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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败坏了?”
少年把帛书往旁边一扫,直接跳上案坐下,笑嘻嘻地。
“什么叫‘开花梨’?阿?我对你用过吗,去讨别人的同情心!”
“你是没对我用过,可你对其他人用过,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那太好了长孙,你让我试试。”
“得了吧,留着那招以后对付你的心上人去。瞧瞧,还巴巴地做了拓书呢,也不怕我告诉慕容泓?”
“你想告就告,不过我很好奇你告诉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你竟突然看上了他?不会吧,慕容麟怎么办。”
“慕容麟?去,他不过利用我们罢了,不过我们也利用他……唉,还真想跟花花说我想换人了。”
韩延笑:“怪不得从邺城跑来这里混日子……我知道了,莫非你看上了拓跋珪?”
少年想一想:“也许哦。”
“难得难得,向来你不是以与慕容麟勾心斗角为乐——我看拓跋珪不合你味口。”
“韩,不用说也知道,自小到大,我们在帮里经历的事情还少了?拓跋珪这个人——他就像是我在跟一帮阴郁乖戾的家伙长久打交道之后遇到的一个阳光般的男人,当他在你面前灿烂的微笑的时候,你会放弃所有关于复杂与深邃的爱好。”
“所以……你要改邪归正?”
“别说的这么难听。”
“不过说真的,在花花列给我们的名单里面,虽然有他名字,但——”
“唔,我怀疑花花与拓跋家族是不是有什么夙怨。”
“你可要想清楚了,”韩延道,忆起什么又笑:“可别为了一只烤鱼就变节啊。”
“烤鱼怎么了,烤鱼关键时刻能救人命!哪像你,不过某人一幅画像就念念不忘了。”少年还击。烤鱼一故还得从他数月前刚混入燕军不久说起,话说是人都有个运衰的时候,每次上战场他都当逃兵,十回逃了九回,最后一回没逃成,还偏偏吃个败仗,这下变成真逃,终于死里逃生,继而饿得头昏眼花。这时一阵肉香传来,他直奔目标,火堆旁坐了个跟他一样身着燕兵甲衣的少年人,一双眼睛漆黑,见他模样,笑笑扬了扬串着烤鱼的树枝,过来试试我手艺?
自此以后他认识了拓跋珪。
“你不奇怪吗,他会出现在这里。”
“谁?”
“你的烤鱼人。”
“是有些奇怪,不过他们拓跋家与慕容家也扯得上姻亲关系。”
韩延摇头,一只灰鸟跳到他掌中,爪子没停稳,韩延一动,它又扑棱着飞回它的架子上去。
“你别装傻。自什翼犍死,拓跋家低衰十几年,姻亲关系?不过到处嫁女儿,关键时刻不外乎利益。这个没落的王子到来这里,他可是第一天就进了阿房宫,见到慕容冲。其次,”他顿一顿,“前几天氐人在营中放火,后来与慕容冲一起回来的,也还是他。”
“怎么,你不高兴了?”少年笑。
“不要扯开话题。你故意与他同处一帐,对他应该更加清楚——他来这儿的目的。”
“我即使知道,也不必告诉你。”少年拍拍掌,跳下案,“我走了,出来太久不好。”
这时一只纯白的鸟儿扑簌簌飞进来,落在空着的两个之一架上,叫了两声。韩延上前,从它脚杆铜管上取下一曲儿纸条。
“长孙,站住,花花的消息。”
少年耸肩,“不用看,定是又催我回邺城。”
“不错,”韩延将纸条看完,“他还让我告诉你,你再不回去,他就来看你了。”
“什么?”少年脸色大变。
“帮主亲自前来,多荣幸。”
“哼,我看你是幸灾乐祸。”
“多谢夸奖。”
少年不再理他,掀帘。
“长孙,我有一句忠告。”
少年停住。
“我们就如一群飞蛾,适合呆在阴暗里,所谓阴郁乖戾、复杂深邃,那是我们的本性,不要向往什么光明,你该知道,飞蛾扑火,往往只有一个下场。”
前次至阿房时,心情激动,未及细看,此次复入,拓跋珪赫然发现庭中本应栽种的密密麻麻的梧桐竹木,竟一株不见。
随侍女沿游廊行,殿宇周周,空旷寂静。
经一湖,湖心有一六角亭,筑小路达东岸,拓跋珪猛然忆起这是醴水,不由慨望。恰时,一列衣裙姗姗从湖心经小路上岸,带路侍女一见,即刻跪下,回头见他站立不动,提点道:“夫人经过。”
慕容冲娶的妻子姓刘,乃铁弗部刘卫辰之女,两年前入门,其时正是慕容冲起兵前刻——以上是拓跋珪打听到的全部消息,再有一点就是未嫁之前在娘家似乎并不甚受宠。拓跋珪搜罗一遍自己以前在铁弗部时遇到过的人,翁主儿并不识得几个,不知这是哪位阏氏所出。凝目间,但见为首的女子徐徐走近。
她长着一张容长脸蛋,弯弯的眉毛,不是张扬的美,却很耐看,身上穿的亦简素大方,右衽窄袖,久裥长裙,腰束绅带。
“见过夫人!”侍女在地上大声道。
拓跋珪一惊,连忙略略退开让路,并叩胸行礼。
刘氏叫起,经过拓跋珪跟前时停了一停,问带路侍女:“这位是——?”
