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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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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小心有箭!”不知谁喊。
  话音未落,拓跋虔感觉后背靠右臂的地方被什么猛戳了一下。
  转一圈周围那些伺机而动的不怀好意的敌人,他吐了口唾沫,看也没往后看一眼,直起身:“见鬼去吧!”
  槊杆左右划着,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被他击中,又有多少人被他给挑出,他只知道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少,左腿和后背又添了几个窟窿。
  贺兰小弟实在看不下去了,带上一帮人冲上前把他从马上拽下:“够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当英雄啊!让别人也建建功,你先包扎一下!”
  “干啥干啥,抹鼻子干啥?没事,死不了!”
  贺兰小弟把脸转过去对副将说话:“把他的箭拔出来。”
  副将为难道:“我怕拔出来止不住血——”
  拓跋虔道:“要拔就快点,别耽搁时间,给老子扎紧点就是了。”看副将支支吾吾,他大皱眉头,“行了行了,我自己拔。”
  说罢忍痛憋气,先把腿上两枝咬出,登时血流如柱。
  “快快快,快扎住!”贺兰小弟一边指挥一边骂:“真是个蛮子!”
  等背后三支也取出之后,稍微包了包,拓跋虔又要上阵。“不行,伤口会裂开的!”贺兰小弟坚决不同意。
  “但我们要掩护中军撤退,这是命令!”
  “你这样会死的!”
  “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我不会倒下!”
  小弟眼睁睁看他离开。
  “大人——”副将开口。
  “走,上马,去向主上要援兵!”
  “可是现在已经过不去了!”
  “上马!”
  他最后被刘罗辰一刀戳进左肩,从马上摔下,骨碌碌转了几个圈,再骨碌碌沿着山坡滚了下去,滚入一条河水里。
  河水真冷,又黑又冷,这是他闭眼时唯一剩下的记忆。
  “阿虔,阿虔?”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真不想睁开眼,可他听出这是阿遵的声音。
  “醒了?你醒了?”阿遵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喜。一个湿润粗糙带着喷喷热气的东西从他脸上舔过。
  “闪电,别压着他。阿虔,你怎么样?”
  他沉重的抬起眼皮:“……不、不要紧,都不是要命的地方。”
  拓跋虔半扶起他,板着脸:“说实话,究竟怎样?”
  他老老实实回答:“真不怎样,浑身没有一点感觉。”注意到天上挂着月亮,“我在哪儿?”
  “你摔下来的地方,大家都在找你。”
  他想起前因后果来,急切地问:“仗打完了吗,打赢了吗?”
  “有你这样拼命,怎么打不赢!刘显已经退出高柳川,暂时蔫了。”
  “太好了。”他放下挂着的心,“阿遵,这次我没有违反军令吧?”
  拓跋遵摇摇头:“不过,主上肯定还是会罚你。”
  “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爱惜自己。”拓跋珪轻轻道,月光从他半侧的脸上照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蓝荧荧的光。拓跋虔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阿遵,似乎不太像平常的阿遵。
  “阿虔,这很像那个夜里。”
  “啊?”
  “阿爹阿妈死的那个夜里。他们离开了我们,你也差点被拓跋实君的人杀死,我在尸体堆里扒开你,我对自己说,我决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所以我使劲长个子练力气,可是好像没用,”拓跋虔努力笑笑:“还是等你来救我。”
  “我会让这种次数变少的。至于你,拼命时也要想想每次我来救你时是多么费劲,别随便就把小命玩完儿了,知道吗?”
  拓跋虔后来果然还是被拓跋珪训了一顿——在如春天般温暖的问候之后。拓跋珪的理由是:“冲冲冲,不怕死有什么用!都死了谁来替我打仗?”
  为了弥补高柳一战中的过失,燕军主动提出偷袭。
  “偷袭?”魏军一干人等张大嘴巴。
  燕军主帅点头。长孙道生在旁边开口:“今天我们将军就免费教你们一招,关键之一为——偷。”
  “偷?”下巴掉地上了。
  首先要摸清地形和地方所有情况,特别是他们所处的位置。于是接下来两天出入燕营的神神秘秘的人物分外多了起来。第一天晚间巡视时长孙肥抓到几个难民,结果遭到长孙道生的白眼。
  “那也算眼线?”三人组琢磨开了。
  其次要严格封锁消息,确保敌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警觉。
  “主上知道行动的具体时间吗?”落下一子,张衮悠悠地问。
  “不知道。”拓跋珪似乎全然专注于棋盘方寸之间,干脆地答。
  “好像什么苗头也没有,该出的人啊马啊应该准备好了吧?”
