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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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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给您摆些吃食上来吧。”一个宫婢伶俐地道。
  他一瞬惊醒,抬首看看外边,已经黑天了。他点点头,刚张口想唤阿仪一起吃,才记起今晚还是不见的好,没得安慰反而被训一顿,他怕也憋屈得慌。这么想着,张口唤过一个侍卫:“去看看二王子在做什么,若在房里,嘱他吃些东西;若在外面,游荡够了便护他回来,顺他的意思做。”
  “是。”
  几盘肉制品与奶制品端呈上来,他捡起一块酥饼掰了一半,忽拔高嗓门道:“屋子里的人都听着,倘代王询问起来,便说去马场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记住了吗?”
  “记住了!”
  事实证明他想到的同时也想岔了。什翼犍得知马场受惊一事后,并未把他俩唤过去教训一顿,反而安排了一名最杰出的马术师傅从此天天带着他们上马场。他自己倒罢,拓跋仪却显然吃不消,偏生还跟他赌气,每日无精打采咬牙硬挺,让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拉下脸来去哄哄他,毕竟二弟也止四岁。
  扭扭捏捏过了几天,他从马术师傅的嘴里探出当日拉他缰绳的年轻人姓翟名辽,丁零人,一杆虎叉使得出神入化。
  “他的马骑得比我还好哇!”马术师傅这么说着。
  拓跋珪放矮身体试图侧翻到马侧,视线颠倒中远远看见几骑如烟驰过,领先的是拓跋翰。
  难道访到好药了?他思忖着,上月爷爷突然腿脚麻木,几个儿子争先恐后的请巫医、寻灵药,个个巴不得代替老父受罪的样子——只是效果却不太大,爷爷现在即使拄杖,也难走出几步远。
  嗯,晚上再去梁眷那儿支两招。
  议事房内气氛肃重。
  北部大人叔孙普洛奏道:“此次秦王苻坚以幽州刺史苻融为北讨大都督,统兵十万;同时遣镇军将军邓羌、前禁将军张蚝等东出和龙、西出上郡,各率步骑十万,共分三路而来。我白部、独孤部接连大败,望代王定夺。”
  什翼犍阴沉着脸:“是刘卫辰那小崽子带的路是吧?”
  叔孙普洛低头答是。
  什翼犍猛捶一下几案:“不族灭此部,实不能平我心头之恨!”
  拓跋翰上前:“父王,儿子愿意领兵出战。”
  什翼犍摆了摆手:“苻融邓羌,皆非易与之辈……刘库仁现在在哪里?”
  “南部大人目前退守云中,继续抵抗秦军。”叔孙普洛答。
  “……将所有部落集合起来,大约可再抽十万骑兵。也罢,我便率这十万健儿,与秦军一决生死!”
  “父王,”拓跋翰跪下:“父王身体不适,还是由儿子代您出征吧!”
  什翼犍摸摸自己麻痹的两腿,再看看拓跋翰恳切的神色,长叹一声:“邓、张二人素有‘万人敌’之称,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若是平时,以你之勇武,为父必不拦你。如今此战关系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拓跋翰朗声道:“作为儿子只盼能替父亲分忧,作为世子只求能打败敌人护我部族,恳请父王成全。”
  叔孙普洛听着连连点头:“既然世子心意拳拳,代王就准了他吧。南部大人有智有谋,让他辅佐世子,也许有一拼之力。”
  什翼犍素来尊重叔孙普洛的意见,想想自己被病痛缠身,行动不便,终于点头应允。
  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夏季已过,秋季到来。草原上的草开始枯黄,形成一种半青半绿的景色。
  过了草原,是一些呈线向排列的山墩,然后是生着矮树丛的沙丘,有一条河缓缓流过,最后延伸到一个叫做石子岭的山脉。
  代军刚过草原时就发现了秦军设在岭上的高高的瞭望台,于是他们停了下来,在原野上安营扎寨。
  刘库仁年近五旬,长相是典型的匈奴人长相:深目、高鼻、蜷须,体格甚为雄伟。他对拓跋翰道:“我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更兼日夜行军,人惫马乏,不宜速战。为迷惑敌计,咱们日间不如多扎些假人立于野外,待到黑夜,再分燃篝火,使人以为我军数众,一俟休整完毕,我方气足,驱彼哨望,趁其混乱而袭之,可胜。”
  拓跋翰曰善。
  刘库仁又道:“代王身体可好些啦?”
