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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还是不答话,少年沉不住气了,他往后看看,另一骑徐徐过来,马上的男人唤了句“库勾”,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少年老实退到一旁,男人沉默了一会,道:“贺麟,你自己想清楚,跟我回将军府,还是随与他们。”
慕容麟直视他,那样黑阗阗的眼神,让慕容垂一凛。
“父亲……真的原谅我了么?”稍顷,他低低哂笑起来,眼底却痒而热。
“都说了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笑?”慕容宝不无讥夷,夹带些不解。
慕容垂道:“你到底是我的孩儿。”
慕容麟眼睛一眨不眨。
慕容垂又道:“你当时还小,做出些失措之举,也情有可原。”
慕容麟的睫毛抖了抖,慕容垂注意他的目光转到了腕间。
窄小的袖口下露出一截黑纱。
“父亲,”十一岁的男孩发出悠长的叹息:“我并不祈求您的原谅……因为,我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
一旁的慕容宝既惊且愕,随即着恼地大笑起来:“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稀罕你回去?且你愿上哪儿尽管上哪儿好了,悉听尊便!”
慕容垂低喝一声,慕容宝的笑戛然而止。慕容垂又转回视线,重新把慕容麟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慕容麟还是只低头盯着黑纱,仿佛它能长出朵花来。
“你是……因为她罢。”许久,他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没有感情,只有陈述。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麟爆发出来:“她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跟了你十五年!十五年……十五年的记忆,即使于你只是一刹,但也总该有泪与笑,悲与欢,辛酸与喜悦吧?但是最后那刻,所有的笑没了,所有的欢乐失去了,所有的喜悦也不在了,只剩下眼泪,悲愤,和辛酸……在那一刻,总该有人在她身边。她一切都失去了,只剩下了我,我难道要抛弃她,我难道要忘记她?……”
他忽而拔足狂奔,冲出斜巷,渐渐不见踪影。
“他哭了吗?”良久,慕容宝从呆怔中反应过来:“可是……好像并没有流泪呢。”
为什么不流泪了呢?
四周俱寂,屋檐叠叠。
慕容垂高大的身形依旧矗立着,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去,把他追回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事难圆
秦国公主大婚,各项步骤自是样样丢不得,确定婚期之后,先由杨府行聘。行聘当日,杨府张灯结彩,各府官员俱来道贺,鼓乐喧天,花炮动地,满城俱皆欣羡。娉礼送入皇宫,太后赐宴,由赵整押送回娉之礼,满呈堂上,绸缎罗列,珠璧交辉,杨定请赵整及百官畅饮,男女各送媒礼,并留晚宴。顿时把个平日空荡荡的卫将军府塞得水泄不通,笑语盈门。
长乐公苻丕午后赶至,杨定亲迎,苻丕闻他微带酒气,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卫将军这是酒醉呢,还是人醉?”
杨定道:“身心俱醉。”
苻丕哈哈大笑:“准驸马要撑着点,晚上还要遍战群雄呀!”
两人畅快长笑。这时不远有两人经过,苻丕注目一瞧:“后一位不是镇军将军么?他怎么摇摇晃晃的。”
杨定道:“正是慕容楷,他比我喝得更多,想来醉了七八分了。”
“何故如此?”
“听说他即将娶得心上人入门,故尔失态。”
“原来这样。”苻丕击掌:“真是春色宜人,处处花开啊。”
不多时到了一个花园,花园极大,遍栽花草,杨定道:“今日也就这花园还清静些。过了花园便是后府女眷居住之所,容容自己请了些熟人在闹,想必不得安宁。”
苻丕道:“杨容是个活泼的姑娘,她也是为你庆祝嘛。”
杨定只笑。
两人游了大半个花园之后,赵整遥遥走过来,苻丕便对杨定道:“你且不必陪我,先去歇息,他在就行了。”
杨定待要推辞,苻丕挥手道:“去罢去罢。”
杨定知他一番好意,于是称谢离开。
“长乐公,”赵整道:“大公主与卫将军告一段落后,您也应该想想您自己的亲事了。”
苻丕的笑笑到一半停在嘴边,“我?”
“是的。”
苻丕看看眼前素来沉默谨言的人,好半晌才答:“父王授意的?”
