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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微笑,挥挥手中快函:“不错,待整顿安排好,杨定不日即来会合。”
“好小子!”邓羌一拍大掌:“这回立了大功!”
王猛点头:“晋阳兵多粮足,更兼兰建亲往把守,能破实非易事。”
原来晋阳一直久攻不下,杨定最终想出一计,从城外往城内挖地道,使虎牙将军张蚝率数百壮士潜入城中,大呼“城破了!秦兵进城了!”,燕猝不及防,终于一举得手。
“可惜让兰建跑了。”邓羌喃喃。
王猛眯眯眼,若有所思。
这时一小将进来,当头便跪:“属下梁成,归营迟晚,向丞相请罪!”
王猛尚未开口,邓羌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梁成又向他行礼,答:“丞相派属下侦察燕军形要,约定中午回营,属下于山中久转,拖晚了时间,是故如此。”
邓羌打个哈哈,刚想说没事,那边王猛道:“你既知罪,我也不多说,依军法处置。”
梁成闻言,脸色倏尔惨白,但没说话。帐外进来两军士就要把他架走,邓羌吃一惊,拦道:“丞相,罪不至此——打他几十军棍便罢了。”
王猛睄他一眼:“将令不行,岂是儿戏?”
邓羌道:“今贼众我寡,应原谅他一次。”
“若不杀成,军法不立。”一意要执行到底。
邓羌再三请求,道:“梁成是我部下郡将,虽违期应斩,但我愿与他一起效战,以功赎罪。”
王猛不听,扬手。
邓羌气冲而出。地上梁成叩一个头,道:“丞相欲斩属下,属下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请丞相先听完属下所探情况,属下死而无憾。”
“讲。”
“属下连翻了几座山,发现山口各处均有燕兵把守,平常人不得随意通过。”
“占着山隘?”
“正是。属下向山下农家打听,方知慕容评霸山固泉,鬻樵卖水,现在方圆几个村落的人家砍柴挑水竟然都要向他交买路钱,怨言纷纷——”
王猛听他这么说,心下已经打了几转,喝问:“你探听仔细了?”
“属下不敢欺瞒丞相。属下还偷听他们士卒言:‘太傅帐中现财帛堆积如山,却要我等彻夜不停的守住,觉也没得睡!’”
“哈哈哈哈!”王猛不由捶桌:“慕容评真一贪鄙奴才!如此带兵,虽亿兆之众不足畏也,看我今遭必破他。”
这时帐外马嘶人嚷,一小卒匆匆禀报:“丞相,邓将军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了!阻也阻不住,竟是要赶着拼命呢!”
王猛闻言,对梁成道:“合着自己动得,不许他人动得。咳,你今日得造化了。”说完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出门。
邓羌盔甲齐整的端坐马上,正大声吆喝。
王猛因问:“为何鼓噪兴兵?”
邓羌哼哼答:“今受诏讨远贼,不想远贼未见,近贼倒要自相残杀,顾不得只好先除掉他。”
王猛道:“将军义而有勇,果真枪儿刀儿烟雾尘天的闹到这个场中了!且只住手,我今赦免梁成。”
邓羌微愕:“现会子又忒般好说话了哩!”
王猛笑而不语,返身回营。
梁成既赦,邓羌旋即到王猛帐中谢罪。王猛道:“人生在世,难得有个排难解纷刚肠豪胆的侠气,我刚才不过试试将军。将军对郡将尚能如此,何况国家呢?我再不以贼为忧了。”
邓羌呵呵笑。
王猛又正色道:“有一事委派将军。”
回应格外响亮:“丞相尽管吩咐!”
次日夜,邓羌率骑五千人抄小道出燕军营后,烧其辎重,火光直冲云天,连远在一百多里之外的邺城也能望见。慕容评本打算耗着王猛悬军深入作持久战,如今粮辎被烧,正惶惶间,皇帝慕容暐遣人持书信又至,斥曰:“上庸王乃国之皇叔,当以宗庙社稷为忧,奈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赚金为务?府库之积,朕与王共有,何忧于贫!若贼兵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又将置于何所?”
