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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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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那黑少年道:“见过横的,没见过比我更横的。我是苻睿,我三哥苻熙,你要认为你比我们俩更强的话,赶紧报上名来。要不然,哼哼,等着被揍吧!”
  他竖支起胳膊弯,准备欣赏少女花容失色的脸。
  杨容确实有些吃惊,但还不至于有多怕的程度,转眸道:“真是失礼呢,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父王陛下的小夫人的么?”
  “你,你——?”苻睿指着她,倒是他大吃一惊了。
  一边苻熙人虽肥拙,但脑袋瓜子却比他一根直肠通到底的弟弟好使很多,在两个少女间来回瞄一眼后,对清河拱手道:“见过小夫人。”
  “广平公有礼。”清河开始还有些惊惶不定,现在慢慢稳静下来,面上不慌,举手投足间高贵气质浑然显现。
  “啊,原来你才是那位受宠的小夫人——”苻睿明白过来,很快又问杨容道:“你是她的宫女是吧?”
  “宫女有穿我这样的吗?”杨容磨牙。
  “披上衣服也还是猴子呀!”
  “抢我说的话!你才是只猴子呢!”
  “那好吧,你是谁。”
  “懒得告诉你。”
  “我看你是不敢说,别以为有小夫人给你撑腰——听好了,我谁也不怕。”
  苻丕咳嗽一声,装出刚刚发现他们的样子:“三弟,四弟。”
  “大哥。”苻熙苻睿看过来,苻睿用左手指头搔着鼻梁骨,凑近他身旁:“大哥,你看这刁蛮丫头是谁?”
  “四弟,”苻丕道:“仇池国公主,不得无礼。”
  言毕对两位少女拱一拱手。清河与杨容回礼。
  “居然是个公主呀!”苻睿怪里怪气的大叫。
  杨容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瞅苻丕,苻丕笑道:“我脸上有字吗?”
  杨容哧一声笑,格格道:“没有,是觉得你很客气哩!”
  “礼多人不怪。”
  “怎么会怪?要怪也是怪你太多礼了。”她有意无意朝苻睿睨一眼:“不像某人,从头到尾不见礼数。”
  苻睿一哼声,答:“怕你怪我太多礼呀。”
  大家都笑了,杨容尤其笑得厉害。顿一顿,苻丕问苻熙道:“你们已向太后请过安了麽?”
  苻熙点头,“正欲往太极殿去。”
  苻丕道:“父王有事召?”
  苻睿答:“不是。我们听说那个叫慕容冲的今日进宫觐见,特想去瞧瞧。”
  “凤皇?”清河颦眉。
  “对对对,说来正是小夫人的弟弟。”苻睿乍想起来似:“叫凤皇什么的,听说他一出现,必引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长安城里最近一阵热闹纷纭,传的都是他。我们也去见识见识。”
  清河蛾眉蹙得愈发厉害了,刚要开口,杨容已抢先说道:“凤皇真是世上最最漂亮的,要我看着他啊,一天不吃饭都行!”
  苻丕道:“先前在前殿倒是远远瞧过一次,不过夹在一大群人中,未曾见得仔细。想来总是不差。”
  “何止不差!”杨容嗷嗷。
  苻熙道:“大哥那日既未看清,此刻何不随我们同去?”他想着编个借口见父王虽并不难,但苻睿一向沉不住气,若能说动苻丕一起,岂不更妙。
  苻睿接口:“对阿,大哥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向父王奏的,我们帮你,省得才进去便被父王看穿赶出来。”
  杨容道:“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到时地洞都没处钻。”
  “一介白虏!”苻睿的声音透出一股不屑来。
  清河面色刷地惨白,杨容赶紧将她扶住,没待怒口反驳,苻丕递过来一个安抚眼色,奇迹般让她捺下满到嘴边的话。
  苻丕道:“父王一向言夷狄应和,六合一家,四弟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又道:“我确有事禀奏父王,不过非要紧情况,与太后请完安后不迟。你两先去罢。”
  “大哥何时这般守起规矩来了?”苻睿吃了个软钉子,丢下一句,瞪清河杨容一眼,愤然拔足就走。
  苻熙与苻丕拱了拱手,赶忙追了过去。
  “哼!”杨容不满道:“什么嘛,简直是——”顾念苻丕在场,只好转而小小声的嘟囔。
  苻丕道:“我四弟从来这样,望小夫人与公主海涵。”
  清河摇摇头,脸上不见半丝血色,全赖杨容在一旁扶持。
  “容容,不方便再送你了——”她道。
  “什么话!我先扶你回宫是正经!”
