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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砍树的戏码,可惜在他想砍了它的时候拿不动斧头,拿得动斧头了又过了那个年纪,总之这棵俞长俞歪脖子的梧桐树光棍地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是愉快。
杨颜邺与他的父亲,杨家当代的一家之主,并肩站在树下,想着先前说的一些小事杂事,内心五味陈杂。年少时最是琉璃心,得知自己还有个兄弟自然是好奇和欣喜居多,待得苏辛真的进了门,杨颜邺仍旧没有多少心理变化,时间的力量便在于其不经意间会闲得没事可做所以令蝴蝶扑棱几下翅膀,然后就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与君绝了。对于父亲对待苏辛的态度,他怎么可能会寻不到几丝端倪,可直到现在,苏辛与这一大家子的关系,他自然不会还是小时候天真可爱的想法,可问题便在于虽然他知道了许多,仍旧看不出这件事或这些事的走向,他把他的苦恼表达得恰到好处,父亲在暗含赞赏的同时还是没有给他解惑,这一点,杨颜邺习以为常。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成长过程真的会有一些匪夷所思,他需要学习什么接受什么理解什么并不存在传道授业解惑为师也这一套,反而很像关门老幺习承一宗不传之秘一样,就差领头的师傅立于云端高手风范尽显地来一句回去闭门修炼领会个中奥妙了。想到韩相的话,杨颜邺顿了一顿,听到后方来人刻意的脚步声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打过招呼后,同迎面而来的三叔挤了挤眉,慢悠悠离去。
杨安是个奸雄,却又不少中正之气,看着他成长为杨家中流砥柱的老一辈人已经没有几个留存人世了,偶有些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硬生生瞅着黄泉路不顺眼的老家伙们定然不会忘记这个人物还在很年轻的时候便已然是个人物了,杀伐果断年少老成做得绝户事拌得虚伪脸,颇具传奇色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二十三年玩世不恭两年韬光养晦一年铲除异己拿下了整个杨门,一切风平浪静,至于在这其间他失去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在乎,甚至连他自己都是不在乎的。
将落下树的几颗球果拿在手里,感受着还有些青涩的果实支楞着不怎么刺手的毛刺,杨安缓缓说道:“这树在一年年地长大,连我这个不太怎么感慨时间的人都要有些唏嘘了,还没怎样呢,我就这么老了,有些可笑,却笑不出来了。”兴许是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站定在身后的三叔并没有张嘴的意思,只是静静等待下文,“家里没有谁去管这棵梧桐,二十多年过去,的确也是果然,它就这么长歪了。受你嫂子的影响,闲暇时也读了这么久的园艺学,起初当然知道这结症在哪,后来也是越发熟稔,可现在猛然一看,却有些吃不准这棵树的脾气了,我要割的这个毒瘤,到底能不能把它救回来呢?”
三叔揉了揉肩膀,同样仰起头看着树冠的繁密,语调平常:“大哥你只不过是忧虑多了些而已,你要相信颜邺,他的妇人之仁责任在我,毕竟环境不同,自然没有一样的性情,可他一样是走得很稳,有韩家的小姑娘帮衬,我肯定相信我的亲侄子会走得更好。”
“我还是想再同你谈谈我先前的想法。”
“我不同意。一个家里要有面子和里子,我在这院子里深居简出了这么多年,做得心甘情愿,没理由也没力气再去跑到前台唱戏了,我年轻时没怨气,现如今更不会有怨言,请大哥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两人走到一旁坐下,三叔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的问题应该在更近处,我对山东的局面有些别的想法,可在颜邺面前披了这层皮,有些事情做起来反倒是束手束脚了。”
“我虽说种了这棵树苗,却是你的法子在教他怎么长,该如何便如何,颜邺他不理解可以让他闭闭关。他这一代没了竞争的对手,是福气也是祸根。”
杨家三叔不再多言,又坐了会后起身离开。临至院子廊门,听到杨安的话语,回头笑了笑,大步离去。
“三弟,你若是不想再做影子,我不怪你,相反,我很高兴你会那么做。”