一番话责得慕容评灰头土脸。慕容暐又命他将钱帛散给军士,鼓励士卒作战。慕容评得了批评又丧财,悻悻之下怒向王猛挑战。
这却是正中王猛下怀。
秦国丞相无比欣然地接受了战表,待不久杨定率师赶来会合后,即聚众在渭源誓师,言道:“我受国厚恩,任兼职内外,今与诸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
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双方从清晨战至中午,邓羌、杨定、张蚝等勇将驰赴燕阵,出入数回,旁若无人,直杀得燕军大败,俘斩五万多人。秦兵乘胜追击,所杀及降者又有十万多人,慕容评单骑逃回邺城。
秦军长驱而东,一路发现各地治安混乱,剽劫公行。王猛下令严军纪,治盗寇,禁扰民,未几远近帖服。燕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叹曰:“不想今日重见太原王。”王猛听了万分感慨:“玄恭乃奇士耶!可谓古之遗爱。”于是设太牢礼,遥奠慕容恪。
大军紧接着围住邺城,转眼又至十一月。
这是一艘夜间航行的船。
普通的船只,船篷以竹编结,外头裹一层乌蓬蓬的麻布,屈两头固定在船舷。舱中很矮,不容人直身,只能或坐或卧,然而夜航正是人悃高卧之时,一觉到埠,也就无所谓了。
船中乘客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有,甚至杂一些妇人小孩,看神情约可猜出为避战事而走,不然此等时节此等时刻哪多出这许多人?
“开船啦!”艄公尖着嗓子打个哨。
“且慢!”一声暴喝,震得舱中人纷纷竖了耳朵,不少人探出头,但闻马蹄声笃笃而来,逐渐辨出两骑身形,前面一人不等马停就以一流姿势下地,在众人赞赏目光中几个起落近到眼前:“我们也要搭船!”
艄公见他高大身形,虎虎生威,忙把手中撑杆收起:“可以可以,客官请上船。”
壮汉却等到另一人下马才移步,并貌似恭谨地请他先行。众人好奇,凝了目光看去,不由均感失望:那人一袭洗得发旧的白色袍子,面貌平常,实在无过人之处。
壮汉环顾一圈,站在舱口道:“多大点地方,小成这样!”
艄公赔笑:“客官见谅则个。若是平日,倒可多给您开个铺,多交一份钱得两个位子便是。只是现下人多,只好委屈您将就一下了。”
壮汉还是皱着眉。白衣人温言道:“小蚝,出门在外,不要为难人家。老丈人,您紧着开船罢。”
“是是是。”他一出口,带着股让人莫名服从的力量。艄公虽为那个“小蚝”的称呼好笑,额头却想去擦汗。
壮汉哼哼,倒也不再言语,支眼看了下与他相邻最近之人。那人似是个南方士子,见他鼻中喷气的模样,缩肩往里挤了一挤。壮汉勉强坐下,居然还与白衣人隔下两寸空隙,又指着白衣人另一侧的人道:“你!离我们大人远点!”
那人一样惧他,也挪了挪。
如此一来,白衣人左边是大汉,右边空了将近半个人的位子,在济济一舱中楞是不同起来。
舱外艄公道:“两位客官,你们的马——?”
“不用管了。”壮汉答。
那可是看来不错的马哩!男人们心中暗暗可惜。
哗啦,荡水的声音,船要开了。
“施主请等一等——”渡口又有人语。
众人一听,哟,是个和尚。
“坐不下啦!”只听艄公答。
“贫僧已至此处,在板上搭个座也无妨的。”
“外边晚上冷,寻常人受不住。”
“出家人不怕吃苦。”
艄公迟了迟,答:“今夜人多,倒不由我作主了。若舱内众位客官愿意挤挤,渡你无妨。”
众人听这样说,道不行的也有,说可以的也有,默不作声的也有,一时纷纭。
最后壮汉吼一声:“一个老和尚罢了,不搭上难道给风吹一夜?赶快上来赶紧开船是正经!”
