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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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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听他说得严重,道:“燕秦素来和睦,之前还发兵支援我们,兰卿家是否过虑?”
  兰建叹气:“他们派军支援也不见得全是好意。据臣观察,秦王苻坚广纳人才,宰相王猛多谋善断,均是名不虚传之辈,陛下不可存轻怠之心哪!”
  慕容暐挑挑眉头,凤皇吸溜着鼻子插道:“听说秦国天王的胸襟抱负当世无匹,是不是真的?”
  兰建反问:“中山王从哪处得知?”
  凤皇嘻嘻笑。
  兰建道:“此人确有高人一头的气概,从吴王避于他处可见一斑。”
  慕容评冷了声音:“老爷子这个例子举得很好哇。”
  慕容臧抢道:“苻坚指不定做做样子,不过封了个冠军将军嘛。”
  兰建接到他眼色,停得一停,道:“吴王确实失智,据说王猛并不容他呢。”
  周围人如释重负。慕容评哼了一声:“苻坚果真聪明,就该杀了他,倒省得我们动手。”
  兰建心下略略放松,顺势扯开话题:“秦国碰壁而回,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臣以为,洛阳、太原和壶关乃国之门户,应加强此三处的防备,以防万一。”
  慕容暐望向慕容评,后者不以为意道:“过完年再说吧。”
  皇帝一忖度:“是啊,士兵们也都盼着回家团聚哪,还是别再往外派了吧。”
  “陛下!”兰建不知该气该笑:“陛下心仁,臣代士兵们谢过。然国与家之间,岂有为家弃国者?皇上尽管下旨便是。”
  “兰老爷子!”慕容评加重语气:“你还是先回府歇息罢。”
  “太傅!”兰建同时提高嗓门。他让他,并不代表他怕他。
  慕容臧仍旧及时跳出来打圆场:“老爷子的话未雨绸缪,为国操心大家都很敬佩。不过这调兵遣将非一句话一刻钟之功,陛下想来也需斟酌处理,弄清楚具体情况方好判断,非当下能决耳。”
  凤皇亦笑道:“兰爷爷是有名的喷火性子哩!”
  几句一兜转,气氛见松起来。兰建暗想还是另找机会再单独向皇上说明的好,于是哈哈道:“臣是太急了。”
  慕容暐道:“朕与大家欲前往楸梓坊观赏新开的梅花,兰卿家可有兴致同往?”
  “谢陛下恩典,只恐到时嫌臣是粗人。”
  皇帝轻笑:“也罢也罢,兰卿家想必念家人得紧。退下吧。”
  “谢皇上。”
  走出宫门,候在外头的家仆眼尖瞧见,连忙停止与车夫闲扯,从辕上跳下打帘子:“老爷。”
  兰建点点头,上车。
  马车飞快地行驶。
  “停!”车厢内兰建大叫。
  家仆回头看时,却见老爷从车内探出头来,指着午门外高悬的人头问:“那……那是?”
  “回老爷,那是悦绾悦大人。”
  兰建手直抖,他走之前明明重新保举了他,怎么会——一时千头万绪,竟再问不出半句话来。
  家仆是个玲珑的,一连串儿道:“悦大人回了位子不久,就因‘迁户二十万,苛政猛于虎’的罪名被处决。头挂在那儿已有二十来日啦,也没人敢帮他收尸……”
  呵气成冰。
  兰建不自觉的顺手拢一拢围脖,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第一恭祝长相见,不能阻隔两地遥;
  第二恭祝岁安康,旌旗十万高长扬;
  第三恭祝国运喜……”
  伶女们的歌声飘出木兰坊,悠扬净美。满天飘舞的雪花似乎也为所动,敛去寒气,旋转着轻慢起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进门的如花少女盈盈拜倒。
  “吾儿平身。”可足浑满脸笑意,“你从外面进来,那可是乐伎们在练歌?十足喜庆动听。”
  “正是。她们正为年关的庭筵排唱。”
  殿内插了新折的梅花,花蕊轻簇,一室盈香,教人神清气爽。
  皇后玉澍笑道:“搏了母后的口彩,当重重有赏。”一旁的侍女会意而去。
  皇后又道:“清河穿的可是银狐裘?越发照衬得人明媚鲜艳啦,害得我都不敢说话,怕吓跑了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哦!”
  可足浑“喔唷”一声,笑得掩口。
  清河公主面上微红,侧首羞赧不语。
  “我的女儿真是越大越易羞了。”
  “母后,公主这是到了情窦初开之龄,明事理咯。”
  “对对对,皇后说得在理儿,”可足浑握住女儿手,细细打量她艳娇眉目:“过完年就虚十五喽!”