  苻丕于是关照几句,唤来几个宫婢帮忙,将两人送走。
  半个时辰后苻丕从长乐宫出来,立到了太极殿门前,等候父王宣召。
  翠绿色的琉璃瓦映着天上的白云,天是那样的澄澈,他两眼仰望着,忽而忆起,得知慕容令死讯的那日,亦是这样一个晴天。
  风静静的吹。
  他自幼从刀光剑影中生活,伤人的、被人伤的,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疤痕可以作证。虽然现在人人提起长乐公都交口称赞,但他还不至于自满到目中无人的境地,他知道,慕容令就比他强上百倍。
  可是,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他真心赞叹的人,那样一个看起来应该前程无限的年轻人,生命就这么猝然夭折了,宛如这朗霁的天,谁也难以料到后一刻是否就乌云变色。
  之前再多人的死,也及不上他的死对他的震撼。
  生命无常。他低下头,看见传报的宫侍出现在门口。
  “召——长乐公苻丕觐见!”
  “儿臣叩见父王!”进入殿内,苻丕目不斜视,朝丹墀御座行君臣大礼。
  “平身。”
  “谢父王。”
  丹陛下另站了一名男子,他稍稍抬头,“王叔。”
  被他唤作叔叔的男子比他大不上几岁,却是近十年来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天王苻坚的亲弟——平阳公苻融。若说王猛一年之内五升令人瞠目的话,那么,在大秦朝每年高官的升迁任命中,苻融这个名字所占去的份额,亦领了几近半成。
  苻融听他唤,转首,眉毛舒展开,一会儿笑道:“长乐公瞅着越发老成了,大王有福。”
  苻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苻丕一听,心道来得不是时候。果然,只听苻融道:“请陛下三思。那慕容鲜卑跨据六州,南面称帝,陛下劳师经年,然后得之。他既非慕义而来,如今陛下亲而幸之,使其父子兄弟森然满朝,执政倾势,臣弟以为狼虎之心,终不可养,星变遽速,愿王思之。”
  “孤原以为你不同,没想到你也和王猛一个调调。”
  “陛下,即使陛下心慈,不愿剪其魁杰者,所谓贵盛莫二,也恐留下隐患啊。”
  苻坚平稳有力的答:“今四海事旷,兆庶未宁,黎元当抚,孤重用鲜卑王公贵族,不论对鲜卑各部落,还是对亡燕曾统治过的广大百姓,都能起到安抚之用。孤既欲与众英豪共建不世之功,当待以置成,视同有如赤子,岂可害之!”
  苻融道:“陛下混一宇内、胸纳百族的气魄当世无匹,臣弟自愧不如。只是,氐、鲜卑、羌、汉各族间的矛盾自魏晋来便有之,岂一朝一夕所能消弭?况,陛下早前将羌人、现又将鲜卑人大量迁入关内,而我们氐人一族人数并非最多,实在是——”
  “天道助顺,修德镶灾。孤苟求诸己,以德服人,何惧患难。你不必说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容辩驳,苻融无声叹了口气。
  “永叙,”苻坚唤苻丕的字:“匈奴铁弗部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苻丕快步上前答:“铁弗部使臣昨日已抵长安,儿臣将他们一行安排在东郊驿站,据说他带来了首领刘卫辰的礼物,希望能上呈父王,以表交好之意。”
  苻坚点头:“塞北部落众多,虽有拓跋建立的代国,但实质也不过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而已。铁弗部是大部,我们要好生处理。”
  “是,父王。”
  宫侍进来报:“启禀陛下,慕容冲、慕容凤殿外奉旨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惊无险

  “启禀陛下,慕容冲、慕容凤殿外奉旨觐见!”
