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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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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不愧是兰阏氏生的,牙嘴倒利。”社仑笑笑:“不过小王子放心,虽说单于的指令我不敢违抗,但如果你坚持不回,我还能绑着尊贵的王子怎地?那是大大的不敢哪!”
  勃勃看出他说得毫无诚意,揣度他既然不是来说回去的事,那还有什么事好说的?“——你找我,是为拓跋?”
  “聪明!”脚尖往上一挑,大戟略沉后向上一弹,轻轻松松落到主人掌中,社仑笑道:“我观察几日,看你跟拓跋兄弟似乎很熟,咱柔然跟铁弗可是一家,小王子,跟我说说他们的性格如何?”
  “有意思,”勃勃笑了,“你跟他们合作也好,不合作也好,突然多此一举又是干什么?”
  “此话错矣,”社仑摇摇头:“如果做朋友,当然要先了解他们的性格;如果做敌人,那岂不是更需要了解,以后才能更好打败他们啊!”
  勃勃做佩服状:“有理。”
  “所以说你把拓跋兄弟——特别是拓跋仪是个怎样人,简单跟我说说吧。”
  重点竟然是拓跋仪?勃勃觉得有什么不对,反问:“其实,你只要把那个什么神圣伊都干说服,不就一切都解决了么。你跟她谈得怎么样?”
  一直掌握话语主动权的社仑没料到眼前小孩居然一下子就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虽然可能是无意,但这一反问直逼核心,天知道他有着怎样敏锐的直觉!
  不敢再小觑,他正了颜色,倒也毫不避讳:“我要了解拓跋仪,正是因为发现他与莲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你找我?”
  晚饭后,神圣伊都干终于姗姗而来。
  她没有穿她日间常穿的那件五彩斑斓的神衣,而是套了件墨绿近乎黑的袍子,松松地、长长地裹住了身体,明明不像其他草原少女那样面色红润前凸后翘,可是却显得无比修长,甚至带了点曼妙的感觉。
  社仑一时说不出话,看她在油灯前慢慢坐了,侧着脸,照着灯光,正好映着她睫毛浓密,皮肤里透出浅浅的光泽。
  她出门不喜欢带女奴,社仑回转来朝守在门口的侍卫使个眼色,侍卫们出去了,他亲手过来给她斟奶茶,神圣伊都干道:“几次三番请我,有话快说。”
  社仑定定心神,道:“你知道拓跋家的这次来贺兰的目的是什么么?”
  “我记得你已经说过了,而且你的目的跟他们是一样的,所以你们想联手。”
  “我们已达成一致看法,最好的办法是兵不血刃。”
  “又是老话题!”神圣伊都干觉得无聊:“我说了,你干你们的,不干我事。”
  “你别忘了你姓郁久闾。”
  “那又怎样?”
  “莲,你该帮我们啊!”
  “我走了,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第三遍,麻烦。”
  她起身,却发现帐帘被放下,紧紧拉住。
  她转过头:“你要做什么?”
  社仑却好整以暇了:“我在想,莲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这副模样的?”
  神圣伊都干冷冷望着他。
  社仑笑:“我从前总想,神圣伊都干是多么可敬的,她同长生天那么接近,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可现在也有和你这么接近的时候,看来长生天还是眷顾我的。”
  “放屁。把门打开。”
  社仑道:“要是不顾面子的话,你就嚷起来得了,我自信待你不错,你也不应该同我翻脸。”
  “哼,你常用这招来对付小姑娘吧。”
  “一般小姑娘用不着我这么对付。”
  “我不是一般小姑娘。”
  “当然,当然。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谁让你平常总看也不看我呢?”
  “谈就谈,可是现在你我两个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我没有别的坏意,只是想多同你待在一起,多说几句话。我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不关我事。”
  社仑还是维持着笑容:“是的。你看,那边有两样东西,一样嘬子,一样呢,是我的贴身师比。你若是拿了嘬子,不必客气,吹一声,门外自然会为你打帘,请你走出去,往后咱们也不必再论交情了!若你拿的师比,那代表我的一片心意,可就要等到咱们好好聊儿玩才走了。我从小对你不忘,你该明白,你若是走了,那么那把师比就将插在我心口上。”
  神圣伊都干听了这话,走到火架子旁,果然有一只嘬子和一把黄金师比。
  她拿手指比比脖子:“我走了你真自杀?”