“您是年纪最长的皇子,延续后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太子还小,您该为您的弟弟们做出榜样。”
“但是我既不喜欢我的表妹,也不喜欢宫里所有的少女。”苻丕强调:“我注意过了,一个也不喜欢。”
“然而,”赵整依旧彬彬有礼地:“陛下觉得给您的时间已经够宽裕了,如果您还是不能选择,那就由他帮您决定。这是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苻丕挠头:“看他派你来跟我说就知道了,下最后通牒。”
听他满腹牢骚的语调,赵整一直低欠的头稍稍抬起:“总有什么人能使您感到欢乐的,长乐公一个也不曾遇到?”
一道身影从树丛形成的绿色屏障后晃了出来,是个小不点,口中嘟囔着:“狗,狗狗!”
接着,紧跟其后又跑出一个少女,一头乌黑闪光的秀发,耳颈处缀饰着几朵刚采摘下来的娇嫩欲滴的茉莉花。
“小兴儿!”她叫,“小心别被绊倒!”
小兴儿调转头看看她:“我要狗狗。”
“好的好的,”少女道:“一会儿我让人把狗狗抓回来,只准它跟你一个人玩,好不好?”
小兴儿点头。
少女将他抱起:“那好,我们先回去。”冷不防抬头瞧见苻丕赵整,吓了一跳:“长乐公,赵大人?”
苻丕笑道:“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杨容忙要行礼,偏小兴儿横插在怀中,于是想放他下来,小兴儿又死揪住不放,苻丕呵呵阻道:“不必了。这小孩谁家的?”
杨容答:“姚苌姚将军的儿子,叫姚兴。我吃午饭时见着,便讨了来玩。”
“这是姚将军的孩子?”苻丕不信,这么粉嫩嫩白胖胖的小孩,居然是姚狐狸的儿子?不是该长着个狐狸脸才像嘛!
“对啊,很可爱对吧?他还会背那些汉人写的东西呢!来,小兴儿,背个给长乐公听听。”
小兴儿眨巴眨巴着他黑溜溜的大眼睛,望了伸长耳朵的苻丕一眼:“我要尿尿。”
苻丕差点摔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杨容吐吐舌头:“请容我先行告退哈。”
说罢抱着人飞也似的溜走了。
苻丕整肃了一下面容,道:“赵整。”
“臣在。”
“告诉父王,我就选她了。”
“她?”
“对,杨容。”苻丕低声道:“起码,有了她,生活不会太闷才是。”
杨容半点不知自己顷刻内便被决定了下半生的命运。她抱着姚兴上楼,室内众女上来迎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杨容挑了一块糕点塞到小兴儿嘴里,笑道:“劳众位姐姐久等,他看见一只小狗甚是可爱,定要追来,于是耽搁了。”转眼瞧见坐榻上摆了银签铁钱之类,因问:“姐姐们在玩什么呢?”
双成笑道:“她们听说长馥会卜筮,打算让她测测。”
“哦?”杨容惊喜地望安坐一旁的兰长馥一眼:“姐姐会占卜?”
长馥腼腆一笑:“只懂很浅显的而已。”
“啊呀,会就不错了,咱们也不指望劳烦鼎鼎大名的权仆射来帮我们占,来来来,我也来玩玩儿。”边说边坐到榻上,看着一桌子东西却傻了眼:“该怎样开始呀?”
长馥噗哧一笑:“东西都未备齐呢。”
“要些什么?”
“一般来说,正式的要用五十五棵蓍草,没有蓍草的话用细长的东西代替也行,像这些银签。不过找来的银签也不够数呀……”
双成道:“我看还是用你刚才说的三枚铜钱好了,反正咱们也不是正经玩法。”
杨容及众女宾皆赞成。
侍婢们于是把榻几上的东西都撤开,独留三枚制币,众女团团围坐好。
长馥先将铜钱摸了摸,道:“上古时期,人们笃信乌龟通灵,每逢大事,为了预测吉凶,将龟甲灼烧,对其图案进行判断,所以又叫龟蓍。”
“乌龟?”
“是的。在汉人的传说里,天地四方有四大神兽,其中乌龟的变体名玄武,镇守北方,千年不现。”
“四大神兽?那其他几个都是些什么呀?”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杨容跟着念了一遍,笑道:“玄武排在最末呢,是不是其他三个都比它强?”
