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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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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
  口衔枚,蹄扬土,几十条大汉挥舞着马鞭又快又急的落下,卷起草屑如尘。
  “吁——”前方是一片树林,坦着毛茸茸胸脯的带头大汉遽然拉缰,他看到了在那里等待他的另一批人。
  在带头大汉率领下,几十人齐齐跃地,朝他们的年轻首领行礼:“拜见头领!”
  于桓抿紧嘴角,点了下头。“过了这片树林,就是盛乐草原,目标是最大的那顶白色牙帐。你们应当知道,今日目的没有别的,更非杀人,只是那人王位不正,我们当扶持正统。”
  所有人一起点头。
  “很好。出发。”
  他骑着黑马先行,林中远不如平原好走,但可以掩护他们的行踪,这是他选择此处作为突击地点的原因。绕过半月湖,一行人沉闷的走着,突然一人叫了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怎么回事?”
  栽下的人前额扎一根箭,两眼瞪得圆圆,模样有些恐怖,只一箭,便死了。
  查看之人忽然大叫:“雕翎,雕翎箭!”
  所有人同时勒住马嚼,连气都屏住,眼睛四处张望。
  箭从哪里飞来的都不知道。
  “头领,莫非我们被发现了?”
  “卫王!雕翎夺命,听过没有?”
  哪一个不是粗豪肆恣的汉子,可是现在仅仅因为一支箭,都紧张了神色。
  坦胸的大汉挺起胸膛,嚷嚷:“怕什——”
  他的喉咙被对穿。
  咔嗒,树枝似乎震动了一下。
  马儿仿佛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息,喷着鼻,哈哧哈哧。
  于桓谨慎地打量四周,作个手势,汉子们会意,将身躯伏下,贴近马腹。
  “这样可不行哦!”一个人从树丛后跳出来,笑眯眯的,乃平王拓跋烈。
  正当此时!
  勿忸于部众们看也不看地往前冲。
  拓跋烈笑容不变,手抬起,周围密密麻麻伸出无数张弓,一阵箭雨扫下,有人活活被马压死。
  “是谁,是谁告了密?!”
  “冲啊——啊!”
  遍地尸体。
  “头领,跑吧!”努力挡着箭,亲信们对于桓道。
  “拓跋仪,你出来!”于桓突然大吼。
  “头领!”
  “你出来啊!!!”
  “哥,他找你呢。”拓跋烈转头。
  “是么。”卫王在另一侧出现了。
  他今日穿一身白衣,眉目冷漠而俊秀,蓝瞳习惯性的半眯着,梢角跟着往上挑。
  紫胎弓弦微微颤抖,宛如死神拨动他的琴弦。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
  “你们早已经在这边等了。”终于,于桓说话。
  “所以?”
  “魏王派了你来?”
  “这种事情,没必要他亲自动手。”
  “这种事情?”于桓哈哈笑起来:“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灭族的事情吗?魏王为了他的好名声,所以派弟弟来担当罪责?”
  “沾血的事情有一个人做就行了。”
  “没想到卫王还是心甘情愿呐!雕翎夺命,卫王莫要仗着弓箭高超,便以为夺得理所当然!”
  拓跋烈插道:“于首领,你为什么要叛变呢?”
  “魏王难道不应该让位?”
  拓跋烈道:“仅仅凭刘显放出的风声,就个个都要去投奔那个所谓的老代王之子?没人想过窟咄有可能是假冒的吗?”
  “已经有拓跋部的老部众看过了,不会是假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
  “行了,”拓跋仪打断三弟,“说这么多干什么。”
  “是谁出卖了我们?”于桓问。
  “唔?”
  “我们这次行动十足小心,一定有人先告诉了你们,你们才能掌握我们行踪。”
  拓跋仪道:“我并不需要告诉你。”
  “那么,确实有这个人了。”
  拓跋仪的眼神变得很冷:“为了这个,你就该死。”
  所有的攻击与反抗不知何时全部停止,勿忸于部众盯着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全体打了个寒战。
  气氛很压抑,又似乎一触即发。
  于桓居然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来吧,我要跟你比箭。”
  咦?全体转眼瞅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比箭?跟卫王比箭?
  拓跋烈带几分怜悯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
  “来吧,”于桓对拓跋仪道:“这是以个人的名义。”
  拓跋仪动也不动。
  “来呀!”