  社仑苦涩地:“我同你说,我爱你比爱我的性命还要重,你若不爱我,我这性命不要了。”
  “那好吧,”神圣伊都干轻快的拿起嘬子:“我走了,不打扰你自杀。”
  不管身后人什么表情,她朝帐门走去。
  “果然妇人狠毒起来,比男人无情多了。”悠悠一声叹:“如果我说,是拓拔仪来请求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女出嫁

  红箱笼上立着一面铜镜,铜镜里映出一张少女的脸。
  “来,该梳妆啦。”辽西公主的声音响起,五名仆妇得令,依次奉起大大的漆盘。
  头一个盘上是一碗清水,一碗鲜奶,一根棉线和一柄犀牛角梳子。
  第二个托着一整套银簪。中指长度平平的是扁簪,尖尖三角形的是辕簪,扭成弯弓状的是柱簪……光灿累累,耀坏人眼。
  第三样为一副练垂,由三部分组成:珠片、发套,以及飘带。
  第四样是头戴,前额有璎珞流苏,左右吊下六根流穗,全部用珍珠珊瑚松石玛瑙串成。六根穗子两两穿在一枚银片上,每枚银片下再穿三根小银链儿,小银链儿下去再穿更小的银链儿,一路分出,最后共坠出六六三十六个银铃儿,碰撞间发出叮叮咚咚的好听的响声。
  第五个上面是耳环,项链,还有吉祥结。
  把少女两根乌黑的大辫子解开,秀发似浓云般垂下。
  “好头发呀!”辽西公主叹道,拿起犀角梳,蘸了蘸清水,慢慢给她梳起来。
  “大妈妈。”贺兰雪轻轻开口。
  “什么事,我的孩子?”
  “……不。”
  “说吧,今天是你当姑娘的最后一天,以后成为别人家的人,受了委屈就不能再往家里诉说啦。”
  “……我想问,大妈妈以前出嫁的时候,像我这样的时候,害怕吗?”
  辽西公主笑了。
  “当然会有些害怕。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你阿爸长什么样。”
  “是么。”
  “来,喝一口。”辽西公主递上鲜奶。
  贺兰雪抿一抿,再递回去。
  将梳子放入已尝过的鲜奶中浸一会儿,拿起来时,持之将头发从正中一分为二,每一边都变得顺贴而有光泽。辽西公主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瞄到镜中,却发现少女并无半点喜悦劲儿。这时两名仆妇上前道:“大夫人,接下来让我们来吧。”
  辽西公主点头。
  一个妇人用棉线开始勒新娘子脸上细细的绒毛,另一个从放练垂的盘中取出珠片,将头发覆于其上,用银扣紧紧卡住。
  剃脸和卡发都是很痛的,可新娘子没有发出半声叫痛的呼喊,甚至眉头都不皱。两名仆妇不禁对这位翁主刮目相看起来,辽西公主在一旁不紧不慢坐下。
  将卡紧的发顺入发套里,以辕簪从上往下、柱簪由下往上、扁簪从两簪中间一一插进发套里,如此将两个粗粗的发套固定住,再让绣花飘带从两面长长的垂下来,整个练垂就算完全收拾停当。
  “真美啊!”两名仆妇由衷的发出赞叹。一朵鲜花在太阳下缓缓盛开,连叶片都镀上了金色的光芒。这就是贺兰雪的模样——周身夺目,光彩照人。
  太美了。男人见了他,头脑都会不清楚的,辽西公主想。
  “最后戴上头戴。”一名仆妇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声音,仿佛生怕惊醒了这美。
  贺兰雪望望镜中的少女——不,不能再叫少女了,以后她将永远用这装束。
  “翁主?”
  “大妈妈,我——”她想说些什么。
  “启禀公主,有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送给翁主的。”门外有人道。
  “进来。”
  来的人手中也托着一个大大的漆盘,鼓鼓囊囊,上面盖着一层绣布。
  “是什么?”贺兰雪问。
  仆妇上前将绣布揭开,众人惊呼一声。
  “天哪,白虎皮!”
  草原上以白色代表神圣,连辽西公主都不由注目。
  “真的有白色的老虎吗?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
  将皮毛展开,光滑柔软,让人无限留恋的美妙的触感。仆妇们围住窃窃私语,掩不住一脸羡色。
  “谁送来的?”辽西公主问。
  “魏王。”
  “哗!”
