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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他!”
汉子们怒了,一拥而上,那马被活活推倒,骑士转眼被拳头淹没。
余下同伙一见,好汉不吃眼前亏,动作倒也迅速,挥鞭调头,可惜汉子们不是好惹的,一人号称“叔孙建第二”,套马乃佼佼者,杆子一招,一套一个准;另有外号神投手的,捡了尚带火星的柴火木头朝人后背心一扔,唉唷,人就掉下来了。八个抓住七个,余下那个托得马福,大叫“你们等着”逃了。
七个人被扁得面目全非,汉子们权当饭后活动筋骨,个个按着指关节嘎嘎作响,感觉心满意足,转头,阿呀不好,他们的头儿正手抱前胸立在后头看着他们呢。
酒气下去才想起,现在他们的头儿不再是整个须卜部的头儿,现在须卜部的头是另外一个人,他们打了头领的手下,因为头领说不准吃狗肉……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尚未想明白怎生收拾,传来一阵马蹄声,这次是大队伍,动静比刚才大多了。
众人有些慌张,个个瞪大眼。奴真淡淡一笑,指指地上七人:“把他们弄下去。”
打头的果然是须卜去斤,带着他的苍猊,身后跟着百来号众。部下收拾回来到奴真身边,一人喃喃道:“来得这般快!”
去斤下了马来,告状之人随之翻身下马,见众人团团围坐无事之状,问:“人呢?”
“什么人?”奴真并不甩他,由部下反问。
那人气急败坏:“被你们打的人!”
“你搞错了吧,我们一直在这儿喝酒吃肉,哪打什么人。”
“你们!定是你们将人藏起来了,把人交出来!”
“可真好笑,说我们打了你,可有半点凭证?”部下见奴真一直不动声色,胆劲儿也大了,戏演得十足。
“好啊,你们打了人不敢承认,算什么好汉!”那人计上心来,换了副面皮,冷笑数声:“如果你们怕,就永远藏着好了。”
“嘿,说话小心点儿!”神投手骂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们敢不敢向天神起誓,你们没打我那七个同伴?”他指着他问。
神投手支支吾吾。
“不敢了吧!想不到奴真枉称少年英雄,今日方知原来是缩头缩尾之辈!”
“小崽子,活腻味了!”神投手操起半截柴火棍。
“放下。”奴真朝他摇头,对去斤道:“叔叔来得如此迅速,带的人又是族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另有要事而来。”
“唔。”去斤点头,“我聚集众人刚想讨论一桩要事,正找你,结果半途遇到他,就到这儿来了。”
“何事?”
去斤招一招手,所有人都下了马,告状之人急道:“首领,事儿还没问清楚呢!”
“待会儿再说。”去斤道。
那人咬碎半口牙。奴真看他一眼,心想,他不明白,在他那里天大的事,在去斤和自己眼里,不过是小事。有本事的人,再大的事也可以转手化成小事;没本事的人,烂谷子陈芝麻也成了大事。
“我想,过了这个春,咱们部迁到贺兰山下放牧。”去斤以首领身份说话的时候,除了嗓音改不了的沙哑,表达倒也十分流畅。
这不是变相投奔贺兰部?众人议论纷纷。
“我不同意。”奴真断然道:“当初率部众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是为了支持拓跋家复国,也是人心所向。况叔叔你答应过我以代为首,何故现在出尔反尔?”
“咳,”去斤脸面变红,“我、我只是说去放牧,没有说——”
“是呀,反正贺兰部也是以拓跋为主的,我们依附他,也不算什么。”有人庸和。
奴真勃然大怒:“须卜世为代国臣属,阿爸更是因此获得忠贞美名——若非如此,我何故一言不发推让叔叔当上首领!可是你们,不过因为贺兰势大,或者曾受一点小恩小惠,就弃大义于不顾,阴谋叛主,道义何在!”
“奴真先莫如此激动。首领只是提出一个想法,这不正让大家商讨嘛。”一名年长者道。
“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也有人赞同奴真。
去斤这时却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如果我坚持呢?”
