚轻地要往地上摔。这时，门口已聚集了好些女学生，她们竟很赞同齐锋的酒话，见他站不稳，以为是门卫要往倒拉他，走上来纷纷指责门卫：“有话好好说，干吗要动手？这儿可是教书育人的文明场所。”
门卫见众怒难犯，只好松开了手。齐锋见众人向着自己，情绪更高涨，就控制着摇晃的身体，接着演讲：“我正告你们，该发生的事情，无论你们怎么阻挡，怎么防范，那都是要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情，无论在什么状况下，都不会发生。就比如我和叶知秋，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同学，一直像亲兄妹一样，不要说在一起聊天，就是躺到一个被窝里，那也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更高了，神情更庄重了，却引来一阵笑声。
“你胡说什么？怎么醉成这样了？”叶知秋和梁君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哭笑不得地埋怨。
齐锋一看见叶知秋，心里一松，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回到了温暖的家。他指着门卫说了句：“他……他不让我见你。”就倒在了叶知秋的肩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知秋赶忙抱扶住他，可齐锋太重，把她压得后退了一步，她忙喊梁君帮忙。俩人一左一右拉住齐锋的一条胳膊，才使他站稳。她们搀扶着他，走向了楼梯口。门卫却余怒未消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厉声问：“干什么去？他醉了，你们也醉了？不知道一过八点半，学校就不允许男生进女生宿舍吗？”
“那总得给他安排个地方吧。你看他都不省人事了。”叶知秋跟门卫商量着说。
“我不管这些，我只管履行我的职责。”门卫拉下脸，冷冷地说。
“你履行的是什么职责？人的职责？还是什么职责？”叶知秋激动起来，厉声说，“你难道就一点儿人道主义也不讲，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
“我同情的是好学生，不是酒鬼、醉鬼！”门卫也发起火来。
“你就没有做错事的时候？百分之一百的行为恰当？”叶知秋还要争辩，梁君却拦住她说：“你跟大爷讲话和气点儿，大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是吧，大爷？”梁君甜甜地叫着，“我们呀先把他安顿到我们宿舍，随后就去叫他们宿舍的人来抬他，你看我们俩哪能抬动他，您说是不是？”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管我的职责。”门卫别过脸，毫不通融地说。
“你已经履行了你的职责。既劝告，也阻挡了。是我不听劝告，还冲破了你的阻挡，强行把一个男生带进宿舍的。你让学校处分我好了。”叶知秋威严地说，并搀抱着齐锋走向楼梯。
门卫见叶知秋态度坚决，也不便纠缠一个女学生，就愤愤地说：“我来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学生。那好，我这就去找你们系领导。
叶知秋和梁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把齐锋搀抱进宿舍。俩人刚关上门，还未把齐锋安顿在叶知秋床上，半躺着看书的张晓丽就扔掉书坐起，惊叫着问：“哎呀！你们怎么把他弄这儿来了？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仿佛她俩弄回来的是个怪物。
叶知秋先把齐锋安顿在她床上，才跟张晓丽解释：“先让他在这儿休息一阵。他要能清醒过来，就让他走，要是清醒不过来，我就叫我们班男生把他背走。
“赶快弄走他，我最烦醉汉了！”张晓丽挥着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说，“再说了，这可是女生宿舍，这要传出去，知道的还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全楼的人都已经知道是我叶知秋招回一个男生，您要怕影响您的清誉，可以登报或写大字报澄清事实嘛！”叶知秋忍不住发了火。
众人怕矛盾激化，纷纷劝说张晓丽。张晓丽恼怒地摔了两下书，气哼哼地躺了下来。叶知秋记挂着齐锋，见张晓丽不再吭声，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齐锋身上。齐锋翻了个身，痛苦地张开嘴，喷出一股浓烈的酒气，叶知秋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心说不好，忙将挂在墙上的夹克衫就到了齐锋嘴边，齐锋“哇”得一声，将他体内横行的酒食吐了出来。众人惊叫一声，都捂着鼻子躲到了自己床上，拉严了蚊帐，蒙上了被子。只有叶知秋竭力抑制着上涌的晚饭，一边接着齐锋的秽物，一边替他捶背。
恶浊的气流，很快无孔不入地弥漫了整个宿舍。被子下的人很快知道，她们根本无法置身事外。也蒙上被子的张晓丽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横眉立目地冲叶知秋喊：“叶知秋，你太自私啦！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宿舍？这可是众人的家。你要照顾你的情郎，可以呀，请到外面去！干吗把他弄回来祸害大家？你太自私，太不讲公德了！”