  自家二哥还是一副完全无视的态度,拓跋烈不禁汗颜,瞧人家激动的,好歹给点回应嘛。
  于桓挑衅道:“要不是有人告密,也许今天魏王就落在我手里,你不是说我该死吗,来呀!”
  卫王的手动了,他道:“怎么比。”
  “对艺。”
  两人背对背转身,拉马,隔开数十丈,直至对方成为一个小圆点。
  勿忸于部众现在已经全体就缚,拓跋烈宣告不反抗者不杀,所以他们暂时放下了对自己性命的担忧,焦灼的倾着头颅遥望首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选死路。
  是的,和卫王比对艺,不是自选死路又是什么呢?
  拓跋烈也在观望,二哥自然用不着他担心,可是他同样不希望于桓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出发前一再叮嘱他们,于桓就算真无可恕,也万毋取其性命。然而对艺又是一种很早以前就传下的斗狠方法,一旦采取此方式,任何人不能也不当阻止,因为注定的结果是两者必有一亡,故除非有深仇大恨者,人们一般不轻易采用。
  他遣了一排大汉跟在于桓身后,于桓一声不吭,他已经不在意外界了,他的血在体内沸腾咆哮,一阵疯狂的激动把他搅得头昏脑胀,拓跋仪!拓跋仪!拓跋仪!拓跋仪!!!
  从背后解下弓,擎起,搭箭。
  缠满布条的手落入眼帘,这是两日来狠练的结果。纵然明知道差距,纵然明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毅然决然地向前。
  一种战栗的快感传遍他全身。
  对方的弓也举了起来。
  连发三箭。
  电光石火。
  “嘿,我终究赢不过你。”他轻轻说着,低头看看深深刺入腹中的三支箭矢,视线有些模糊,摇摇晃晃间,终于拔了一支出来。
  “那样只会死得更快。”远处的人冷冷道。
  于桓摔了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污中,痛苦的喘息着。他没有拔第二支箭,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挥手招过坐骑。
  拓跋仪没有阻止他。他肯定活不成了,逃不到哪里去。
  于桓艰难地爬到马上,一切都在旋转,黑马才走两步,他便无力的摔下,跌落进芬芳的泥土和柔软的青草。
  天是蓝的,还是绿的?分不清了,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
  他竭力翻过身,试图再望一眼远处。仿佛有个影子奔过来,是谁?是她吗?她在叫他吗?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抬了抬手,想去迎接她。可是,没有时间了。
  手无力地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中原底定

  穆凛真把头从帐篷里探出来。
  “有什么事吗?”帐门口的汉子问。
  “没有。”
  她又把头缩了回去,拉下帷帐,走到帐篷的后部,那儿是缝起来的幔子。她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刀,上下看看,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要露出声响,将垂幔一划为二,从裂缝口灵巧的溜身,跳进紧挨着帐篷后面的茂盛的草丛里,一路猫腰穿行,确定那汉子怎么也不会发现,才拔腿直往王宫奔去。
  米阔鲁节已结束,拓跋珪也不再住在临时搭起的牙帐里,搬回了盛乐王宫。
  外围进得并不困难,到了内里,过了两扇黑漆大门,又过了一重屏门,一个大院呈现眼前,居中三间大屋,上头悬着一块匾。士兵拦住她:“你是何人?”
  她让他通报。
  士兵进去片刻,回头来将她领到大厅西面一间屋子:“且先等着,主上正忙呐。”
  她便坐下,把周围打量一圈,听见外头来来回回走动的响。她靠门望去,先是见着叔孙建穿过,随后几个不认得的也进去了,然后长孙肥、拓跋他、李栗三人组出现,不多时同着前面那些认得不认得的一起出来,每个人都神情严肃,走动间没有人说话,只闻得脚上靴子蹬得踢踏响。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轮到她,穆凛真熬不下去了,她急她老爹找着她不准她来,于是直接就往里走,士兵眼疾手快拦住,她待要理论,拓跋虔正掀帘出来,瞧见:“哟,妹子,你咋在这儿哩?”
  凛真磨他带她进屋,拓跋虔无奈,遂将她领进去,迎头听到一句:“刘显与窟咄联军已经越过太行山,现驻参合陂,从他们行经路线看,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牛川。”她一楞,自己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啦?
