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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仰颌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石砌狱墙上的一块破败窗洞,巴掌大的一片灰败天色卷着潮气将他发丝散乱在他清瘦凹陷的颊边,形成几道灰败的阴影,更显得他枯槁沧桑。
那一刻,我竟觉可感知他的苍凉悲伤,兴许这是与生俱来的相连血脉作祟,即便剜心也无法割断。我轻嘘了口气……
他缓缓扭头看我,我忙嘻嘻笑了两声,算是招呼,别过脸去……
他却顿了一瞬,打量我道“听凤皇说过,你叫玉瑶?”
凤皇是我小堂叔慕容冲的小名,他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这世上除了师傅外最疼我的亲人,从小到大,小堂叔每每来萨满庙与我师傅下棋饮茶,便必会给我带来我最爱的点心小吃和长安最时兴的小孩玩物,还尤爱将我放在他的膝上,搂在臂间,陪我玩游戏。
即便我懒惰刁钻,沉迷博戏,不学无术,小堂叔也从不曾说过我半句不是,反倒师傅每每被我气得扬着竹条追着我打,他还会将我抱起护在怀中,以避了师傅的“博命追杀”,师傅由此常叹“凤皇啊,这孩子是被你宠坏的!”……
在我看来,小堂叔是世间最完美俊逸的男子,玉树芝兰,清贵优雅,眸光温柔如晨曦,仅仅是听人提到他,我便也觉我那颗破败的心腔暖意弥漫,轻轻柔柔……
我看向慕容暐,抿唇开心笑道“哦,小堂叔向你提过我啊?”
慕容暐轻轻点头,细细端详于我,若有所思道“玉瑶,你知晓么?你那带抹淡金的眼珠与你小堂叔相像,但你的模样却有三分像淑玉,只是你比她活泼明媚,脾性也机敏大胆。不像她那般柔弱胆怯,只知落泪!”
我知他说的淑玉是清河公主的闺名,那是小堂叔的阿姊,我应称上一声堂姑母。据说清河公主因有神女之貌,当年被称为大燕第一美人。
而大燕亡国时刚年芳十四,被符坚充入后宫封为贵妃,很受宠爱。只是在我出生那年便忽然病逝,香消玉陨,很是可惜可怜……
见慕容暐看我的目光又有些黯然哀伤,想来是想起了那早逝的可怜妹妹,我眨眼想了一想,笑道“听说堂姑母当年被称为大燕第一美人,那也就是说我也算长得好看了!”,说完吐了吐舌头,自觉真是厚颜无耻得很……
慕容暐竟是笑了,笑起来眉眼温柔,有些许小堂叔的模样,让我觉得亲切,他打量着我,笑道“想来再过一两年,你脸上稚气退去,定该比清河更美!不过如今,大燕第一美人的称谓便就可赐于你了!”……
“那谢大燕陛下!”,我一本正经行了一礼,道“那我师傅以后要再敢说我长得不好,我就说可是大燕陛下赐我大燕第一美人之称啊,你老眼昏花竟敢抗旨!”……
他展袖掩笑,道“难怪凤皇那般疼你护你,你这孩子着实有趣得很!”……
我拔着狱门栅栏,眨巴着眼,嘻嘻笑道“能不能多讲些小堂叔的事给我听?他是不是从小就长得那么好看啊?”,我对小堂叔着实好奇得很,可却又实在无从了解……
“嗯,凤皇不但是我们慕容族最为俊美的男子,也是我们同辈兄弟中最为骁勇善战的英武男儿。他十岁便凭战功被封大司马、中山王……他虽是我最小的弟弟,却是我最为信赖的将军!”……
我不由连连惊叹,“哇!哇!小堂叔原来这么本事啊!”……
慕容暐静了一静,却仰颌长长哀叹了一声,道“若非我庸蠢,我大燕也不至于亡国,让凤皇堂堂男儿受那等奇耻大辱……”
他的眸间此时又有阴云聚结,哀伤满面,看得我颇为伤心,忙安慰道“眼下小堂叔他们不是招集旧部,要复国了么?”……
慕容暐的面上阴云微开,眼中似有火光绽放,忽直视于我,面色凝沉道“玉瑶,他日你见了你小堂叔,替我告诉他,只要复我大燕,血净亡国之耻,我便死已暝目!”
我怔了一怔,这分明是在留遗言的架势。可我也与他一同下了死牢,将被一同正法,哪还能帮他去说遗言,叹了一声,道“我也是要被杀的啊,怕是活不到去见小堂叔的!”……
……
“那慕容玉瑶关在何处?”,忽闻一不男不女的尖细语声,听来该是个内官宦者……
我扯断了手边几根枯草,“呀,该不会是那要撞柱的老头气死了,这就要将我这妖孽先拖出去砍了?”