  拓跋翰擦着鏳亮的箭头,仔细观察上面细小的倒刺:“比春末刚受寒那会儿稍好,来时正练习走路呢。”
  刘库仁道:“听闻世子日夜服侍左右,大神有灵,定会好转的。”
  拓跋翰笑笑不语。
  一个青年掀帐进来,见到拓跋翰,礼道:“世子,父亲大人。”
  拓跋翰凝目一瞧:“这位是——”
  刘库仁呵呵一笑:“犬儿刘显,几年前部落大会上带他谒见过诸部首领,不知世子可否还有印象。”
  拓跋翰观来人身材高挑,面目英俊,一时觉得颇为面熟,又觑到他腰间一把带鞘长刀,顿时想起来:“就是那个连败数人的少年勇士,是也不是?”
  刘显微笑:“世子记性真好。”
  拓跋翰听他承认,心头大乐:“好哇!谁道只有前秦猛将如云?我们代国也虎将集聚!对了,你那把刀——叫‘阴山錾’,对吧?”
  “正是,据说很多年前由代王赐给父亲大人。”
  刘库仁点头:“确实如此。当年我们独孤部投归代王,代王将这把与‘燕山脊’齐名的利器赐与我们,以示嘉赏。”
  “‘燕山脊’又据于何人之手?”
  “早年一直为燕国国君所有,燕灭后,不晓得是否还在慕容暐手中。”
  拓跋翰马上联想到自身处境,他无声轻叹,面容不改道:“来,让我仔细看看这把刀。”
  刘显依言解下,双手呈上。
  刀呈弯月形,铜制的鞘面上刻着云纹及火纹,略略抽开,一道寒光沁入人眼。
  “果然好刀。”手一挽,送刀回鞘,他戏道:“若持此刀与张蚝比,有几分胜算?”
  刘显答:“张蚝力大无穷,曾拖牛倒着走,与之单斗,机会七成。”
  “哦?”拓跋翰眼睛一亮:“那邓羌呢?”
  “廉颇老矣,六成。”
  拓跋翰拍席而起:“年轻人,你可知中原人有句古话:话不可太满,满则难圆?”
  刘显不急不徐答:“丈夫不轻口,出口必千金。”
  “既如此,为何不曾听过雄功伟名?”
  刘显勾唇:“世子见笑,我一直以为,预先谋筹比一味砍杀更加重要。”
  “啊呀呀,”拓跋翰朝刘库仁大笑:“你这儿子,倒有三分像中原人呢!”
  刘库仁有模有样的行了个中原的拱手礼,道:“代王自定都以来,大力提倡向汉人学习,又封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可见颇有成效啊!”
  拓跋翰点头称确实如此,又道:“我带来一名骁将,介绍与你们认识——翟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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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秦国伐代的主将应该是苻坚的另一个兄弟苻洛而非苻融,因为苻洛先前没出现过,我也懒得写了,为方便计,就用苻融代替。筒子们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石岭大战

  却说两军相峙,代军部众只守不战,秦军消耗数日,张蚝最先沉不住气,单骑来到阵前大骂,毁辱甚甚,拓跋只是不理。张蚝又挑了十几个能言快语者轮番上来,先是坐在马上骂,后来下马站着骂,自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了。到第六日,突然从代军营中冲出一队人马,秦军慌忙上马抛戈而走,代众随后追赶,杀死半数。
  张蚝闻讯赶来,直叫代军阴险,提刀杀了一阵,迎面碰上了代军前锋刘显。张蚝照例一刀过去,喀啷一声,刀竟然被架住了。张蚝大喝,斜地里再劈,又被截住。
  张蚝这才正眼看向面前之人,打话道:“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刘显掣刀在手,冷笑数声,直指他门面。
  张蚝惯用刀,当对手那刀扬起之时便已赶到一股森然之气——那是刀自己散发出来的气势。
  他急急回身,似乎躲过去了,但左臂却一凉。
  被划了一记。
  他哇哇大叫起来,纵马向前,两骑相交,乒乒乓乓数下。
  张蚝不忌刘显,却忌那刀,凝起了十二分精神对付,岂料突然传来鸣金之声,刘显看了看,原来是秦援军赶到,自家告示收兵了,当即并不恋战,拨马回走。张蚝不依不饶,直追到代军门口,被属下拉回去才罢休。
  第二日,双方似乎都盘算好似的,没等秦军这边按原定计划放起火来强攻,代军一改死守之态,强势杀了出来,两军恶战。
  张蚝因昨天被刘显砍了一刀,苻融不许他上阵,只得敷些药草在帐中养伤。此刻听得呼杀声震耳,一波又一波,自晨至午相持不下,心中着急,于是跳起来:“备马!”