奴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默然无语。
一种怪异的气氛慢慢孳生着,人们变得不敢出声,交替望着新旧两任首领。
猛然间,苍猊扑出,冲向奴真。
所有人大惊失色——它没有套链子,意识到这一点后,人们更加恐慌,再无人端坐得住。
“倍金!”去斤叫他的副手。副手乙弗倍金是乙弗代题第四子,生得瘦弱,却对危险残忍的东西特别感兴趣,长了一只与犬一样灵敏的鼻子。去斤当上首领以后,贺兰染干说他不应再终日与犬为伍,调了这后辈来帮他。
倍金站在远处,朝他耸耸肩。
这是什么意思?去斤想,他记得因为倍金坚持要带苍猊出来,出发前他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铁链,他为什么要把它放开?
桔红色的眼睛妖异如兽,不,这本来就是一只兽。奴真不慌不忙,他并没有掉头就跑,而是朝去斤奔去。
神投手扔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适时帮他阻碍了一下苍猊的脚步。
“嘿,想想办法呀!”神投手边投边对“叔孙建第二”道。
“我找个圈子试一试。不过——要是套着了反过来咬我们怎么办?”
“你管那么多!先救头儿再说!”
“你要害我?”奴真问去斤,喘着粗气,面对面地。
“不。”
可是奴真不再需要他解释,一把尖刀捅进他胸膛。
“一,二、三,好,套!好,拉!”套马圈准确落在苍猊头顶,三条大汉齐用力,终于阻住它势头——那张血盆大嘴,离他们的头仅仅相隔两丈。
苍猊以腿刨地,雄武如狮,绳子咯咯直响。
“好家伙!”神投手挥汗如雨,咬着牙。
一人走近绳中央。
“是他!他想干什么?”那个告状者。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朝他们笑了一下。
“不好,快拦住他!”
没有用了。喀嚓,绳索一斩为二。
苍猊如离弦之箭。
“哦不!”
身体被猛地旋转。奴真没想到,此种情况下,去斤还有这般大力气。
刚要反抗,却看见他朝他看了一眼,无悲无亦喜。
一排森森白牙咬在对方肩头,前面最大的两枚,穿透衣服,深深钻入肉里。
然后,那双眼睛,那双像极了他父亲的眼睛,无言地,疲倦的,永远的,阖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候辰反复
关于须卜去斤的死,大致流传两种说法。一种说他是被奴真杀死的,一种说他是被苍猊咬死的。持前种者,以刀伤为柄振振有辞,持后种者,以亲眼目睹为据绘声绘色。总而言之,在魏新刚建立的日子里就发生这样的事,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不过魏王似乎并不介意,以族长之礼风光安葬去斤,并依奴真的建议,将苍猊殉葬。
葬礼安排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就是灰蒙蒙的,直到葬礼结束也仍然一片灰暗。地上积着几滩红红的血,那是宰了的羊送上祭台后没有流干的,有点像人的血,又不太像。奴真低头对着其中一滩怔怔出神,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两个老朋友走在霾霾的雾气中,几头长着金黄色软绵密毛的骆驼从他们身前经过,载着妇人小孩,拉运着物什。
“去喝碗奶茶暖暖身吧。”拓跋珪建议。
奴真点点头,两人随便钻进近旁一个毡帐。
炉前围坐着几名年长者,听到响声,朝他们看来。
不像鲜卑人,他们长着蓝眼睛,高鼻梁,可能刚刚迁来,并不认识他两个。不过虽然互不相识,他们依然让出两个位置。
语言似乎也并不很相通,让人无从攀谈起,听了半天拓跋珪才从闲聊中偶尔领会几个字句,有点像柔然人的发音。
时间缓缓淌着,年长者们一边相互劝酒,一边时不时说话。再经一阵,酒意浓了,话也不说了,转而你一首我一首的对唱起来。
拓跋珪与奴真皆一撼,不约而同抬首。
这哪是唱歌,分明是相互间的问候,是情感的抒发,是对长生天的倾诉!
天何其大,地何其广!只身孑影的,何其寂寥!勇武的宝剑啊,要杀除山中的猛虎!胯下的骏马啊,才是我心中永远的娇娘!