慕容暐敛了容色,起身走到狱门栅栏前,眉宇深锁,目光凝重的看着我轻声道“玉瑶,答应我,即便受辱也要好好活着,去见你小堂叔,将我的话告诉他听!”
我额角一跳,顿觉肩头很重,头也很痛,扶额纠结道“若我有命,我便帮你亲口说,不然,我只能托个梦给他讲了!”……
……
一精瘦的宦者由狱卒引到了我的面前,稍稍一睨,那狱卒便低头恭敬的开了我的牢门。而宦者不待我反应便用一条麻袋将我全全套住……
我挣扎间似已被人扛上了肩头,不但憋闷,还颠簸得很……
一刻后,我似被放下,待麻袋口被放开,我挣扎着爬出,喘了好几口气,火大道“要杀就一刀,这是玩什么把戏?”,却是一愣,眼前竟是一间华贵的宫室,朱红梁柱,一方长榻,悬挂轻绡牡丹纹绣罗帐,微风一起,罗帐摇拂,分外清华,榻上铺置了软?朱衾,搁着玉枕……
啧啧,我再见识短浅也知此处该是妃嫔的寝殿,可这秦王符坚要在这里杀我?也不怕我的血污了他的后宫?……
“姑娘,饿了吧?请用!”,那宦者竟是指着一旁朱漆矮案恭声而请……
我见案上搁着各类精美糕点饼食,极是丰盛,“死前是该吃顿好的!”,遂不客气的拈了个糖饼,狼吞虎咽……
一路风尘,本就没一日吃好,死前总得吃顿饱食不是……
“啧啧,我从小最爱吃糖饼了,我还本想要去拜走马巷的糖饼李婶为师的……”,我的啧啧却被一口饼食噎在喉管,喘不了气,因见一身玄底龙纹袍服的高大男人跨进殿来,浓眉大眼,肤色微黑,正正是那大殿上的秦王符坚……
见我被噎,符坚似有几分哭笑不得,道“吃个饼也能被噎,朕还第一回见!”……
我忙胡乱灌了半碗糖水,拍了拍胸口,刚顺了口气,我却感阴影俯下,下颚一紧……
符坚竟是抬指掰起了我的下巴,深黑的眼眸深深滑过我的面孔,道“这双眼着实与他一样妖孽,而面貌却又有些许像他阿姊!”
我怔了一怔,那样的目光似是陷于某段粉艳桃红的过往回忆,浓浓相思,无法自拔。而他口中的他,是指我小堂叔?
忽想起四岁那年,小堂叔前来庙里看我,离开之时,街口的几个顽童便指着他的背影吟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那时他忽然回头,瞪着那些顽童的目光阴深狠戾,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悲恨怒意……
难道真如坊间好事者传言,大燕亡国时,符坚不但将清河公主收进了后宫,见时年十二的小堂叔有倾城绝世的美貌,竟也动了色心,将小堂叔一并囚进了后宫,由此姐弟专宠……
可想到此,我便很想抽自己几耳光,这种想法真是龌龊得很。即便这符坚好色,但小堂叔是何其高洁如竹的堂堂男子,十岁时便因战功封大司马、中山王,岂会受得那般折辱……
可忽又想起大堂叔那句“若非我庸蠢,我大燕也不至于亡国,让凤皇堂堂男儿受那等奇耻大辱!”的悲怆自责,我的背脊骤然一股凉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不觉牙关颤抖……
而符坚似回了神,手指一顿,掀袍在榻边正坐,似回想了一下,道“记得五年前,慕容冲忽然受了大伤,险些丧命。朕后来听说他是为了上昆仑寻一枚瑶碧给他一个堂侄女救命,而被昆仑守山神兽所伤……想来,那个堂侄女就是你吧?”
