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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靳言缓缓倒在她怀里,俊容冰冷,双目紧闭,毫无气息。
他死了,薄靳言死了。
这个念头涌进脑海,简瑶感觉到眼眶一阵刺痛,脸颊已是一片咸湿。她听到一个沙哑而痛苦的声音:“靳言!”
她猛的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炽亮的灯光,模糊的视线,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刚才是幻觉——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意识的底线。可那悲痛欲绝的感觉,却如此清晰的印在心头。她茫茫然躺着,还能感觉到眼泪一直在掉下来……
“呵……从来没接触过这类药物吗?反应竟然这么快这么强烈,真是太清纯了。”有个声音忽然在耳边说道。
简瑶转头想看他,却只看到黑黢黢一片。下意识的,她点了点头。
那人显然收到了她的回应,语气非常温和的问:“那你想不想变得清醒?”
想……这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简瑶紧咬下唇,一种腥甜的剧痛传来,眨眼就遍布整个口腔。她的意识仿佛也有瞬间的清醒,但瞬间又被那沉重的、浓雾般的海洋吞没。
那人似乎低笑了一声。
“血都咬出来了,真是可爱……但我知道,你是想的。”
然后简瑶听到哐当轻响,有人打开了牢门。
“我承认上次太兴奋了,下手有点重。”那人的声音透着惋惜,“结果鞭打之后,她的那块皮肤保存得一点也不好。这次我的会控制得很好。隔着衣服,不会留下一点伤疤。”
——
马里兰州,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重症监护病房。
薄靳言站在病房门外,身后是匆匆从国内赶来的中方官员、美国FBI探员,以及傅子遇的家人、尹姿淇的母亲朋友……等等等等。
主治医生拿着诊断记录走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拥过去。薄靳言站在原地不动,转过清冷的脸庞,盯着医生。
“傅子遇先生左胸的子弹,距离心脏只有3厘米。我们已经成功的将弹片取了出来。”他解释说,“非常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期,大概24…48小时会苏醒。”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薄靳言慢慢侧转目光,盯着玻璃墙后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苍白的傅子遇。
医生接着说:“尹姿淇女士虽然刀伤到内脏,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明天早上就会苏醒。”
所有人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对医生感激声不断。安岩也站在人群中,闻言神色一松,下意识转头望向薄靳言。却只见他原本站的位置,已经没了人。而前方走道的安全门,传来“嘭”一声响,安岩抬眸望去,却只见薄靳言黑色的衣袂,消失在门的背后。
——
薄靳言一个人开车回了酒店。
已是深夜,初冬的街头,某种寒冷的气息,仿佛已经开始入侵。城市霓虹、流浪行人,如同浮光掠影般从车窗掠过。
薄靳言的脸,一直没有半点表情。乌黑修长的眉像是这浓重夜色的痕迹,刻在他白皙清透的脸颊上。
终于抵达酒店,从裤兜里摸出门卡,打开门。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对面楼宇的灯光投影进来。他打开墙上的灯,将门卡扔在床上,看着屋内的一切,站着没动。
他们是昨天刚入住这家酒店的。简瑶的箱子还放在床边的矮桌上,拉链开着,露出他熟悉的一些衣物的颜色。
地上摆着两双拖鞋,一大一小。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一件她的风衣,米白干净的颜色,仿佛还染着她皮肤的色泽和温度。
薄靳言原地站了一会儿,脱掉外套、扯下领带,直接就扔在地上,赤足走进了浴室。
有的时候,热水并不能温暖人的血管的温度。薄靳言静静站在花洒下,冲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拧关了水。就这么走了出去。
窗外的夜色依旧是幽深而安静的,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光影交错的迷梦。薄靳言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闭眼躺了一会儿,他倏的睁开那幽黑清冷的双眸,转头望着一侧空荡荡的床铺。
只几秒钟后,他掀开被子,披上外套,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这是简瑶专程让酒店布置的套件,除了书桌椅子,还有张白板,方便他随时有了灵感,随时进来工作思考。
此刻,他就站在这白板前,打开自己的箱子,把一叠叠的资料和照片,全拿出来。
很快,照片贴满了白板。
他凝神看着,而曾经那些受害者可能的惨状,自动在他脑海里勾勒。
她被当成动物一样,用锁链绑住。而谢晗挥起长鞭,驱赶着她在狭小的房间里,做着卑微、绝望却徒劳的逃亡……她会被灌下神经类药物,她会辨不清现实和虚幻……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极致的痛苦……而在几天后,谢晗就会不满足于鞭打和戏弄。女人光滑白皙的皮肤是他酷爱的战利品,他会一寸寸将她剥落,而这个过程中,她还不会死……甚至,仅仅只是个开始。
因为她是他的女人,象征着他最热烈的欲望和渴求。所以他会将她摧毁得更加淋漓尽致,直至不剩一寸皮肤、一缕毛发、一块血肉。谢晗要令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
薄靳言低下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双眼。
76章
周围很静很静。只有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到指尖;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破裂的声响。
简瑶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后背、腰身、双腿;都传来火灼般的剧痛,全身似乎已经没有一寸皮肤属于自己……
可视线,依旧是模糊的。灯光、小床、栏杆,每一样在她眼里,都幻化成嶙峋的怪物。而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声音在讲话,就快装不下,太阳穴疼得像要爆炸。
“瑶瑶;爸爸的座右铭,就是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姐姐,你怎么对妖男这么好啊!真是妖怪也有春天。”
“简瑶,我从来没看他这么在乎一个女孩子。”
“难道你不想亲我吗?”
“如果你每五分钟亲我一下,我可以陪你做任何无聊的事。”
“现在,我令你感觉真实了吗?”