  “母后!”清河低低叫,越发细若蚊吟。
  “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公主这会子想到哪个地方去了?”皇后促狭地。
  可足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皇后这性子!你生猛不忌,咱们清河可吃消不起。”
  “您见了女儿,就把媳妇给踢到了一边~~~”皇后拿起帕子擦擦眼角。
  这下清河也抑不住噗哧一声。面前这对,既是婆媳,又是姑侄,相处让人欣羡。
  门外嘈杂骤起。
  怎么回事?
  女人们停止闲笑,刹时帝国最尊贵的三位女人变得无比端庄。
  宫女们瞅见来人,纷纷跪倒一地。最先一人华服凌乱,但丝毫不损其皎若皓月之华,生风而至:“母后,今日请安晚了些。”说是这么说,语气动作可全无自责感。反观后面三人明显拘谨,一再审视衣服整理得差不离后,方向太后行礼。
  皇后惊异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刚打过一场似的。”
  太后已经将凤皇拉至身前,瞧他脸蛋儿红红,鼻尖上冒汗,爱怜道:“作甚么去了?”一边亲手帮他整衣束襟。默然你能觑见臂上一弯青乌,转头厉叱丹陛下三人:“谁伤的他!”
  慕容泓扑通跪下:“是儿臣。”
  旁边慕容凤迅速瞄凤皇一眼,慕容麟一贯沉默。
  可足浑道:“济北王?”
  皇后与公主均感受到太后隐含的震怒,偏阶下慕容泓硬是垂着首,不辩一言。
  “济北王——”皇后迟疑开口。
  “母后不要怪七哥,”凤皇嘻嘻道:“是我跟道翔看到七哥在鸣鹤堂练武,想跟他一试身手,才弄成这样。”
  “那贺麟呢?”可足浑一指面带淤痕的慕容麟。
  “不小心被波及的。”
  “你个小凤皇,来骗母后。”片刻后可足浑扭扭他脸:“你平日用剑,你七哥用矛,道翔用什么本宫不清楚,但兵器之间划出道来点到为止,哪弄出这些青污?都是赤手搏的!”
  几个孩子哑声,她道:“老七,你说说,到底怎生出事。”
  “母后——”凤皇扯住她宽袍大袖,摇啊摇的:“真没什么,您就别追究了嘛——”
  他越是骄纵,可足浑越宠他:“平日里母后都舍不得重手打你一下,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慕容泓直嗓儿道:“儿臣听道翔胡说贺麟几句,一时没沉住气,插了手。”
  “胡说什么了?”
  “这个……”
  “道翔?”
  慕容凤听叫他名字,仰起脸来,细看他眉角亦肿了一处:“禀太后,道翔在宫中滋事,请太后责罚。”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慕容凤跪到慕容泓身边:“请太后责罚!”言毕不愿再多吐半字。
  可足浑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掌国日久,不想今日遭一小小孩童抵抗。
  皇后连连朝清河使眼色,清河公主咬唇半晌,怯怯摇头。皇后又转向凤皇,少年似笑非笑。
  皇后急得要跺脚,终于凤皇缠住可足浑道:“母后真动怒啦?打架时我与道翔是一边呢,岂不是要一同受罚?”
  皇后松口气。
  可足浑依旧冷着脸:“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背地里说贺麟什么,贺麟回来,那是舍小义而取大义,总算为他们王府挽回一点颜面。宫中是哪些个碎嘴的蛊惑人心,待查明白,本宫定不轻饶!”
