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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箭头尚陷在肉内,社仑让脱去湿衣,用刀剜出箭头,才欲回转,四下里呐喊大震,袁纥术一瞧:“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左边是叔孙建、拓跋虔两军从柴壁西边杀来;右边是长孙肥、拓跋他、李栗三人组从柴壁东边赶到;正中拓跋珪、拓跋仪、莫题大队船只都到。社仑冷笑:“好哇,他们这是全军出动了!”
袁纥术道:“代来城破了么?”
社仑张一眼岸上,只见城上城下,火光竞天而起,厮杀一片,社仑人手不多,赶紧登岸,迎面拥出一军,人人紧张,却是直力鞮。
两军相应,直力鞮道:“正要去接着单于,一起走罢。”
他叫二人引马开路,袁纥术左右道:“我家头领受了伤,且堕入水中受寒——”
直力鞮斥道:“什么时候了,难道还等你们回去休息不成?!”
袁纥术以眼色示左右,左右遂不敢再说话。
等到三人赶到,代来城内外早已无一处不着,黑烟滚滚,流血漂橹,不少人穿心而死,袁纥术道:“这便是那大弩之力。”
“快看!”一卒指向城头。
一杆秃黑大纛迎风竖了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旗下。
“拓跋珪!”直力鞮咬牙切齿,朝手下道:“给我射了他!”
“不行,快走!”社仑喊。
一彪军呼喇喇围来,为首之人大叫:“拓跋虔在此,速速纳命!”
一部众跃马而出,没交锋两下,即被他大槊挑于马底,众皆胆寒。直力鞮与拓跋虔在铁岐山交过手,知道他厉害,朝社仑道:“你长戟不正好对他大槊?”
社仑不悦,心知直力鞮想趁机逃走,道:“人纵不怯,马力已乏,安能复战?”
直力鞮道:“我等还要去接应单于,岂能在此耽搁?叫尔上尔就上,安得多言!”
社仑沉脸:“今若不死,来日亦不必相见了。”
“你你、你什么意思?”
社仑带部下横戟而出,与拓跋虔混战一团。直力鞮不及细想,拨马而走,部将各自脱身,等直力鞮回马看时,追兵已渐远了。
稍稍心安,没走出一里,喊杀声再到,直力鞮道:“这又是谁?”
“独孤刘罗辰部。”人报。
“没有猛将,倒可斗上一斗。”直力鞮说。
哪知虽无猛将,人数却比他们多上两番,直力鞮望着乌压压困过来的人马,对袁纥术道:“贼锋太锐,宜保存实力为宜,这里交给你了。”
袁纥术刚欲开口,直力鞮截道:“你自述与拓跋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袁纥术苦笑。
直力鞮得脱,顾头点点人数,三停折去一停,自认损失还不算大,只是人人均被赶得灰头土脸,十分萎靡。正待鼓励两句,哒哒哒,前面又传来马蹄声!
前后惊惶,皆张大眼睛观望,却见一队人马,衣甲不整,个个带伤,直力鞮瞅清带队之人,大喜:“父王!”
原来是刘卫辰。
刘卫辰见了儿子,也感高兴,两军合到一处,刘卫辰道:“人马尽失,若不想束手就缚,唯有快快奔出此地为妙!”
直力鞮道:“父王,我们要报仇!”
刘卫辰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等逃出困境,再召集人马不迟。”
直力鞮睇到他身后勃勃:“这小子也逃出来了?”
勃勃道:“你不也逃出来了么?”
直力鞮道:“父王,我听到一些传闻。”
刘卫辰道:“什么?”
直力鞮乜斜着眼:“跟咱们的小王子有关。”
刘卫辰道:“关于什么的?”
直力鞮明显不怀好意:“弟弟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要说的?”
勃勃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直力鞮气得面皮发紫:“好,给你机会你不要,别怪我——”
言未毕,喊声四起,有人大叫:“铁弗哪里去!”
“不好,是长孙肥!”刘卫辰对他的巨斧左砍半爿脑袋、右砍脑袋半片印象深刻,亟亟勒缰,后边左右却同时齐刷刷涌上来人,竖起弯弓,截住去路。
铁弗两头皆不得进,对比悬殊,不由亡魂丧胆,面面相觑。
刘卫辰道:“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长孙肥喝道:“铁弗部众听着,尔等被我包围,速速放下手中弓箭刀枪,下得马来,也许可以饶尔等一条性命!”
