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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令,骑兵先驱,步兵继进,或奋梃,或持斧,或挺刃,大叫着一齐往大门冲杀而去。
“不管死活,一个不留。”慕容麟好整以暇,在一旁淡淡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张氏
太极殿。
一封漆金烫边的折子摔到慕容暐面前。
满殿俱静,慕容暐赶紧跪下。
“好一个慕容泓,好一封‘国书’!他算什么东西,也敢以‘国’相称?”
慕容暐直磕头。
“你看看,你看看你弟弟在上面写的好事,嘴上没长几根毛,就敢称起老子来了!”
天王怒火不轻,慕容暐其实并不太明白就里,他只听说慕容泓派了使者过来,但到底跟天王说得什么事,递得什么东西,他并不知情。
“看,打开看!”
上面威逼着,他更加确信没好果子吃,只盼此番慕容泓不至于把他害死。
故而他更不敢真的去看所谓“国书”,甚至瞄也不能瞄一眼,只管砰砰磕头。
苻坚瞧他那可怜样儿,血都破出来了,气消下一半,抬抬手:“他说要孤放你回关东,两国以虎牢为界,永结盟好——”
“陛下,慕容泓言语莽撞,愚昧无知,臣深以为罪!”慕容暐痛哭流涕。
“他让孤放你走,可以,你要走便走,孤给你准备盘缠。可是你看看你这些叔伯兄弟,一个个,阿?全是什么东西,这么无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苻坚恼一阵,见慕容暐还在叩首,他想起淝水役后,慕容垂、慕容泓等先后反叛,惟独这人,不但没走,反而在一片混乱中护得张夫人及幼子幼女平安返回长安。他本是大度之人,思及此,余下那一半怒火便也渐渐熄了,声调降下来:“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害怕,孤明白这是慕容泓那小子的做法,与你无关。退朝罢。”
慕容暐坐着一匹马拉的马车回家。本来依他的官职,车驾应配四匹马,但现在长安城内粮食物资紧缺,好一点的都被拉去当战马来用,弱一点的则被宰杀当干粮储备,过不久,他这匹驾车的老马说不定也让人牵走了。
前额火烧般生疼,他扶一扶上面裹住的白丝巾,出血的皮肉虽然只是轻轻摩擦了一下,却有一种异常尖锐的痛。
马车突然停下来。
“怎么回事?”刚欲打帘一瞧究竟,一条人影窜进来:“属下拜见燕王陛下。”
“吓!”才刚经过殿前一回事,现在竟有人这样称呼他,着实让他抽一口凉气。
“你……你是何人?”
那人抬头,居然是一张十七八岁的年轻的面孔,尖削下巴,眉眼精致。他一见慕容暐,似乎也一楞,而后喃喃道:“慕容家果然盛出美人啊,虽然包了块布有碍观瞻……”
慕容暐听了哭笑不得,竭力稳住阵脚:“你把我的车夫怎么样了,来此有何贵干?”
“陛下莫慌,”少年人回复正常颜色,气定神闲:“属下姓韩名延,乃慕容泓将军手下。实是将军有语托我转呈陛下,故尔冒犯,望陛下圣谅。”
“七弟要你找我?那——那个使者——”
“呈国书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目的是方便我混入城中。时间紧迫,陛下,将军只有一言:‘皇兄还记得淝水战后七叔之言否?’”
他仔细观察对方神色,但见慕容暐神色重重一震,如被人狠揍一拳,精神恍惚起来,许久后才苍白一笑:“他们都以为……都以为我是为了她?”
“将军还道,陛下若仍身为慕容氏子孙,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错过时机,使众人心血白费,宜乘其弊,以复社稷!”他欺身前来,语调放得极低,然很有力道,在小小的车厢里回荡着,有一种蛊惑意味。
慕容暐猛地一把将他推开:“休得胡言乱语!你说你是七弟派来的人,有何凭证!”
韩延呵呵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属下料陛下有此疑问,临行前特向将军讨了件信物,请陛下过目。”
慕容暐将信将疑,接过一看,呵,是当年慕容泓受封济北王时自己送给他的贺礼。
“怎样,陛下信了吗?”韩延何等察言观色之人,说这话的时候已从慕容暐面上知道这关算过了。
慕容暐将玉佩还给他:“你叫韩延?”