  苻丕听了一讶,慕容氏这时才过来,那三弟四弟呢?难道他们弄错了时间?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慕容兄弟走了进来。因低着头,故看不出容颜表情,只见他们躬身拜倒,腰优美的弯着,焕然的锦衣仿佛吹在微风里那样颤动。
  “罪臣慕容冲(凤)参见天王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苻坚坐在御座上,如山般岿然不动:“抬起头来。”
  江山如画,斯人独出。
  慕容凤的漂亮,尚属人间可描摹的漂亮;而慕容冲的漂亮,苻丕找不出言语来形容。
  也许,神姿高彻,当属风尘外物。
  “慕容凤,”苻坚在他两个脸上逡了一圈后,慢悠悠道:“见到孤很紧张吗?你好像流汗了。”
  苻丕注目一瞧,可不是,一滴汗正自慕容凤光洁的额角滑落,坠掉到地上,似乎有细微的“啪”的一声。
  殿中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苻丕等待着这个十一岁的少年如何回答,而苻融则带着思索的目光一同瞧他。
  但见慕容凤沉吟片刻,再次行礼,答:“得慕天颜,汗出如浆。”
  苻坚笑了,转向慕容冲:“凤皇儿倒是不见半丝异状呀,照你弟弟的说法,却是一点都不怕孤了。”
  慕容冲眼观鼻,鼻观心,亦行一礼:“得慕天颜,汗不敢出。”
  这下苻氏三人不由均笑。苻坚道:“慕容宗亲,孤大部分已授权封职,只尔二人……孤今日亲召你们前来,想问问你们愿担何职?”
  苻丕咦了一声,抬目望向御座上正值盛年浑身散发王者之气的男子:明明朝中两大重臣都不赞成重用白部鲜卑,父王为何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难道宫中流传的他如何宠爱清河公主是真,为了美人迷了神智?这两个少年如此聪明伶俐,自古君无戏言,万一——
  滑眼向苻融,后者一贯的悠闲神色,唇角甚至挂上了一抹笑,只是那笑,他左看又看,楞是猜不透含义。
  兴味,考量,或是无聊……?那笑淡淡的,你觉得似乎有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唉,平阳公的笑,那可是举大秦国出了名的难测呀!怕只有丞相亲临,才能明白几分。
  慕容冲与慕容凤也被这问法问得措手不及,慕容凤脸色变了两样,一忽儿红一忽儿白,连一旁一直垂头的慕容冲也感觉到异样,投过来一瞥。
  慕容凤倏地踏前一步,道:“若陛下不弃,罪臣别无所求,哪怕是做一名跟从侍卫!”
  苻丕心道这小王孙没吃过苦,却以为跟随好做。
  苻坚失笑:“哦?”
  慕容凤跪下:“我——臣是真心的!”
  “凤皇呢?凤皇儿也愿委屈做个跟从么?”
  “罪臣但听吩咐。”
  苻坚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道:“你两个要好好想清楚——”
  慕容凤抢着答:“谢天王成全!”
  “道翔——”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慕容冲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慕容凤有些结巴。
  “你太急了,”慕容冲犀利地道:“我不信你真的想当什么侍卫。”
  慕容凤调转目光。慕容冲继续道:“那苻融一直在笑呢,越到后来越笑得诡异……苻坚肯定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你还说你没事?”
  “反正以我们的年纪,不可能许什么高官,不当侍卫当什么?”
  “胡说,苻融如你我这般大时,已被调到外地当太守,苻丕也早上阵杀敌了……便是古时,也有甘罗小小年纪当了丞相,我们不算小了!”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如今姓慕容的森然满朝,引起众议纷纷,已经有人提出不满了!你以为苻坚今天找我们过去真的那么好心问我们想干什么?——不过是借我们试探一下我们背后那些叔叔伯伯的态度罢了!”
  “好,既然你知晓我们看似烈火烹油、实应万分小心的境地,你今日又为何如此失态?不要再讲那些大道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瞒得过别人也欺不过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车中一时沉默。
  “凤皇……”慕容凤看着自己掌中的薄茧,摩挲着,缓缓道:“你——恨苻坚么?”
  “恨?”慕容冲因这突如其来而又赤裸裸不假掩饰的问题一怔,“你——”
  慕容凤自嘲地一笑:“我今日是失态了。其实——”
  马车突然一颠,一个急刹停住。
  “尔等何人竟敢阻拦!这里是——哎唷!”骨碌一声,车夫栽下马去。
  慕容冲与慕容凤因面圣之故,皆未带平日兵器,此时听车外接连两声哀叫,情知发生意外,对视一眼,掀帘而出。
  但听吸气之声迭起,十来名团团围住车辆的拦路之徒皆呈惊艳之色。
  慕容冲瞧一眼地上生死未卜的车夫与侍从,环顾拦截人等为短打装束,个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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