双成道:“也许最强的,才排在最末。”
“这样啊。”杨容又吐吐舌,对长馥道:“那姐姐你快测吧!”
长馥点头:“不知大家要测什么?”
一时叽叽喳喳的众人都住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说。
双成笑道:“咱们能测些什么,不外乎子女、夫婿、归老等等。容容,要不你先说?”
“嗯——仔细想想,我现在好像没什么要测的,姐姐你呢?”
双成道:“我?我不太信这个。”
“咦?”杨容睁大眼,又明白过来似的:“是了是了,姐姐是救人无数的活菩萨,想来不太注重玄虚之术。那,要不我们先别测个人的,来算算大秦国的国运如何?”
此话一出,众女变色。
独杨容还喜色满面的以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拉住长馥,“对,姐姐就测这个吧!”
长馥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咱们只是测着玩儿,还不一定准咧。测吧测吧!”
小兴儿满口糕点,嘻嘻跟着道:“测吧测吧。”
长馥环视四众,大家无言。又觑一眼双成,双成大方道:“既只是玩玩,但测无妨。”
长馥点一点头,吸一口气,在众人注目中将三钱握于手中,闭目,撒:第一枚,正;第二枚,正;第三枚,还是正!
“此卦名乾,乾下卦。”她道。
杨容把小兴儿搂在怀中,帮他擦嘴:“是好卦么?”
长馥道:“莫急,还有上卦。”
边说边将钱币重新拢在手中,再撒,珰,珰,珰,依旧三枚为正!
“这是什么意思?”杨容奇道。
长馥似乎也呆住了:“这还是我首次占到全阳卦……乾下乾上,为《易经》六十四卦中第一之卦!”
众女听她如此说,一时又热闹起来:“这么说来是极好的卦喽?”
“是吧,第一卦呢!”
“那不是说我们秦国以后国运昌隆?”
“哎,长馥,快给我们讲讲吧。”
长馥慢吞吞道:“卦虽卜了出来,不过我解卦粗疏,众姐妹们当戏言听听罢了。”
“好好好,你讲。”大家迫不及待地。
“就整卦而言,乾卦取法象天,天是最大的阳,所以表明此卦为刚强劲健之卦。首爻,即第一枚落地的钱币,因为正,所以叫阳爻,首爻为阳,表明一开始就亨通,吉。”
双成笑道:“听说天王出生之时,背上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字样,为此蒲洪改姓为苻,将孙子取名为坚,可不是好兆头?”
“还有这等来历?”杨容听得津津有味。
一女道:“阳爻为吉,这六爻都是阳,岂非一片大好?”
长馥摇头:“不然。若卦如此易占,岂非人人都占得。初爻至二至三,事物有跌宕,不过总体还是上升发展之象;四爻由内卦入外卦,乃多惧之地,不可轻易决定进退;及至五爻,阳爻居中得正,处在君位,《象》曰‘飞龙在天’,即龙高飞天上,恩泽广被,万国咸宁。”
杨容道:“这不是极准吗?现在的秦国,东北至高句丽、新罗,西北塞外高车、吐谷浑,甚至西南诸夷,有数十个国家遣使入贡;而长安城内胡汉各族平等相处,可谓天下安宁,士庶昌顺。”
长馥答道:“只是最后一爻依旧为阳,龙飞过高,恐终将有悔……阿呀!”
双成在她身后托住:“怎么了?”
长馥以手扶头:“恐是从南初至北方之故,上午颇有精神,至下午即有些昏倦嗜睡。”
双成探探她额,觉无异状,道:“总是还没适应过来。且这天入了春,犯春困也是有的。”
杨容忙道:“院中西厢有房,乃专为客人铺设,平日收扫得极为干净,姐姐要不先去歇歇?”
长馥点头。
杨容便叫了侍婢,与双成一起扶她下楼,不多远至一幽静之所,果然素雅。两人扶她到榻上,替她除鞋脱袜,候她沉沉睡了,方偕同出来。
杨容侃道:“此等弱不胜衣之状,倒似汉家女儿。”
双成答:“听说她就是被汉人抚养长大的,且生活在南方,自与我们不一样……”两人说笑着去了。
片刻后,院中出现三人。
“扶他进去。”年长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