“是的。”
“那好,韩延,你告诉我,慕容泓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被打昏的车夫醒来,连连向慕容暐告罪。慕容暐表示无事,车夫重新执起马鞭,自言自语道:“咄咄怪事!怎么弄到个巷道里来了?”一面驶回原路。
慕容暐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头又隐约泛疼,他摸一摸,放手的时候发现右手指上有些红色印迹。
血?不,不是,是刚才用朱笔时不小心染上的。
韩延还真是准备周到,他不无讽刺地想,他提出的那个计划……只要有自己刚才以前燕皇帝身份写的那份诏书在,无论成与不成,慕容泓都是稳赚不赔吧。有野心性格暴躁的七弟啊,看着你玩手段,虽然是对着你的亲兄长……但我还是为你的成长,感到高兴呢。
车又停了。
“侯爷,一群流民堵住了去路,过不去了。”车夫在外面道。
慕容暐伸头一瞧,果见近百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又朝另一侧坊里冲去,人多巷窄,是以一时难以通过。
“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不多会儿他回来:“禀侯爷,人是往五重寺去的,这里是条近道,据说今儿有位贵人在那里施舍粥汤。”
“哦,都这份儿上了,竟有人拿得出粮来,岂不亚于以肉骨头吊众饿狗?可知那人是谁?”
车夫摇头,“听他们说像从宫内来的,有人在叫中山公。”
“苻诜?”慕容暐一思索,那小孩才几岁,怎知做这样事,莫非——
他道:“走走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车夫苦着脸:“侯爷,这哪儿过得去呀!得绕道才行。”
“那就绕道!”
五重寺里,他果然找到张夫人。
适时她正对一双女儿及幼子言道:“北有谷,南有稻,自古人因食之,方能延续性命。你们整日在宫中挑挑拣拣,嚷没有东西吃,今日看了,有何感想?”
大女儿苻宝道:“娘,他们好可怜,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
小女儿苻锦更善良,抓住她袖子,鼻头还是红红的,“娘,以后锦儿每餐都少吃些,把多出来的全部分给他们,好不好?”
张夫人用丝帕擦擦她眼泪:“好好好,锦儿提的主意好,娘也少吃些,和锦儿一起努力,嗯?”
苻锦高兴的使劲点头。
“阿诜呢,这么半天都不说话?”
苻诜带着黑漆细纱的小冠,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娘,孩儿跟太傅读书,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名釜底抽薪。要想使百姓们不再挨饿,最根本的法子是先赶跑围住长安的白虏,如此才有地可种,才能结出粮食给他们吃。靠分,分得了一次两次,我们又变不出粮食,分得了无数次吗?”
慕容暐在一旁,慨叹此子不可小觑。
张夫人也呆住,她本意是让孩子们出来见识见识,能得出苻宝苻锦那样的感受就不错了,没想到儿子年纪小小,却扯到国家大战略上,看来天王特别喜爱他、时常给他讲实政大局是有道理的。
她咳一咳,“呀,新兴侯来了。”
“见过夫人,中山公,两位小公主。”慕容暐适时上前,依次行礼。
因他以前一路送过他们回长安,故不算生疏。女孩们打了招呼,苻诜却不似平日有礼,只若有似无的颔了下首,得到母亲许可,回到前面继续研究布粥去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为免冷场,慕容暐抢先道:“我正巧经过此地,见人们都往这儿跑,是故进来瞧瞧。”
张夫人笑了:“其实也是杯水车薪。你看,我还不如阿诜明白。”
“夫人此话错矣。也许人得了这口粥,今日死的,便拖到明日死了,而明日也许解围,谁又知道呢?”
张夫人再笑,她知道这是安慰话,不过总属动听。
“夫人,”过一会儿,他开口,“如果长安真守不住了,夫人打算……怎么办呢?”
张夫人脸上笑意倏然全收,定定地盯住他,像要把他看透般。他终于转开眼去,只听她的声音幽幽的跟来了:“君王意气尽,贱妾岂聊生?”