而接下来的另一句话,任是这位三叔的修为再高,怕是也听不到丝毫了。
“老三,二十年来没犯错,行百里半九十,可千万别要我失望。”
……
“这油炸糕的做法在各地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差别,单就和面这一条,像是有的地方就要把面酵开,有的就是烫面或者直接冷水浇面,糯米面的还要加一道蒸的工序。至于这馅儿嘛我至今还是觉得白糖最有味道,你上次掺了蜂蜜结果反而差强人意,嗯,揉团儿的时候不仅要沾了油,还要记得挂上糖,不然上色太困难。还有这油,热度高了低了都不好,一筷子下去能冒泡了是最佳,炸成金黄色就能出锅了。哎,不错,不错。”
“太爷爷,可不能贪嘴,说好只能吃六块儿,您这都第七次夹筷子了,不能耍赖。”
“嗯,单数不吉利,咱们凑个八。”
“好了,我去收了它。”
看着重孙女儿将面前的食盒抢走,王上山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哼哼老太太,以为你先我一步投了胎我就吃不上这吃食了?咱们四丫头可是能做出你那时候的味儿喽,是该说我有福气还是没福气呢。缓缓走到客厅,听着王玉琼在厨房忙碌的声响,老太爷摇头晃脑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几许。王家称得上是高门大户,无论怎么讲,至少如今还是富过了四代的钟鼎之家,他王上山自十二岁起为家族开山,说句不怎么温良恭俭的话,老头经过的风浪已经数不清了,见过各式形形□□的人,两方面的原因相互杂糅影响,很容易出现同家中小辈浮于表面的现象,好比王玉琼的三个哥哥兴许和小五子还算凑活,同他更像是见了面打声招呼的陌生人而已。利益关系经由时间穿引冲淡血缘的牵扯是一种类似于大江东去的不可挽留,他王上山一直在想着拖一拖时间的脚步,一样是颓然无力的失败。所以对于四丫头的成长,他很是乐见其成,有很多话兴许连儿子都不讲的却不见得不会同孙女儿说,年轻的王玉琼有他王五希望她有的初心,缺少的只是时间的打磨而已。至于一路看过来的王家其他人,老太爷有哀有怒,现如今鲜衣怒马看尽长安花的各个大肚子老板,有哪个不在他本家里讨过饭,那个六十多岁还要娶小姨太的王友德,年轻时候扛把锄头就往公路上躺,拦着人家油田上的作业分队要他娘的什么养路补贴,还有已经改嫁去了邻村的郑秀芬,当年的勘探小组有哪个没被她的撒泼打滚挠了个满脸开花还要无休止地给她这样那样的安家费。太多人只记得玉林王家人做了贡献,太多人对这种无休止的讨要生成了依赖,太多人已经拎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国家的,他们把这个当成了理所当然对于国家的容忍不会自知自省反而沾沾自喜,腐肉横生已经蚀骨,又怎么可能去奢望不会出问题呢。
所属王家地产的一处小型写字楼,三楼西北角是间20人规模的会议室,此时已零星有十数人落座。王满当很气愤,当然他认为他有理由生气,他也可以说是王家第三代旁系子弟的代表人物,自成年后便一直围着王家核心绕圈,心甘情愿跑前跑后,后来子承父业前往石油下属三级产业,握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算是顺风顺水大半辈子,可就在最近,王家人大肆收购企业产权却根本不给他们这些混口饭吃的一个解释,任由他们蒙在鼓里不闻不问,他自是要来讨个公道。而另一方面,任由王家封锁消息的手段出神入化,可跑社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家的本领,他们早就听说了各种渠道的小道消息,当然要来探个究竟。
王传东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他当然不担心他的妹妹会应付不了这样的小场面。他的算盘里是想在这些大伯阵营的簇拥里借一下力,他想知道继王传京死后王传宇失势,这群最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当然会做出他想看到的反应,可在这种所谓道义与其间自家的龌龊心思两者的双重逼压下,王玉琼究竟会不会明确表态。他的先见之明是派了心腹前往机场车站日夜轮驻,果然就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津门杨家人领头,这些大多是国外航班进来的人却毫无与苏辛一家亲的意思,虽然其后他便跟丢了许多,但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定然可以改变王家的被动局面,苏辛与杨家某个派系不合。所以他要先一步彻底确定王玉琼的立场,才好决定这件暗中配合落井下石的勾当究竟要如何进行。他觉得要扳倒苏辛,其实只是麻烦些,有人动手帮忙,自己只是费些力气而已了。
