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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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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稀罕物儿,”莫题点头:“是个好东西!他,翟辽,那架势!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见过从前那种日子?喧喳得很。”他又喝起酒来了。
  染干笑笑,瞅到于桓:“小兄弟是勿忸于部头儿?我记得于伐——”
  “阿爸三年前死了。”于桓答。
  染干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年轻人大约二十二三岁,身体强健,宽宽的肩膀,貌不惊人。他注意到他不时总抽一眼去看看那个叫穆凛真的丫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开,而后者似乎全没在意。他瞧在眼里,一边笑道:“于桓头领年纪轻轻便做了一族之长,莫首领怎能说现在没有人才呢!就像奴真——”他突然停止了说话。
  “奴真怎么了?”莫题顺口接问。
  “我想到一个事,”他道:“去斤既然是前任须卜族长的亲弟弟,奴真的亲叔叔,那么,按咱们草原上的规矩,是不是该以长辈为先呢?”
  所有人都朝他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首领之争

  “什么!奴真少年上位,统领须卜部这么多年,因为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叔叔,就要拱手让出?不行不行,不划算,太不划算了!”拓跋虔甫进门,坐没坐稳,先以洪亮嗓门发表他的意见。
  这是一个小型会议,座中有张衮、安同、穆崇、叔孙建、拓跋遵,当然还有主事人拓跋珪和当事人奴真。
  “虽然确实并不妥当,但兄死弟及,是毋庸置疑的部落传承顺序,”叔孙建耸耸肩,“你不能说贺兰染干说得有错。”
  “我看他是成心搅粪坑,”拓跋虔啐了一口,“熊老子的恨不得越臭越好!”
  拓跋遵笑了出来:“阿虔话虽糙,但一针见血。”
  叔孙建也笑:“不错,只是这亲既已认了,事情就得解决,不然奴真以后不好说话。除非去斤——”他望了奴真一眼。
  奴真回应的看了看,没有说话。
  拓跋珪叹口气道:“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本是喜事——所谓‘福无双至’,怕也正是这样了。”
  安同摸着红胡子,趁此机会顺便炫一下今天新戴的翡翠戒子,待众人都被他手上碧绿绿的光芒闪着了,才道:“据我的消息,现在须卜暗地里有两种意见,一种主张由奴真继续管理部落,另一种则认为依传统以去斤统领更为妥当——哦呀呀主上,这事儿怎么说着这么耳熟呀?”
  拓跋珪回道:“郁久闾兄弟不是闹过相同的事儿?”
  “哦,对。其实整件事里去斤的态度最有意思。”
  “怎么说?”叔孙建问。
  “换你,一直失意多年,在别人部里帮人牧犬,突然之间有机会变作一部统领,你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拓跋虔嚷嚷:“可这太为难人了!”
  叔孙建道:“碰上别人我不敢说,可那去斤,我看倒不像钻营之人,再说一部之长就那么好当——啊!”他恍然大悟。
  拓跋虔道:“你啊个啥劲呀,继续说——奴真他叔一把年纪,养养狗就算了,当头儿,哼,他以为人跟狗一样咧?”
  拓跋遵对安同道:“其实去斤是受了染干支使,对吗?”
  安同点头,看向拓跋珪。
  “贺兰染干!又是这根搅屎棍!”拓跋虔愤愤道:“主上,咱们支持奴真!大不了须卜一分为二,愿意跟他叔的跟他叔好了!”
  奴真却摇了摇头。
  “咦,我帮你还不好?”
  拓跋遵抚了抚兄弟的膀子,拍拍他道:“不要忽视了草原上某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它们有看不见的力量。像神圣伊都干为什么可以自成一国,像主上为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就该明白奴真的处境。”
  名不正,则言不顺。
  “可是——可是难道真的拱手让人?”拓跋虔不甘心:“奴真是我们的伙伴,可他叔明显对贺兰部更有感情,这也——熊老子的!”他咒骂一句。
  “主上有何打算?”穆崇单刀直入,问拓跋珪。
  拓跋珪垂着眼睛:“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他又道:“奴真,你留下。”
  “‘贺兰高山雪,延陀阿那嬛’——要是我说,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接近你的,你会不高兴吗?”穆凛真与贺兰雪穿过广阔的庭院,前者直率地问道。
  “怎么会呢?”贺兰雪笑笑。
  “你有没有见过阿那嬛?”