  “好了,收起来吧,替翁主谢谢他。继续梳妆。”怕引起骚动,辽西公主摆摆手。
  “是。”
  众人恋恋不舍的准备将皮子卷起。
  “等等!”贺兰雪突然发声,她问进来的人:“他……在外面吗?”
  “已经走了。”
  闻言贺兰雪不免闪过一丝失望,她站起身来,抚摸着那毛皮,良久。
  “大妈妈——”
  “女人要嫁给谁,是半点由不得自己的。”辽西公主低眼,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哦,说起来,魏王已经向独孤部的翁主儿下礼了,你知道吧?”
  贺兰雪双手猛然纽紧,半天挤出一个是字。
  “真是个为人想的,就不应该让人家为难,在他不需要你的时候,安静退出。啊,大喜之日的,瞧瞧我在胡说些什么。”辽西公主抬起头来,停顿一下,看她一眼,“你——懂我的意思吧,嗯?”
  嘭!远处天空窜上一簇火光。
  “来了,来了!”一声欢呼,牙帐前正张罗摆布的人们兴高采烈起来,“他们已经敬了天神了!”
  “点火!”贺兰讷道。
  蓬!早已准备好的放置在东边神台的篝火倏地引燃,与火光遥相呼应。依风俗,新郎娶亲之夜,上马前家人要先举行宴会送行,然后选一块高地,向天地四方洒酒,同时点火朝女方致意。
  两方雪白大毡刷刷并列铺开,毡上摆上案几,几上摆着奶皮子、奶茶和酸马奶,还有大盘的肉跟饼。
  毡子靠近牙帐一头是女方家属的席位,沿着考烤全羊的两堆篝火过去,一直到尽头,又铺上一条长长的白毡,那是迎接新郎下马的地方。大约刚刚准备完毕,就听到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大伙儿都乐了。
  倍侯利一行来了十人,在大伙们的呼声中他率队沿着牙帐及外围整个场地转了三圈,最后于神台处停下,这时作为女方总调度的乙弗代题和祝颂人迎上来,先接他同伴入席,再引他至白毡处,递给他一枝白色羽箭。
  许多人围上来,女人们多半好奇,男人们多半羡慕。倍侯利微微一笑,从背后取下弓,搭着白箭,对准新娘所在的雪白毡帐就是一发。扑棱!箭笔直地插在毡门顶上。
  “好!”大家鼓掌。倍侯利信手把弓扔给身旁之人,直接朝首席走去。
  首席共坐三人。正中是贺兰讷,左为贺兰染干,右手是辽西公主。倍侯利朝三人一一行礼,三人坦然接受。接着随同倍侯利前来的部下们陆续抬着东西上来,最前面是一只肥大的全羊——因为这特殊的场合的缘故,它有了一个特殊的名称,叫德额吉,表示男方的心意。还有一方方的茶砖、酒等一齐摆到首席之前。
  乙弗代题从呈上的酒坛里倒出满满一碗给新郎,新郎在全羊面前朝着三人跪下,大声喊道:“美酒和额德吉备齐了没有?”
  贺兰讷三人齐答:“备齐了。”也就是表示女方已经满意了。
  仰头将酒一口而光,他的祝颂人此时也跪下来,开始唱一段长长的声情并茂的礼赞,表示对双方的祝愿。
  接着女方祝颂人上场,这是一段颇有意思的场面,明明双方很熟,却偏偏要假装不认识。女方以唱的形式劈头盖脸的发问:“看你一身鲜袍,看你弓箭无双,你莫是走错了门庭,要射我家的帐房?”
  男方祝颂人答:“为着隆重的礼节,为着美丽的姑娘,我渴望见她面呀,千里迢迢赶到她的帐房!”
  女方又道:“王公贵族的规矩,从全羊开始,九九八十一件聘礼,你带来了哪样?”
  “虎的指爪,牛的蹄瓣,马的鬃领,羊的绒毛。你是要一样一样清点,还是整个儿交到手上?”
  在热闹的一唱一答之间,倍侯利起身开始向女方各次席宾客敬酒。
  “吐突察台跑哪里去了?”贺兰染干放下酒樽,问身边的人。
  属下答:“刚才看见他在海子边。”
  “海子边?”贺兰染干皱眉:“在海子边干甚?”
  属下摇头表示不知。
  “去看看,我告诉过他这阵子凡事小心,没事的话赶紧回来。”
  “是。”
  属下领命而去。
  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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