  房中,拓跋珪、拓跋仪、拓跋遵及张衮围立在一张案前,拓跋遵边说话,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在案上铺将的牛皮图上指指点点。
  拓跋珪双手环胸,边听边点头,浑然没注意有人进来。拓跋仪迤着眼角看见他两个,皱了下眉。
  拓跋虔正好接着,晓得利害,低头对凛真道:“妹子,我看你有事还是以后再说——”却见穆凛真直接往拓跋仪方向走去。
  “敌方大军有近一万,而我们至此刻却仍未组成一支像样的骑兵——”拓跋遵陡然停止论述,因为他看见了穆凛真。其余二人当然也同时注意到了。
  “凛真?”拓跋珪才刚想起通报过,对于这时有人闯入他心底升起一丝不快,但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他。”穆凛真已经走到拓跋仪跟前。
  “什么事?”
  “他杀死了我表哥。”
  拓跋虔道:“于桓想造反,妹子。”
  “但是莫题没有死!”她吼。
  屋脊震了两震。
  许久,拓跋珪道:“凛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整件事,于桓错在先。”
  “不,他错在找上他。”她直指拓跋仪。
  “凛真——”
  拓跋仪阻断了他哥哥的话,“人是我杀的。而且,我不后悔杀了他。”
  她望着眼前这个人。长长的眉插入鬓角,一秆葱似的鼻梁,整个人是冷的,从薄唇里吐出来的话也让人寒心。是的,他根本不在乎,他不在乎她找他报仇,就算整个勿忸于部找上门,他也不会在乎。
  “哦呀呀呀,坏消息,坏消息!”安同从外边进来,“咦,凛真丫头也在,难道我们出了个女将军?”
  这个笑话没人笑,凛真甚至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旋身出去。
  “怎么回事?”安同喃喃,随后想起了一件更紧要的事儿:“主上,情况不妙,据最新消息,独孤部已经占据了牛川,离盛乐不远了!”
  “什么?”拓跋珪讶道,看看拓跋遵:“不是说还在参合陂吗?”
  “那已是几天前的情况,只不过刚刚到我们这儿而已。我发现了消息滞后的问题,所以加派帮中人手,不过单单两地来回,就算我手里是最新消息,牛川被占也是一两天前的事啦!”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
  拓跋遵道:“竟然这么快!”
  “没遇到抵抗呗!”安同直言,“一来我们这边准备不足,二来对方打的是老代王儿子的旗号,你想,那意味着什么?”拓跋遵不语,刘显这一招再毒辣没有,他到底从哪个坑里把窟咄挖出来的?
  拓跋虔问:“南北部大人意见怎样?”
  张衮摇头:“两位大人均不赞同出兵。”
  “熊老子的!两个老头统摄诸部,却这般畏畏缩缩——”
  拓跋珪咳嗽一声,示意堂兄不要再说下去。
  张衮道:“南北部大人的想法我们也可以了解。独孤一向是大部,来势汹汹,而我魏国刚刚建立,基础薄弱,兼且半路冒出个失踪已久的代王之子,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均没有优势。”
  “哦呀呀呀,我看他们不跑路就不错喽!”安同张口,拓跋遵以胳膊肘碰了碰他,安同咂巴咂巴嘴,看看那年轻的主上,闭嘴。
  拓跋珪问拓跋仪:“宿卫军现在有多少人?”
  “不足两千。”
  “两千?太少了……”拓跋珪摇头。
  “得赶紧想个办法啊,安叔不是说他们就要打到门口了?”拓跋虔嚷。
  拓跋珪凝视牛皮上标出的一个个地名,它们串连起来,似一支箭,他猛然想,自己还从未上过战场。
  “唯今之计,”张衮慢慢道:“撤出盛乐,北跨阴山,投奔贺兰。”
  拓跋珪忽尔抬头看他,张衮以为他不乐,苦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殊不知拓跋珪实则忆起了木骨闾萝特意带来的那句:汝将重返旧地。
  拓跋虔张大嘴:“回贺兰?但是贺兰染干不是说——”
  “我去跟兄长说。”贺兰姜出现在门口。
  “夫人!”众人喜唤,赛如天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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