  “没有。”
  “那你对她好奇吗?自从我见过阿那嬛,又听说你与她齐名后,我就一直想你该是什么样子啦。”
  贺兰雪又笑起来:“听阿萝说阿那嬛跳舞跳得极美,我可什么都不会,平常得很。”
  “但你有种难得的温柔,哪像我,老爹常说我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可我总又改不了,所以嫁不出去。”她无奈地摊摊手。
  贺兰雪噗哧一声,“你爹也催你嫁人呀?”
  “也不算真催,总之常拿这点来数落我就是了。有时我真羡慕阿那嬛,她喜欢薛采哥哥薛采哥哥也喜欢她,什么也不用想就嫁过去了,多爽快。”
  “阿那嬛成亲了?”
  “还没,不过该快了。嘿,你刚才说‘也’——难道你家人也催你成亲?”
  “嗯。”
  “你生得好,性格好,又是贺兰的翁主,应该有大把人等你挑吧!”
  贺兰雪摇头,隔了一会才说道:“我得听我哥的。”
  “讷大人?”
  “不。”
  “贺兰染干?”
  “嗯,我们俩的亲阿妈去得早,他从小抚养我长大,我不能违背他。”
  “那他总会为你找个好的。”
  贺兰雪没有回答,朝前走去,信手折下一支柳条。
  穆凛真定定看了一会儿,追上去:“看来他给你找的你不喜欢——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贺兰雪吃了一惊:“不,不,没有。”
  “好啦好啦,不必慌张,”虽然年纪比贺兰雪小,但穆凛真说起来可大方得很:“我老爹常说,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好事,他巴不得我快快喜欢上某个谁,然后赶紧把我送出门去哩!”
  贺兰雪微微张唇:“——真的?”
  “对阿,有时我怄他说永远碰不上喜欢的怎么办,他说不可能,连他都碰上我阿妈了;然后我又说我喜欢人家但人家不喜欢我呢?他说那就去抢呗!你说好笑不好笑?”
  贺兰雪觉得那是她所从未接触的另一个世界。
  “咦,碰上熟人了?”穆凛真停住笑。
  湖对畔,一个墨色身影和一个红色身影伫立。
  “走,过去看看。”穆凛真拉起她。
  “主上和谁?”贺兰雪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勃勃,忒生得好,可惜是个男孩儿——呀,二翁君!”
  贺兰雪看见拓跋仪在他俩身后转了转,没打扰,旋脚走了。穆凛真趸了步子,回头对她道:“我先去找二翁君。”
  “阿?那——”
  “要是不懂出宫,找主上,他会帮你的!”
  贺兰雪看她如燕子一般往紫色身影消失的地方追去,眨了眨眼。
  穆凛真喘着气追上拓跋仪。
  “哇,你走路跟飞似的!”她道。
  拓跋仪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你救了我一命,我一直没谢谢你。”
  “不必。”
  “说起来,我第一次驯白马的那次,那次被吊着,也是你射了缰绳,记得吗?”
  “是的。”
  “你的箭术真不是盖的。”
  “谢谢。”
  穆凛真突然拦到他面前,扬起脸对着他。
  他看到她竖着眉毛。
  “怎么啦,我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
  “你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才生气。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有两个字可回答吗?‘是的’,‘谢谢’。”她维妙维肖地模仿他的语气。
  拓跋仪不由笑笑,卸去了冷漠的蓝瞳里有一瞬的柔和绽放出来。
  穆凛真感觉自己的心跳停顿了一下。
  奇迹般的,从不脸红的她居然脸红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耳根发烫,希望他没有注意才好。“让你尝尝被忽视的滋味呗!”
  拓跋仪再次笑了。
  “刚才你弟弟来过,不过又走了。”
  “阿仪?”拓跋珪闻言转身,四望了望。
  “你发呆也发太久了吧?”勃勃鄙夷,要是他不出声,估计这人还能就这么呆着。
  “这不叫发呆,叫思考!”拓跋珪强调:“思考!——你什么时候在我后边的?”
  “我早在这儿了,喏,”他指指身旁不远处一块又大又长的石头,“我在它后面睡得好好的,你跟那个什么奴真过来说话把我吵醒了。”
  “你都听到了?”