扑——他听到心里那最后一点火星,摇摇坠坠的,再没希望的,无可奈何的,熄灭了。
当初苻坚兵败淝水,慕容德劝他与慕容垂一起起事,他看到张夫人与苻坚相失,便提出先送张夫人回长安。慕容德字字而言:“昔楚庄灭陈,纳巫臣之谏而弃夏姬。此女惑乱人主,岂有戎事迩女器耶?秦之败师当由于此。宜掩目而过,奈何将卫之也!”他不听,慕容德再劝,最后没奈何只好与慕容垂一道走了。
今日慕容泓特地派韩延来提醒他不要忘了慕容德的话,其中用意,他岂不明白?
嘴角慢慢浮起一朵笑,慢慢起身:“夫人,下官告退。”
张夫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去,蓦然忆起那时兵败走散,她带着儿女在难民里正焦头烂额无以为计之际,他也是这样,略带疲惫然而满是笑意的一步一步走来,把他们拯救出那片恶梦般的苦海。他待她一向温文尔雅举止有礼,她却对他莫名冷淡,也许,是她潜意识里意识到……
“你,你是不是——?”才问出口,她便暗责自己着了魔失了体统。
慕容暐背影一顿,然而,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免去了她的尴尬,只道:“夫人不必介怀,景茂只是觉得夫人很像一位故人,所以才——夫人请放心,以后下官再也不会打扰夫人。”
他走了。
每次都是她先走,他看着;而终于这一次,是她看着,他先走。
张夫人垂眸,似乎放下心来,又似乎好像失去了什么。
“丁零人造反失败了?”邺城里,苻丕静静的站在一棵树下,他身后是窦冲。
“没错,翟斌死了,阖府上下只一个翟辽逃出命来,半路上碰到翟真,哥儿俩召集了不少逃散的丁零部众想投咱们,被慕容宝跟慕容隆在外城截住,给打跑了。”
当年的年轻将领,如今已近而立之年,不变的是依旧意气风发。反观他前面的苻丕,年纪比他小,却因邺城半年来的内外交困,两鬓已染秋霜。
“如今他们行踪何如?”
“现在尚不切实清楚,只知他们四处进攻慕容垂的粮道,成为鲜卑大患。”
“果若如此,那真是天助我也。”苻丕泛出一丝笑意,“他们来了,我反要分出我的粮食。而今,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就成了我的助力!慕容垂啊慕容垂,你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窦冲以手支颐:“翟辽我不敢保证,但只要翟真在一日,他必会想方设法为翟斌报仇。”
“哦?听说翟斌无子,待他如亲子。”
“唔,依我之见,翟斌事发之前将翟真遣开,与其说搬救兵,倒不如说暗示他快走。”
“有意思。那翟辽呢,这个侄子就不是侄子不成?”
“翟辽啊……也许翟辽太强了,强到他觉得根本不用他操心吧。”窦冲笑笑:“慕容凤慕容麟二人联手也未将他困住,须知慕容凤身经大小二百五十七战,已是慕容家中武技的佼佼者啦。”言语中颇有沾沾自喜之意。
苻丕莞尔:“当年代国被灭不久,翟辽至长安,我虽未见其人,但也知许多武将上门去找他比试,个个灰头土脸而还,窦将军你不是其中之一吧?”
窦冲嘴角抽了抽:“单打独斗我确实不是他对手,但若论行军打仗,他还是稍逊我一筹。”
苻丕暗笑,输了就输了,偏不好意思承认。
窦冲咳嗽一声,正色:“今虽有此奇军异兵突起,但毕竟不可盼他成大事。城中早无备粮,我看不如趁乱打开一条通路去往长安,与天王会合。”
苻丕没有作声,半晌道:“天灾连连,民生凋敝,慕容老贼的军粮一样难以为继,不如与他相持,城围自解。”
“城围自解!长乐公,这种时候了,难道你还存侥幸之念?邺城是慕容鲜卑的老巢,不到万不得已,慕容垂是不会放弃的。我们现在没有外援,城内又无粮可食,草根松木,一日两日尚可熬着,一月两月,那可就真变成了死守——不等慕容垂来攻,我们自己就饿死在里面了!”
然而,一旦离开邺城,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的落脚地呢?苻丕默默想,父王,太子苻宏,最得宠的苻诜……他身为长子,在长安,却不过永远排座最末罢了。
窦冲继续道:“到了长安,再不济也好歹有新平这一条退路,一条活路。唯今之计,我们先派些人手探探四周虚实,看能否突出重围。”
苻丕皱眉:“不宜硬突,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