  “不知道。”
  “连主上都不知道,那谁还知道呢?”
  “这个嘛……只有慕容麟本人知道吧。”
  棋子在拇指上一弹,滑入中指与食指,拓跋珪微微一笑,按下。
  最后便是准备好一切后,抓住最佳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第三天傍晚,忽然狂风大作,入夜更是漆黑一团,那几个难民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一路不许惊动任何人,连狗也不许惊动,在本帅入睡之前,希望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慕容麟简短的发表了他的出师辞。
  拓跋珪看着他们静悄悄的出发,由衷的感到佩服。长孙道生冷不防出现在他身侧,不顾拓跋仪明显的防备之态,笑嘻嘻道:“以微小之代价换取尽大之胜利——主上,您等着瞧吧。”
  根据后来燕兵的描述,当他们摸进匈奴人营帐的时候,刘氏兄弟正在喝酒,忽然看到拿着刀的鲜卑人出现在面前,目瞪口呆。但刘显与刘亢泥最终还是跑掉了,拓跋窟咄也漏网,但捉住了刘罗辰。
  他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帐中正中央的木头柱子上。
  “刘罗辰,呃?”偷袭行动的主导者与胜利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与他一齐出现的自然是此次行动的鼎力协助者魏王。
  刘罗辰的脸色很冷淡。他抬起看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们的手下败将好像并不是很服气,魏王,你说该怎么办,拿他去祭旗?”慕容麟笑着说着,越过他毫不客气的往主位上一坐。
  “我想,”拓跋珪道,“我原先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是啊,要是抓到的是刘显,一切就可以提早结束了。”
  拓跋珪笑笑:“慕容将军,不知我可否有权全权处置此人?”
  “哦,魏王陛下说话太客气了,”慕容麟漫不经心地抚一抚手腕上的黑纱:“我们是同盟,我自然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不会想放了他吧。”
  拓跋珪对刘罗辰道:“如果你答应不再牵涉到这场战争中——”
  刘罗辰重新抬起头来看眼前的少年。
  “那么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喝一杯酒。”
  说不惊愕是假的,刘罗辰动容。
  “啊啊啊,相逢一笑泯恩仇啊——”一个声音插进来,拓跋珪扭头看,是长孙道生。
  “陛下,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
  “当然。”拓跋珪边应边瞧瞧慕容麟,后者脸上挂着一副神秘的微笑,并不介意的模样。长孙道生也瞄瞄他的头,然后把拓跋珪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起来。
  被绑的犯人紧盯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喘着粗气。除了其间拓跋珪发出较大的“啊”之外,其他什么也听不清楚。刘罗辰紧张的思索着,那声“啊”表示什么意思?惊奇?不解?恍悟?……抑或愤怒?自己做过什么……当他看到了生的希望后,之前抱的必死之心已经被遗忘到角落里去了——拓跋珪会改主意吗?
  终于,两个人谈完,又一次走到他跟前,他仔细地审视着这两个人的神情,竭力想预知些什么。这次是长孙道生先开口——他故意等了一阵吊足了人的胃口才道——“刘大人,既然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魏王陛下想放过你,我们是不会阻拦的,我们的将军也很通情达理,对吗?”
  他笑着往上睇了一眼,慕容麟笑着看下来,依然是那种神秘的笑。
  不知怎地,本应松口气的刘罗辰反而更紧张起来,他突然不耐烦地吼道:“那就放开我!”
  “可以,可以,”长孙道生慢悠悠的继续:“我们会放开你,不必着急。我听说——”他顿了顿:“大人一直想弄清楚你父亲、也就是刘头眷之死,是这样吧?”
  刘罗辰第一次正眼瞧他。一个嘴没长毛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大笑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一点不打紧,”对于他的蔑笑长孙道生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不急不缓的说着:“据可靠消息,刘头眷是被刘显谋杀的,你信不信?”