他们一首接一首的吟唱着,虽未达到慷慨激昂之境,但也称得上荡气回肠,胸廓为之一涤。
奴真面上不肯露声色,然他内心的一些想法甚至是纠结,拓跋珪深能体味。他拍一拍老友手臂,奴真回眸,他朝他一举酒杯。奴真初时微愕,及至对上他目光,终于一笑,一干而尽!
一个脑袋探进。
“哎,主上,你在这儿呢,可找着你了!”拓跋虔道:“贺兰染干为去斤闹事来啦!”
纛旗猎猎。
贺兰染干身后聚齐了他此次来盛乐打猎的所有人马,乍一看去,数目相当庞大。
“大人,”吐突察台道:“这架势真像打仗。”
“吓唬吓唬拓跋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贺兰染干脚踏金鞍,手持长鞭:“我看他敢公然包庇凶手!”
“他会交出奴真?”
“当然,”染干自信地:“初时我让去斤上位,他还不是就得让奴真下来?”
“这倒是,”吐突察台附和:“谅他不至于不自量力到敢违抗你的地步。”
两人同时大笑。
一个黑点出现在视野中,不久后,另一骑跟随出现。
“哈,拓跋珪与奴真!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大人明见。不过奴真那小子真奇怪,拓跋珪要把他交给我们,他还乖乖跟来?”
“哼,等他落到我们手中——”他突然停住了。
天与地交接的边缘,一道黑线快速移动。马蹄隆隆。驶得近了,黑线变成黑阵,仿佛无边无涯的铁流,吞噬阻碍他们的一切。
贺兰染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吁——”红色骏马陡停,马上骑士道:“贺兰大人,听说你找我?”
望着面前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贺兰染干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就让他复了国、称了王?
奴真及后驰近,紧接着,拓跋仪、拓跋虔、叔孙建长孙肥这些人也都到了,他们一字排开在少年魏王身后,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染干笑道:“麾下精英全都出动了啊!察台,你得叫我们手下人好好看看,这可个个都是年轻一辈的英雄,他们的榜样!”
察台应是。
拓跋珪像没听出他嘲讽,只回道:“贺兰大人阵势也不小,不过吊祭友人,心诚就好,似乎用不到如此排场哩。”
“吊祭?——不错,我是来吊祭,顺便看看去斤眼睛可阖拢不阖拢得上?”
“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尔旁须卜奴真,妄杀其叔,令其惨死,你身为人主,不但不查明真相,反欲遮掩,去斤地下有灵,安得瞑目!”
拓跋珪语气平平:“去斤被他养的恶狗咬死,当时所有在场之人都看见。”
“说得好听!刀伤呢,刀伤你怎么解释?”
“他难忍痛苦,以一刀求速死,重返长生天。”
“一派胡言!在苍猊扑上之前,奴真已刀伤其叔!”
“啊,这样说来,更早一步的是,去斤放苍猊想咬死奴真呢!”
“你,你——”
“其实,大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听说的,对吗?让它过去吧,我们只需知道,去斤护侄情深,代其被咬,因不治而死,大家提到他都会赞叹,又有什么不好呢?”
年轻的魏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局势就在这淡淡的笑容里扭转过来了,须卜部重归奴真,他所做的一切证明是白费……染干在极度的愤怒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打量眼前的对手,是的,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把对方当乳臭未干的小子而与他处于平等地位了。
“你打算跟贺兰对着干?”
“不,大人,我从没打算跟贺兰对着干,是你逼我对着干。”
“你将失去我们的支持。”
“也许。”
“你别忘记在谁的帮助下你才能复国。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须卜部——”贺兰染干刻意望奴真一眼,“魏国还能不能存在下去呢?”
“这就用不着大人操心了。”拓跋珪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一丝怒气,他也朝老朋友望一眼,奴真正盯着他,眼神里满含疑惑与担忧。
他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说退就退,把他交出去?不,不,男子汉可以容忍,不可以窝囊。他是他的臣民,可以二话不说跟他前来而不问结果,他是他的主上,就应当为这种信任而庇护他。更何况,他们是朋友,身后这些人也都是他的朋友,只要他们还在,魏国,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