铁弗部众惶惶无策。
刘卫辰道:“我铁弗虽败,却绝不是屈膝求饶的孬子!叫你们魏王出来,我要跟他说话!”
长孙肥道:“不过败军之将,我们主上是你说见就见的?”
刘卫辰道:“要我投降,先叫你们魏王出来!”
长孙肥道:“你投了降,我们主上自然会见你。”
双方你来我往,突然双方都起一阵骚动,长孙肥拉马让开,魏王来了。
风很大,呼呼的吹着,两边是黑鸦鸦的魏军,虽然人数庞杂,但秩序井然。
勃勃望着骑马而来的青年。
只抬一抬手,偌大场中即刻安静下去,数万的人,竟然半点响声都听不到了。
多日不见,仿佛跟平常的他已大不一样。
王者之风在他身上初显。
尽管他只穿一件朴素的黑甲,可是眼中烜烜光华,任谁也盖他不住。
勃勃心中升起又欣羡、又嫉厌的感觉。
欣羡的是他成为现在众人仰视的样子。
嫉厌的是他成为现在众人仰视的样子,自己却站在了他的对面。
直力鞮一见着死对头,眼内就开始喷火,刘卫辰一把拉住儿子,纵马向前,朝魏王叩一叩胸,铁弗哗然,这是行起礼节呢!
魏王见状,居然也还一礼:“单于别来无恙乎?”
刘卫辰道:“魏王无恙,我却有恙耳。”
魏王笑道:“何不握手言和。”
刘卫辰道:“我等兵败势危,到此无路,望魏王放一条生路。”
长孙肥道:“乖乖束手就擒,自然有生路。”
刘卫辰忽地放声大笑。
长孙肥道:“你笑什么?”
“你可知我铁弗,从来不怕死;你可知我铁弗,自与拓跋两立,就从未再想过归服!”
魏王道:“敢问单于,两族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他的姑母拓跋王姒嫁给他,他仍记得,毒蘑菇汤一事,姑母蒙受不白之冤,却无从申诉。
既如此,当初她为什么又要嫁给他?
既嫁给他,那说明两族间还是有过和睦的时候?
刘卫辰神色变幻:“有些事情,魏王不会明白,也不必多说了。”
魏王道:“单于如果坚持不降,应该想得到后果。”
刘卫辰沉默。
“降者不杀。”
直力鞮嚷:“我们不会投降!”
长孙肥回敬:“那就都杀了!”
形势瞬间变得紧张,连马儿们都感受到,不停的刨蹄喷气。
“过去了的事情,终究已过去。”这一回,魏王正正看向勃勃,嘴里对刘卫辰道:“王子都知道的道理,单于难道不明白?”
刘卫辰顺着他目光,带着疑问:“勃勃?”
魏王道:“无论过去是欢乐还是痛苦,可以回忆,可以忘记,但谁也改变不了。我也有我放不下的东西,也有我后悔的事情——绝不可能改变的过去,但一定可以改变未来,”他语音缓缓:“因为一直坚信这两句,才可以面对过去,才敢面对未来。”
他移回目光:“在对过去的执著上,单于,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我不希望再看到那样的结局,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直力鞮道:“说这一堆废话做什么,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就战到底!”
刘卫辰制止他,问魏王:“如果我愿意想一想,那么你能给我时间吗?”
魏王看一眼他的残众,长孙肥大惊:“主上,你不是真想放他们走吧?!”
魏王没答他,对刘卫辰道:“是不是没有其他的路?”
长孙肥听了脑筋疼,明明是铁弗没路,什么时候变成他们没路了?
刘卫辰答:“在我没想通之前,如果魏王不高抬贵手,唯有决一死战。汉子们!”他喊。
“喏!”铁弗部众应。
“流尽最后一滴血!”
“流尽最后一滴血!”汉子们哄然。
刘卫辰看向魏王。
直力鞮瞪着魏王。
长孙肥守着魏王。
无论是己方的、还是敌方的,现在都一致瞅着青年,等他如何决定。
所有人都暗暗摩好了拳,擦好了掌。
也许马上就是一场滔天血雾。
魏王看向勃勃。
视线交汇中,也许千言万语,也许什么也没有。
而后。
魏王将马头勒回,对部众道:“四散摆开。”
这分明是放的意思。
刘卫辰于绝境中几乎不敢置信,马上招手,和部下一起冲将过去。
长孙肥大喝一声,来不及挡,虎目圆瞪,十分不理解:“主上!”