  皇后连忙道:“这事交给儿臣去办,母后不劳费心,免得气了身子。”
  太后点点头。一会儿道:“老七起来。”却没叫慕容凤。
  气还没消。慕容泓谢过恩,一向神鬼不惧的他此刻也不敢挠太后虎须,气压低他还是能感知到的。
  这时宫女们上来摆茶点。素手中托盘或银或铜,錾细花,髹漆皮,盘之颜色式样人人各异;盘中果盏以金制,盛了水果,大者切片,小者去核,中间甚至雕出花样;茶盅则配着银皮的托子。
  皇后先捧一盏双手递给太后,太后接了,挑了两样道:“拿去给老七和贺麟尝尝味儿。”
  宫女们脆脆应了,引慕容泓和慕容麟坐到一边,利索铺设。
  只晾慕容凤一人单跪地上。
  众人心下不忍,寒天冻地,跪青了膝盖,邪气伤人,只是苦于谁也没有那份胆量跳出来求情。
  太后只状若不见,与皇后闲聊道:“以前未嫁时,在家中常食酪而不佞吃茶,如今却酪疏而茶亲,越发习似汉人了。”
  皇后笑道:“习惯使然矣。”
  凤皇想了一想,走下阶去,撩袍跪地。
  可足浑凝视着他。
  皇后张着嘴忘记闭上。
  “母后,”少年轻轻道:“母后说贺麟没错,贺麟一定没错。可是,儿臣觉得道翔说的亦非全无道理,一边是父,一边是母,割舍了哪边都不好受。”
  慕容麟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去。
  “今天这场架打得很痛快,我们谁也没顾忌谁。母后,俗话说子代父过,母后就当是我跟道翔替您打了吴王一顿好了。”
  可足浑绷着的脸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一下子再端不住。
  皇后知道有了转机,赶紧离开座位亲手去扶他们:“起来起来,两个都起来!太后何等心善,岂会跟你两个小娃儿较真?”
  慕容凤平声道:“谢皇后娘娘,谢太后千岁。”
  凤皇暗中扶了他一把,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母后最好,舍不得儿臣跪着。”
  可足浑咳嗽一声:“罢了罢了,你们这些泥孩儿的破事,你们自己闹去。皇后,过来与本宫商量年祭时宫中值祭事宜。”
  “是。”
  “是要去祭祖宗祀庙么?啊,皇帝哥哥又要背那些祭文啦:维年月日,敬修祀事,懿惟祖德,源远流长;我禾可荐,我酒可觞,十世百世,勿愆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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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看到了我滴隋唐逝的封面草图,内心激动,8能静下来写文鸟……
作者有话要说:  

  ☆、金刀之计

  公元370年正月,当燕国还举国沉浸在一片新年的欢腾氛围中,秦王苻坚已拜王猛为辅国将军,率邓羌、张蚝并领步骑三万伐来。首攻洛阳,燕守将慕容筑惧,等了一个多月始终不见援军,以城降秦。秦又攻荥阳,乐安王慕容臧启往,至半途得悉城破,兴叹而返。
  “将军,丞相大人来了。”侍卫在前庭报。
  慕容垂放下棋子:“快快有请!”边说边起身迎客。
  一个白色身影已经从门外进来:“冠军将军好雅兴呀。”
  “岂敢岂敢。丞相大胜而归,垂理当上府庆贺,怎好意思反劳丞相亲入府来?”慕容垂嘱咐摆上茶点。
  王猛面带微笑坐下:“将军不必客气,你我同朝为僚,听闻将军身体染恙,特前来探望。”
  “皮毛之疾,已近大愈。”
  “高丽参足以补气,平日康强时和入丸药内服最佳,聊表心意,将军笑纳。”
  近侍金熙接过来一个盒子,慕容垂笑道:“真是却之不恭了。一时匆促无以回报,只好略呈薄酒,不知丞相赏脸留饭否?”
  “好说好说。”
  两人相谈甚欢,似全无芥蒂。
  一会儿王猛道:“天王陛下意欲乘胜追击,过不久即出兵攻打壶关,经上党,从而直取邺城。唉,此路虽然最近,却也颇有风险。”
  慕容垂道:“丞相不费一兵一卒得取洛阳,锋锐无人能当,何用叹气耳。”
  王猛道:“我想向将军借一个人。”
  “谁?”
  “积弩将军。”
  “阿令?”
  “是啊,尝闻积弩将军文韬武略,实乃天纵英才,也许可助我一臂之力。”
  慕容垂大笑:“得丞相看重,乃大儿之幸。”他不无骄傲地:“吾儿虽不及外边盛赞,但开弓上马,破军除虏,倒也不输旁人。”
  “如此甚好。”
  “我就把他托给丞相了,望丞相不吝教导。若犯错,也只管处罚便是。”
  王猛一贯微笑:“将军放心。”
  慕容垂十分开怀。王猛曾上书苻坚对他不利的消息他不是不知晓,只是作为一国丞相,再想想慕容评,便有些理解。如今人家亲自上门做足礼仪,他只好也只能顺水推舟。
  “我看将军身侧别的佩刀精致得紧。”王猛突道。
  慕容垂随手解下:“这是我平日刻不离身之物,由吐谷浑部铸造。”
  王猛接到手细细观赏:“黄金宝石,真是华丽。”
  “吐谷浑风格一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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