  一名士兵道:“将军臂上中刀,上不得战场,大都督有令,命我守住将军。”
  “放屁!”张蚝怒道:“要是拿不下他们,我这刀就白挨了!快将我战甲取来,不然砍了你!”
  士兵见他真去枕头底下摸刀,忙叫:“将军勿怒,依您就是了。”
  张蚝披挂停当,由士兵扶上战马,急急来到苻融跟前,嚷道:“都督,事急了,容我前往闯阵!”说罢也不过苻融怎么答,一头直往厮杀最激烈的地方冲去。苻融阻挡不及,忙唤了几十名士兵一路马上护随。
  张蚝力大无穷,左挑右砍,拓跋部众到了他跟前,那简直就是一刀一个。正杀得兴起,猛瞧见刘显向他驰来。来得正好,他露出兴奋的笑,待我报昨日之仇。一夹马腹,他快速迎了上去。
  这边邓羌在后督阵,拓跋部众拼死抵抗,虽堆尸如山,却前仆后继一时难以攻下。他久经沙场,深知两军对垒之时,强攻不下,后果不堪设想。心情烦躁之际,猛见一员将领拍刀后退而来,他大喝一声:“如此紧急关头,尔怎可后退!来人,取下这小子的脑袋!”
  那将领急道:“将军听我说一言。如今拓跋顽固,我们全出了也没办法,不如暂退,另从别路进攻吧。”
  邓羌瞋目:“白刃拼杀,退者必败,这点道理都不懂?快,杀了这小子,以为擅自后退者戒!”
  那将领挣扎着被押下去了,邓羌怒火不减,咆哮跳骂:“窝囊!窝囊!拓跋已经穷途末路还攻不进去,平日的威风哪里去了,看老子自己冲!”
  一边亲兵谁都不敢拦他,主帅苻融又离得太远,只好打马跟了上去。
  邓羌这一出,便如蛟龙入海,硬是劈出一条血红色的大路。强壮的拓跋勇士被他一个个挑到空中,撕成碎片。
  拓跋众人大骇,东窜西躲,阵脚大乱。而秦军被自家将军刺激起来,个个大呼“杀,杀!”,要从他剪出的豁口中突进。就在此时,邓羌感觉气氛倏然凝重了。
  来者骑一匹枣红色大马,持一柄末端分成三股的虎叉,银光到处,绯红片片,人遇人死,马迎马亡,往来突击,如入无人之境。
  秦军好不容易凝起的气势登时被吓灭三分,跑得快的纷纷后退。
  邓羌见了,高呼一声:“不许撤!”然后奋马向前。两强相交,大约战了三四十个回合,邓羌以长矛刺对方左肋,对方用手一接,夺住一扯,邓羌差点被他扯个跟头,赶忙松了矛。
  就在这一瞬间,对方的叉刺了过来,亲兵们在后惊呼,邓羌毕竟老手,忙中不乱,反抬了左手钢刀抵上去,堪堪挡住。后面的亲兵们急了,呼喝着围过来,青年面无表情,一手虎叉依旧往下压,一手用刚刚夺过来的矛就势扫去,哐当哐当,十数个人的长兵器竟被他全部格开,亲兵们出现瞬间呆滞。
  邓羌发一声喊,终于逼开虎叉,他横刀胸前,提马后退两步,问道:“邓某二十年来少逢敌手,今日方知拓跋不知何时出了位勇士,敢问姓名?”
  “翟辽。”
  “相逢有幸,看来今日是攻不成了。收兵!”他猛喝。
  翟辽看着他走远,他又回头道:“后会有期!”
  黄昏后,沿着蜿蜒的河流,苻融与邓羌、张蚝往上走,苻融与邓羌一时无话,张蚝耐不得安静,道:“熊老子的拓跋不过这么点人就把我们堵在这里,依我看咱们直接杀过去,省得费这许多功夫!”
  邓羌哼一声:“你以一敌百,人家以一挡千,你打得过翟辽刘显?”
  “大不了拼上一条命,不然传回去被人笑话死!”
  苻融道:“你的命先留着,有两桩事要你去办。”
  张蚝道:“你有计策了?”
  苻融道:“你看这河,河水较浅,你先找个机灵点的属下带两千人,用布袋装了堵物去上游拒溪河之水,明日开战后,大约日沉之时,若听下游人马嘶喊,则急取布袋放水淹之,同时顺河下来接应。”
  “你有办法确定将代军赶到这河中来,万一淹的是自己人怎么办?”张蚝皱眉。
  “别急。”苻融道,又指指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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