这回，叶知秋忍气吞声地缄默不语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让人这样当面指责过，强忍了忍，眼泪才没掉下来。
齐锋终于吐完了，张晓丽也骂完了。叶知秋出了宿舍，把裹着秽物的夹克衫扔到了卫生间的垃圾箱内，又打回一盆清水，细致地替齐锋擦洗着脸及沾上秽物的衣服。忽地，她见齐锋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叶知秋一愣，齐锋却睁开了眼，一头扎入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哽咽着说：“小叶，我好难受，好心烦。”叶知秋的泪水也挂在了她刚毅的脸上。她抚摸着齐锋柔软的头发自信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安心睡吧？明天是个艳阳天。”
第二天是星期天，果然艳阳高照。叶知秋和梁君一大早就走进了男生宿舍，来到一一六室门口。叶知秋敲了敲门，没听见应答，就推门走了进去。宿舍里只有齐锋躺在靠窗的床上，其他人看样子都去早锻炼了。俩人刚走到齐锋身边，齐锋便醒了。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脏兮兮的被子，纳闷地问叶知秋：“小叶，我这是在哪儿？”
叶知秋朝他笑了笑，温柔地说：“我们班男生宿舍。你睡在我们班长床上，人家和别人挤了一晚。”
“我怎么会来这里？我可一点儿想不起来了。”齐锋极力回忆着说。
梁君顽皮地用手刮了刮脸，笑着说：“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就变成了一摊烂泥？”
“我没想到那叫酒的水，竟会那么厉害。”齐锋有些难为情，“哎，梁君，我昨晚都干什么了？我就记得，走进了你们宿舍楼里。”
“哎呀，你可成大英雄了！一位大闹女生宿舍的大英雄，还是位演说家，不仅富于激情，还很有煽动性。昨天晚上，说不定有多少女生为你失眠呢！”
“是吗，小叶？”样子仍显虚弱的齐锋柔声问，见叶知秋笑而不答，又仔细回忆着，忽地一拍脑门儿说：“我有点儿想起来了，我那样子一定很傻。”
“你要天天能这么傻一回，那你很快就会成为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梁君继续调侃。
“你就幸灾乐祸吧！有朝一日，我也把你灌醉了，也让你出一回丑。”齐锋点指着梁君说。
叶知秋见齐锋基本恢复了常态，就拿起一个干净脸盆走了出去。等她端着清洁的温水，走回了宿舍门前，就听梁君在里边说：“你也真是的，喝醉了酒，哪儿不好去，非去我们宿舍，还吐得一塌糊涂。”
“我还吐了？”齐锋惊叫起来。
“赶明儿，你问一问叶知秋的夹克衫哪儿去了？全给你……哎呀，不能说了，再说，我都要吐。我们都无所谓！可人家张晓丽不干呀！把叶知秋从头骂到脚。叶知秋，都哭……”
叶知秋急忙推门进去，冲梁君说：“梁君，别胡说！”
“小叶，你是不是哭过？”齐锋疑惑地问，脸上流露出歉疚。
“没有。梁君逗你玩呢！”叶知秋把脸盆端到了齐锋跟前的床头柜上，轻声说，“洗把脸吧！”
齐锋坐起身，勉强洗了把脸，又虚弱地躺进了被窝里。叶知秋便说：“你得吃口东西，补充补充体力，想吃什么？”
“嗯……，又饿又恶心，你们说这感觉矛盾不矛盾？”
“那就吃点儿清淡的。”
“对，对，正合我意。”
叶知秋就和梁君走出了宿舍门。梁君颇有感触地对叶知秋说：“小叶，你发现没有？齐锋对你有种很重的依赖心理。”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叶知秋一脸的惊讶，“他怎么会对我依赖？他最喜欢和我作对。我说东的话，他偏偏会说西。无论谈论什么事，他都站在我的对立面上。我要说某件东西是圆的，他明知道这东西就是圆的，可偏要胡搅蛮缠说这东西是方的。”
“这恰恰说明他最看重，最佩服你的见解，能把你驳倒，会让他感到快乐、骄傲。”
“你说得太牵强。”叶知秋摆着手。
“那你没注意，昨晚他见到你的样子？”梁君回忆道，“一见你，他的表情立即一松，还说了句‘他不让我见你’，就什么也不管了。这说明他对你十分依赖，相信只要你来了，什么问题、什么事情都会圆满解决。他身心就彻底放松了。还有今天早晨，他醒来，只问他昨晚怎么样，从不问你怎么样，说明他相信你会处理好一切，不用他操心。我说你哭过，他都不相信。”
叶知秋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梁君，观察事情竟会这么细致入微，对她刮目相看的同时，心头也涌上一阵悲凉：难道我就不是女孩儿？不需要被关心？被爱护？
“坦率地说，他这种对你的依赖，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梁君见自己的话触动了叶知秋，接着说，“他对你依赖，说明他对你的敬佩是第一位的，而第一位的情愫，往往影响、甚至排斥其它感情。男孩儿总是妄自尊大的，他们往往喜欢被依赖，而不是依赖人。因而，他们大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儿。”
叶知秋心里一沉，明白了齐锋为什么会对卫玥一见钟情，而对自己对他的感情却视而不见。
二十
二十
郑红伟在中场接到队友传球，带了几步，对方球员上来抢截，郑红伟轻巧地过了对方，趟了一下，将球传给套边的队友，就往中圈弧跑。拿球的队友火速将球带往底线，摆脱盯防他的对手，向中圈狐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