  “一点点——如果我是奴真,我可不干。”
  “我很庆幸,你不是他。”
  勃勃觉得自己像被嘲弄,于是嘲弄回去:“一国之王做到你这样,没意思透顶。”
  “我也觉得没意思,可是,谁让现在的拓跋必须依靠贺兰呢。”
  他这笑容难看死了,比哭还难看,勃勃撇一撇嘴,“真不明白你们鲜卑人是怎么想的,在我们铁弗,如果人上有人,就做人上人;如果山外有山,就征服山外山;如果天上有天,就上天外天!”
  “对阿,做人上人,征服山外山,上天外天——可是在这之前,要做多少准备忍受多少屈辱?麻雀,你毕竟还小。”自从被刘显逼出七介山那夜起,什么是强,什么是弱,他已深深体味。没错,要做人上人,可是前提是,吃得苦中苦。
  第二天拓跋珪作出的诏告一传出,效果犹如平地惊雷,什么反应都有。许多拥护奴真的一大早跑到奴真帐前,还有看热闹的、持中立态度的,群情涌动,端看奴真如何表示。直到中午奴真才现面,青年只有一句话,代王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哗,这下更加了不得,在姑娘们眼里他成了一个悲情人物,可是他又多么具有男子汉气概!而在扈拥眼里,他们的少年首领多么讲义气,因为代王是他的童年玩伴,他就对他毫无保留的支持;甚至那些中立者也改变了态度,有些欣赏他来了:一句话,不辩解,不牢骚,便把一族之权让给了自己的叔叔,可真有大将之风也!
  贺兰染干坐在房里,当吐突察台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后,他道:“你来得正好,大哥知道消息了吗?”
  吐突察台看了眼染干的表情:“对,他已经收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染干微笑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我们把须卜部搞到手。”
  吐突察台一屁股坐到席上。“我真不敢相信,那个去斤竟然有这样的身份来历!不过我了解事情决不是单靠认亲就干得来的,你怎么让奴真乖乖退位的呢?”
  “实际上很简单,”贺兰染干吐一口气:“当我知道他与拓跋珪是挚交后,我心里头就有了主意。”
  如果拓跋珪支持奴真,他贺兰部自然会为去斤讨“说法”;如果拓跋珪支持去斤……那他倒要看看,这两人的友谊,到底深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改代为魏

  一根针,举起来,在头发上刮了两刮,低回,指头用力,嚓,扎进麂皮靴子里。
  日头照进来,落在女主人的脸上,她缝得又快又稳。一,二,三——一旁的女孩儿忽然数起数来了。
  “凛真?”女主人问。
  “啊?——哦,夫人,我在数鞋头得用多少针呢!”穆凛真回神,忙答。
  贺兰姜笑了笑,知道她在扯谎,可是也不盘问,一挑又一挑,一戳又一戳的继续扎着。水样纹儿在她额头皱出来,一,二,三——穆凛真看得怔怔出神,忍不得问:“夫人,您干嘛不多歇歇,还要缝这破了的麂皮靴子呀!”
  “觚儿说只有我制的鞋子才最称他脚。”
  “就是!我说从小到大,我妈最疼的就是我那书呆弟,什么都替他弄得周周全全。”一个声音插进来,穆凛真转头一看,是拓跋烈,旁边跟着贺兰雪。
  “姐姐。”贺兰雪唤道。
  “进来坐吧。”贺兰姜把靴子放下,起身招呼贺兰雪,同时斥三儿子道:“大白天不做正经事,跑这儿来干什么?”
  “忙里偷闲哪,阿妈!”拓跋烈歪身坐下:“真没讨个好差事,你不知道张衮那个‘计口授田’有多累,幸好看见阿雪——”
  “她是你姨。”为这称呼她说了不知多少回,每回都白说,拓跋烈嘿嘿嘿的光答应不改。
  “阿妈,我蹀躞带上挂师比的勾子有些松了,你帮我看看。”他笑嘻嘻解了腰带过来。
  “到里面去!”
  “嘿嘿,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己人嘛——凛真还小,不算,不算。”
  凛真啐道:“这么大了还让夫人帮你做这事,丢人不丢人。”
  “哎哟,说到这个那我是不得不又提我的书呆弟了,阿妈对他耐性才好,睡的褥子,穿的中衣,打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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