  慕容麟嘴角噙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不。”这是刘罗辰所有的表示,语气非常生硬、单调。同时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似乎可以听到绳索被勒紧的细微的嘎嘎声。
  “你其实一直在怀疑,”长孙道生早已预料到他的态度,所以不受任何影响的说下去:“只有杀了你父亲,他才有可能得到部落首领之位。你认为他会等到七老八十待你父亲寿终正寝?你觉得这是他的性格?”
  “这只是你的猜测,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刘罗辰咆哮着。
  “我有证据。”
  这句惊人之语让刘罗辰彻底平静下来。
  “证据?”他喃喃道。
  “是的。你可否记得与你父亲一起死的那位阏氏?她人虽放荡,却有一个忠心的女奴。那夜她的女主人深夜未归,又没有告诉她行踪,女奴放心不下,出来一路寻找,在牙帐面前,看到精彩的一幕:刘头眷出来小解,先被两个人袭击,在他倒地不动的时候,刘显出现,一刀解决了他,并入到帐里把她的女主人也一起解决了。”
  “刘显杀的?”
  “不错。”
  “那个……那个女奴在哪儿?我要听她说!”
  “她是你们独孤部人,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当时我们了解情况之后就放她走了,你若要找她,就到你们自己部里去找吧。”
  刘罗辰跌跌撞撞出去之后,一时谁也没有说话。长孙道生动手把火架子下的火引着,在帐角找到两块肉,用干叉子叉了,放到火上烤起来。
  “这是引得他们兄弟互相猜忌。”拓跋珪也在火边坐下,道。
  “只不过引个头而已,”长孙道生快乐地说着:“刘罗辰还不算什么,要能引刘亢泥与刘显反目,那才叫本事。盐巴在哪儿?”
  拓跋珪伸手递给他。
  道生道谢,复道:“将军,你看我这手跟你的偷袭比起来如何?”
  慕容麟答:“我猜魏王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拓跋珪带丝不解地望向他,长孙道生笑起来,“魏王,你看,你该给我好处呢。”
  “是呀,要不然何以送他如此大礼,是吧,魏王?”
  拓跋珪不接话,他觉得这两人间对话很诡异。
  “不愿意承认我赢了就算了。”长孙道生哼哼。
  “但愿如此。”慕容麟皮笑肉不笑。
  拓跋珪咳了咳,转移话题:“听说刘显朝西边撤了。”
  “如果他最终的目的地是马邑,那我一点也不惊奇,”慕容麟道:“马邑水草丰沃,西有山川,是个招兵买马的好地方。可是,他为什么跑了一半停下,在五原呆上了?”
  “因为五原有一支他的附属部落正驻扎在那儿。”吧滋吧滋,肉开始滴油,长孙道生使劲嗅了一嗅,“他也许可以借他们的力量卷土重来。”
  “区区一个附属部落,能有多少人。”
  “不不不,那可是整个草原上以强悍粗猛而又抱团闻名的高车部!”                        
作者有话要说:  

  ☆、薛与延陀

  延陀阿那嬛坐在羊油灯前,手缓缓拂过铺在膝上的红色绿色的布,如水般的丝绸,金线银线的缎子,五彩一路漾开去,在灯下宛如瑰丽的湖。
  “还喜欢吗?”一人进来,“阿爸说不知道嫁妆到底该办些什么,让我拿主意。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看这些料子称心不?要行的话再多置些。”
  “已经够多了,姐。”阿那嬛抬起头笑:“不过一身嫁衣,哪用得上这许多料子。”
  “管他呢。你嫁给薛采是咱们两部多大的喜事,别说阿爸整天乐得合不拢嘴,连薛部都说冼姨看着没以前那么严厉了。呣——还有头戴——”
  一双手从腰侧缠住她,柔软如藤条。
  “咦?”舆龙姬有些惊讶的转头望去,看见妹妹闭起的双眼,睫毛似微微展翅的蝴蝶。
  “怎么啦?”
  “舍不得。”
  舆龙姬哈哈地笑起来,“傻丫头!”
  “姐姐舍得我么?”
  “舍不得舍不得!但是薛采没关系,他要敢对你不好,我就揍他。”
  “姐姐应该先成亲的。”
  “那看谁愿意入赘到咱们部里来喽,再说,就咱们这两部,有胆娶我的怕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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