……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出来,淌过冰冷的脸颊,淌过干裂的唇角。那么咸苦,仿佛她再也感觉不到世间别的滋味。
“哒—哒—哒—”轻盈的皮鞋声响起,却生生叫意识恍惚的简瑶,全身一抖,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小动物般依偎在墙角。
“怎么不跑了?”谢晗清朗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真没意思,前两天你还跑得像只兔子。”
简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鲜血,伤痕累累,不复平日白皙柔润的模样。好疼,可她还是紧咬牙关,用双手抱住了头,等待即将到来的鞭挞。
大概是看到她徒劳而缓慢的动作,谢晗在背后轻笑了一声。
“劈啪——”尖锐有力的声音,仿佛撕破了周遭的空气。然后那熟悉的火辣辣的剧痛,再次狠狠落在她的腰上。
简瑶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仿佛所有内脏都被这一鞭子抽得挪了位。
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怎样才能结束?
……
“OK。”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面朝下放到了那血迹斑斑的小床上,动作轻柔无比。
“想不想让这一切结束?”他轻声问,仿佛每个瞬间,都能洞悉她的内心。
简瑶哽咽着,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依旧是恍惚的,隐隐约约间,看到自己的手指扣在床单上,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一遍一遍,这样她的精神,还能有一点点的集中。在那片混乱的海洋里,提醒自己,不可以被他主宰,不可以放弃生命。
“写下来。”他的嗓音却像是痛苦世界里唯一的天籁,动听而蛊惑,“想结束吗?只要你把感觉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薄靳言,你本来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快乐的女孩,有正常人的生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痛苦?”
阵阵酸意泛进简瑶心头。是的,如果不是薄靳言,她的人生不会这样。她会活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常世界里,又怎么会看到这些深不见底的黑暗?
泪水再次满溢,浸润她深陷的眼窝。谢晗的话,令她心中只反复默念一个名字:薄靳言、薄靳言……
“难道你不想告诉他吗?你在这里有多痛苦。你已经快受不了,可这只是个开始。”谢晗盯着她苍白的脸,紧咬的下唇,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声音却仿佛跟她同样哀痛,“告诉他,你要离开他。只要跟他没了关系,又怎么会有人折磨你?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放弃吧,放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明天一早,你就会躺在公立医院的病床上,一切都会结束,只需要一封给他的信。”
简瑶浑浑噩噩抬头,却只看到谢晗模糊而英俊的笑脸。然后手中被塞了一支笔。
“写下来。”他轻声哄道,“你会离开他,一切就会结束。再不会有痛苦,你会获得新生,我会马上就放了你。”
简瑶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纸笔。
只要写一封信,离开薄靳言,这个人就会放过自己?
只需要一封信?
纤细的金属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已写下两个最痛的字——
“靳言:”
血肉模糊、关节已有些变形的手指,骤然握紧了笔,停在纸面上方。简瑶无声流泪。
“怎么不写了?”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隐隐透出冷意。
简瑶手指一松,笔滚落在床单上,留下一排狼藉的黑点。而她低下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心脏部位疼得不能自已。
不,不能写。再难熬再痛苦也不能写。
他在骗她。
写下这封痛苦的分手信,他就会立刻杀了她。因为那不是分手信,那是她的遗书,一封毁掉她和薄靳言爱情的遗书——那才是他要的东西,他很清楚怎样才能给薄靳言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让她死去。
忍,必须忍。
她还要,活着去见他啊!
毫无疑问,这份沉默、虚弱却坚定的抗拒,令谢晗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她的胳膊,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尚算完好的、玉脂般的一块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是我做的还不够吗?”他轻声问,“才让你以为,还可以不听话?”
平静,却冰冷的语气,令简瑶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生气了。
她终于无可避免的激怒了他。
“呵……”他轻笑着,那笑声越发令她毛骨悚然。而滞留在她皮肤上的手指,更是缓缓加重了摩挲的力道,带来隐隐的痛感。
“那我们换一个方式。”他说,“也许这个时候给Simon送一份礼物,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沿着她的躯体慢慢滑动,抚过胳膊、抚过脖子和肩膀,最后落在她的背上。
“嗤——”布料破裂的声音,微凉的空气,更加深了埋藏在皮肤深处的钝痛。
“这里保持得很漂亮。”他轻声叹息,“一点伤口都没有,跟我向你承诺的一样。”
简瑶全身都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触碰,开始颤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
傅子遇从昏睡中苏醒,已经是两天后。又过了一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他依旧躺在重症病房,医生严格控制探望人数和时间。这天刚醒没多一会儿,简短的见过了家人,护士却来告诉他:安岩想见他。
“好。”他虚弱的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一定跟薄靳言有关。
从他醒来到现在,薄靳言一直没出现。他也不需要出现,因为现在营救简瑶,才是最紧要的。
想到简瑶,傅子遇的心狠狠一疼。
那么,安岩来找他干什么?
午后阳光如薄纱弥漫,照在极其雪白的床铺上,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因为过度失血,傅子遇的脸色始终苍白如纸,朝床边的安岩露出个勉力的笑容。
几天不见,昔日淡漠内敛的清秀小伙子,此刻下巴却长出了青黑的胡渣,神色也显得执拗而凝重。
“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酒店三天了。”安岩说,“不进不出,不接任何人电话,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傅子遇怔住了,嘴唇动了动。
只这简单的几句话,就令病房陷入了沉寂。安岩不再多言,傅子遇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傅子遇才问:“有……简瑶的……消息吗?”
安岩脸色又阴郁了几分:“没有。”
偌大的美国,要找一个失踪的女孩,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