魏王犹豫了下。
长孙肥转身就要招手让四军围拢,偏偏这时勃勃回头,魏王终于长叹一声,阻下长孙肥,“让他们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木根之山
经过代来一役,铁弗是被打怕了,不复之前飞扬跋扈,拱手让出了草原雄霸的位置。拓拔珪一鼓作气,派人接连攻打那些原本附属铁弗的小部,魏军所至,宛如薅草一般,部落们纷纷投诚。刘卫辰得不到补给,一蔫再蔫,蔫无可蔫,直到被魏军重新粘上,一直追到木根山,刘卫辰一边骂娘一边奋力跑,知道这次如果再被围上,绝不会有上次那样堪称奇迹的事件发生了。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晚冬。
夕阳收回它投射在白桦林上的最后一缕微光,马儿“嘚嘚”的脚步声惊动了路边灌木,不时有一两只野兔窜出,抬起惊恐的眼睛,看向杂径上行来的队伍。
白天已经很冷,一旦太阳落下去,更不消说,风寒得刮刀子似的。直力鞮抱怨着,拢了拢皮袍,嫌路难走,干脆勒缰冲上了仍有残冰、水量尚不能填满河道的河床,溅起一路细流。
“喂,你慢点!”领头的刘卫辰惊醒般,喝。
“拓拔就在我们屁股后头,要逃命怎么能慢?”直力鞮讥讽的道。
“你个小王八羔子!”刘卫辰甩马鞭去打他,格温嗒嗒嗒追上来:“单于息怒。”
“息他娘的鸟怒!”刘卫辰骂:“要不是这小王八羔子,我们那么多铁骑能被他玩完儿了?还敢在这里放屁!”
直力鞮不服气:“代来城你也在,怎么能只怪我?”
“好哇,造反是吧,跟我犟嘴?”刘卫辰鞭子一抽,“狼心狗肺的东西!”
毕竟积威犹在,直力鞮并不敢真的反抗,让他打了两鞭子,然后唉唉大叫,刘卫辰也就收手。他知道不单直力鞮,铁弗部的每个人都很郁闷,需要发泄出来。打直力鞮,表示他这个单于跟他们一样,但一样归一样,单于的权威还是不可冒犯的。
“哗!”
左弯右转,穿过一片幽静的峡谷,经过一块巨大的湿地,群山环绕中,一幅不可思议的宽阔的美景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湖泊弯在中央。
草地与镜面似的水域相互交错,踏着草地走向湖水,湖湾极尽宽阔,天水碧透,冰雪与白云相连,逶迤的群山成了背景。
“这就是木根山!”刘卫辰高呼。
众人跟着欢呼起来。
“这就是木根山最美丽最富饶的地方!”刘卫辰继续道:“只要过完这个冬天,草长起来,鸟儿们都飞回来,野兽们都出了洞,我们的牛羊就能肥壮,我们的人就有肉吃,我们就有了新的皮裘!”
“好哇!”
湖称盐湖,取其如盐晶莹雪白之意。
铁弗部众四散开,扎营的扎营,生火的生火,格温烤好了一只羊腿给直力鞮提过去,途中看见勃勃一个人坐在盐湖边上,孤零零地,他看看手中羊腿,走到他面前,好心递给他:“小王子,吃点东西吧。”
勃勃立起身便走,理也不理,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格温被楞住。
“自讨没趣了吧?”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直力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骂,“他是谁,他稀罕你去巴结?他以为他了不起着呢!”
格温搓手。
“你就是乱好心。”直力鞮撇撇嘴角:“走吧。”
格温点头,直力鞮一个属下小跑步从后面赶上来:“大王子,单于请神圣伊都干请神了,您过去瞅瞅不?”
一个青年男子蜷缩着躺在新搭起来的神台前,脸扭向内侧,胳膊弯曲,腹部边放着一只银盘,很多人围在他旁边。
格温乍看去,便见到那青年尚淌着鲜血的心口,而胸腔内已空空如也。
他强自抑止住作呕的心情,调开目光——银盘里盛着的一颗拳头大小的淋淋的心脏撞入视线。
他再抵不住,哇一声蹲下,直力鞮道:“你这一路来死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