我惊在当场,眼泪顿时大落……
我因无心,从小体弱,靠师傅汤药续命。九岁那年,忽然噩梦,一夜病倒,药石无灵。师傅叹息着那是因我年岁渐长,无心再难留踞魂魄……
可小堂叔却是紧紧抱着气息奄奄的我不愿撒手,急问师傅相救之法。
师傅拈须片刻,告诉他若能寻得一枚昆仑瑶池之畔的瑶碧刻枚假心缝入体内,再以三生镜聚我魂魄,兴许可暂保我小命。可昆仑仙山凡人难寻,更是有神兽守护,世间多少求仙之人都因此丧命山脚,魂飞魄散……
过了几日,师傅果是以一枚玉白光滑的瑶碧给我刻了颗假心,我便又慢慢活蹦乱跳。那时师傅的确告诉过我瑶碧是小堂叔找来的,但并没说小堂叔寻得如何艰难,只是让阴伯送了不少伤药去小堂叔府上,却还又莫名叹了一句“一颗假心,便又活命,也是你命劫难逃啊!”……
……
想到这些过往,我泪水汹涌,却忽脸庞一辣,竟是符坚抬指替我拭泪……
我惊了一惊,忙侧脸避开,他却是干脆抬手将我一把扯过,压倒榻上,大手贴实抚上我颊……
那掌间粗糙,尽是拉弓握刀磨起的老茧,看着那双欲望纠结的黯沉深眸,我暗大骇,若是个贞烈女子,此时便该咬舌之尽,可大堂叔那句“即便受辱也要好好活着!”又响在耳边。究竟是做个淫妇失贞保命,还是如个烈女痛快一死,让我挣扎为难得很……
可淫妇、烈女实在都非我这般平凡姑娘可以驾驭,情急之间,竟是呵呵笑道“呵呵,你不怕那些老臣要撞墙,我便也不妨做个妖孽?”
这话若是含情脉脉轻柔说出便是情话,可如我说得这般硬朗并带着笑声便该是扫兴的不知死活了……
符坚眼中的黯沉果散去数缕,可看着我的眼神却又如同赏玩着一件稀奇的玩物,手指抚过我的眉目,沉沉艾艾道“你的性子还真是奇怪!一点也不像你的堂姑母,那么柔弱温婉,却也不像你的小堂叔那般清冷仙气!”
听他如同品评女人那般品评小堂叔,我胸中刹时涌上一阵鱼死网破的恶气,道“我小堂叔是堂堂男儿,可杀不可辱!呀呀,我这下总算是明白我的小堂叔为何要反了,是被你逼的啊!”
话一出口,符坚眼中尚存的情欲瞬时化为几缕青烟,浓黑的眉宇一皱,起身坐起,静了片刻,竟是恢复了白日殿上的肃色,沉声道“你既是慕容冲那反贼以命相护的至亲,那朕杀了你,便也不算是滥杀无辜的!”
我顿觉额角跳疼,揉额道“一直听说陛下仁恕,便该是讲理的人!”……
符坚拂袖起身,走到殿口,忽回头瞪着我冷厉道“再仁恕的君王也不会是个讲理的人!况且,慕容家犯下谋逆大罪,便该受灭族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
☆、紫宫流连君王意(2)
听见殿门铜锁相扣的闷响,我轻舒口气,在案旁坐了,拿了那些饼食来啃,去冥界可有很长的路要走,怎能饿着自己?吃饱喝足,我满意得伸了个懒腰,在榻上躺了,唉呦,好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殿宇空旷,我有些冷,见榻旁有一只朱红大箱,想着兴许有些棉衾之类的可以御寒,打开箱盖,那入目的绚丽却让我目瞪口呆……
面上搁了一块梳妆铜镜,下面却满满叠着华美鲜丽的女子袍服,啧啧,真是好看,我十岁后便被迫穿师傅那样的萨满袍,而这样精美的女装,我是从未见过的……
我一一抖开细赏,可在那些鲜丽的色泽中,压在最下的一角黑色很是诧眼,我好奇的拖出来一看,竟一袭黑锦底镶金丝边的窄袖袍,这明明是一袭男子的劲装……
呀,该是那符坚的吧?我恶心的甩开,却豁然见袍角以金丝精绣着一只展翅翩飞的凤凰,头冠华丽,纹式华美,翅羽大展,凤尾长曳……
我惊在当场,记得小堂叔的几袭旧袍上便是绣着这样的凤凰图案……
我放眼空旷死寂的殿宇,虽是打扫过,但梁角壁旮等边角处却有沉沉积灰,殿中飘散着久未开窗见阳的沉沉郁气,显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难道,这里便是“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紫宫”,堂姑母和小堂叔当年就曾在此住过?而这些华美鲜丽的女装便是我那早逝堂姑母的遗物……
我双手微抖,将那些衣袍一一小心叠好,小心放回箱中,泪早已不觉大涌,可神思却又是静寂了一片,我忽决定若那符坚再来,我定会选择做个烈女,因那令小堂叔受辱的可恶男人,不配我屈辱奉侍……
……
殿中死寂,我抱膝在榻下而坐,有夜风从窗缝沁入,那细微风啸听来竟如女子如诉轻泣,望着那摇曳落泪的残烛,我觉得从未有过的彻骨悲愤,失声痛哭……
抽泣了大半夜,已是神思疲乏,但悲愤竟是随着泪水所剩无几,打着呵欠想倒头睡上一觉,却闻殿外说话之声,我揉揉泪眼,轻步凑到殿门处,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