王玉琼没有与这个哥哥不阴不阳,安安静静地同他说明了先前的情况,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并没有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草草应付离去。
王传东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丝毫,甚至是心里都没有一丝不快。他清楚了这个妹妹的想法才最重要,因为这意味着苏辛接下来要迎接他使出的全力。真的以为我只会玩女人?王传东的面容些许狰狞,我妹妹是我的,你这么不给留情面,给我一个放你一马的理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笑彼岸七八天(二)
一个学年结束,按照这边大学城的默认规矩,二、三年级的寝室要稍作调整,以配合九月份的新生入学报道。好惨不惨,张黄花同学所在的系院宿舍便在学工部下发的待调整序列之中。虽说在校内的时间不多,但这也是升入大二以后的光景,一入学的前两个学期张黄花对于宅在宿舍里还是很一番勤勤恳恳的,至于去不去教室报道,那就要问她自己的心情了,因此除去学校里统一配发的各式寝具,还有归属于她自己的一大堆包包裹裹。所以当行注目礼的对象是眼前这位除了走路的双脚之外其余但凡能挂点东西都挤满了的苦力苏辛时,张黄花很不好意思地咬着棒棒冰在前面引路,诚惶诚恐的表情下享受得心安理得,对于周边时不时投来似嘲弄又似嫉羡的目光,她将走红毯的社交礼仪演绎地尽善尽美。将热得汗流浃背的湿身男痴痴看着,张黄花很委婉地表示了由于自己的疏忽不知道把水卡君丢到了何处所以要委屈苏辛只能坐在小功率的迷你台扇前自然干的想法后,张黄花觉得自己真是委屈的不得了。校门外倒是有香格里拉的洗浴场,可要是要她哥哥晓得了自己曾经主动请苏辛洗过澡,那她真的是半年别想出门了,可要是让他自己进去自个在大厅里等着又有点煮熟鸭子飞走的别扭感。就在这种痛苦与纠结中看到了苏辛连一分钟的功夫都不到只是将某根什么线一错一反就让插卡式的读水表成了摆设的傻瓜机,太阳能里的水就这么绕过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电子装置洒出了蓬头,张黄花在钦佩之余搬了条板凳堵住了寝室的大门,开始扮演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角色,呃,望风,把门。
大学城周边分布着许多夜场和小吃街,尤以东门最为聚集,高峰期交通堵塞是很常见的场景,具体就表现在四个轮的跑不过两个轮的,两个轮的又跑不过用脚走的。不是说有关部门不整治,而是行事如何有方也架不住旧去新来的循环往复,小本的生意也不见得有谁是多容易的,加之创城时期各家商户也算配合,也就没有哪个所谓城市管理员去找别人的不痛快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其中一家作冰沙和麻辣龙虾的小店,拢共只有六张桌子而已。因时间还早,兴许还不是上人的时候,张黄花领着苏辛熟门熟路。她自然清楚苏辛不喜沾辣的怪癖,她也是本想着和他一起回市区吃点什么,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名火堵住了胸口怄的一口气,张黄花有股莫名的伤感。给苏辛点了一份鲜虾煲和冰水,自己则是能把舌头辣下来的对虾烧,瞅着门口老板新近挂上的大红灯笼,给她送来了一丝喜感,这饭请得太上算了,两人加一起撑死也就六十块。看着传菜的服务生走来走去,张黄花笑脸灿烂,“漂亮姐姐新来的吧,咱们来这老板都会送些麻椒和胡盐的。”各自的菜上齐,张黄花拿了碗碟乘了虾羹,两只手不嫌烫似的捧着递给苏辛,直至后者接过,两人笑容会心,张黄花这才戴了手套,对着自己的食盘露出了两颗虎牙。
饭后送张黄花回寝室,行走在生活区的林荫路上,一左一右。苏辛应邀给张黄花讲着两人小时候的事,还得是张黄花记事以前的,二人音调有高有低,一对身影在校园里很是和谐。
然路有尽头,尽管苏辛一直在陪着身边的张黄花压缓了步子。行至宿舍楼下,张黄花倔强地站定在门口,也不回头,两人一前一后。张黄花龇了龇牙,捋了捋衣摆,默默数了一二三,然后向后转。
“苏辛哥,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