众人被他的雷电之吼吼得一楞一楞的,于是和尚上了船。
终于起渡。
夜长寂寂,经过刚才两起事件,大家都觉得熟络起些,于是开了话匣子谈天消遣,舱中热闹已极。其中又数那南方士子最高谈阔论,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渐渐不抵打瞌,他还满口秦国怎么样怎么样,燕国怎么样怎么样,南边的晋又怎么样怎么样。
老僧一直闭目不语,待听他又口沫横飞讲完一段后,低问道:“敢问施主,鸠摩罗什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愣了一下,答:“两个人。”
老僧又问道:“那么,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这下顺畅多了:“自然是一个人。”
老僧一本正经道:“那么,施主请让让,待贫僧伸伸腿。”
一旁白衣人假寐的眼睁开,眸中止不住一抹笑意。
士子脸红欲驳,碰到白衣人目光后却紧了嘴。
白衣人对老僧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号道安。”
精光一闪而过。白衣人笑道:“原来是道安大师。那么,”他用与他相似的口气:“佛法讲究慈航普渡,大师不在邺城普渡众生,要往南边去么?”
道安自然听出他话中暗讽之意,无波无澜道:“施主信佛否?”
白衣人摇头。
“信佛者,不会提出这类问题。”
“啊,原来大师笑我见识浅薄。”
“非也。”
“那么,大师可否为景略解惑?”
“这正是贫僧到南方去的原因啊!得一环境,研注经书,探讨佛法,让更多人明白它,从而心得善念,放下屠刀。”
安阳。十万秦兵驻扎处。
细雨霏霏。
雨比针尖还细,望上去宛似雾霭一般。行者匆匆,雨水与夜露濡湿衣角。
一人在主帐前负手而立,仿佛观赏着烟雨濛濛之色,毫不在意身上衣服变得湿漉漉的。
引路的小卒快几步上前,刚刚禀毕,那人即把视线移过来,惊讶之色一现即没。然而他很快恢复安详之态,向来者二人致意:“丞相大人,张将军。”
正是王猛与张蚝。
王猛回礼:“赵大人,请向陛下通报。”
赵整点头,入帐后一会儿返出:“请。”
帐内案陈酒菜,并不是奢侈的东西,羊肉,干脯,冬葵。秦国天王正在温酒。
“来了,景略?”
王猛神色严肃的行完君臣大礼,一刻不缓问:“陛下为何不在长安,亲率十万精锐往邺而来?”
天王悠闲的竖起一只膝盖,漫不经心的搭手在上面:“昔周亚父不迎汉文帝,今景略围困邺城,却临时弃军来见孤,又是何故?”
“亚父前曾拦汉文帝入军营,是为了博取治军严整的名声,而臣私下缺少名声的欲望。现在臣攻击即将灭亡的俘虏,如釜中取鱼,不足为虑。但留守长安的太子年幼,銮驾远临,万一有什么差错,悔之无及!陛下忘了臣在灞上说的话了么?”
“看来景略真的不悦见孤啊。”天王叹息着,取出温好的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他面前:“坐。”
见他如此,王猛天大的火气也消了,更何况,什么是君王心内真正的隐忧,在入帐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非常明白。
一个人又何以不能相信一个人,并毫无条件,始终不渝?
……他相信那日他说这话时的真诚,如果,两个人是平等的话。可惜,他们毕竟,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端起斟满的酒杯,他一饮而尽:“既然陛下已到此处,那臣的指挥权力还是得交还陛下,如此必能振奋军心,破城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要说:
☆、倾国之殇(上)
天上太阳垂挂在山后,犹如破碎的蛋黄。
数只孤雁低低从它前面掠过,啼转哀婉。
月末,秦国王猛执缰于邺城南郊中阳正门迎接天王苻坚入城,旌旗遮天蔽日,号角响彻北方,宣告秦王,苻坚,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进占邺城。
十里以外的燕国皇宫笼罩在死亡阴影中。一名少年站在高高的铜雀台上,这一次,他不再眺望北方的漳水,而是南望燕京大地。
如蜂拥蚁碌的布衣百姓们不见了,他们要么已经逃亡,要么闭门不出。大街上空空荡荡,他的心也空空荡荡。除了长寿里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浓烟,显示那里还有一些反抗的人外,整个邺城投降得十分平静,好像百姓们早就在等待秦军的到来。
是的。守城者背叛了皇宫,百姓背叛了他们的王。
后宫里的宫侍和宫女们神情凄惶,仿佛无头苍蝇般在各个殿坊之间窜来窜去。太后失去了她往常的骄定,显得六神无主。而她身边的皇后和清河公主也脸色苍白。皇后好像刚刚哭过,清河则死劲抱着她的箜篌,要把它绞烂。
皇帝哥哥逃远了罢?但愿太傅和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