“回夫人话,大司马吩咐带此人进殿议事。”
“议事不是一向在外殿么。”
“这个——奴婢不知。”
刘氏对拓跋珪道:“这位小兄弟以前好像未曾见过。”
“回夫人话,此人乃军中士卒。”
“哦?”
拓跋珪不得不开口:“在下是段随将军属下。”
“你叫什么?”
“——拓跋珪。”
“拓跋——珪?”她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来变得不敢置信:“你叫拓跋珪?你跟老代王的长孙同名同姓,还是你就是——”
“我就是。”
她那么激动,拓跋珪怀疑她要是个男的,下一刻说不定就扑上来干一架?
“阿妈是你——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拓跋王姒吗?她是老代王的四女儿,你的姑姑。”
“啊,我自然认得。你是——”
“我是她女儿。”
咦?拓跋珪长大眼:“可是姑姑她不是不能——”
“看来你确实知道她的一些情况。我非她亲生,严格来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由她一手养大。”
“哈,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拓跋珪想起某年某月王姒的确曾将她领养的两男一女介绍给他,他们还一起吃过饭。年月日久,人的模样大变,不提还真认不出来了。
“我就是哪个?”刘氏好奇的问:“我们以前见过?”
“没有没有,只是你一说,我忆起姑姑是抚养了几个孩子,想必你就是其中一个。”
“没错。不过自我晓事起,阿妈与拓跋部几乎很少联系,连我知道你叫拓跋珪,都是听她无意中一次提及的——既不常来往,你又怎么知道她的?”
“哎,总是会听说一些的嘛!”拓跋珪打哈哈,“姑姑现在过得怎么样?”
刘氏轻轻叹气:“我也好久没见过她啦。”
“那之前呢,你来之前呢?”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吧。我本来想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可是……”她又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嫁给大司马——不幸福吗?”
“耶?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刘氏似吃极大一惊,连忙否认。
拓跋珪察觉自己问这个问题并不合宜,连忙换别的:“听说生了位小郎君,贺喜贺喜。”
“多谢。”
“叫什么名字?”
“尚未正式定下。”
说话间一群小孩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婆子叫骂。
宫女们上前拦住:“何事喧哗?”
小孩子们见到刘氏,大叫“夫人”“夫人”,一面嘻嘻哈哈从宫女们臂弯下溜过,宫女们只好拦住尾随在后的婆子。
孩童们围拢到刘氏周围,对她十分亲近,争着从袖口里、胸襟里裤兜里掏出一个个青橘:“夫人,给你!”
刘氏和蔼地接过:“好。”
“夫人,不能吃!”一个婆子嚷道。
“怎么了?”
“还没熟哩,吃了肚子要疼!”
后一个婆子接道:“这些小鬼可恶,偷偷爬到树上去摘,没人管!得好好教训一顿,看他们以后还野!也不知道是谁——”
头一名婆子连忙捂住她嘴,直朝刘氏作揖道:“夫人恕罪恕罪,她新来,不知道规矩,夫人恕罪!”
被捂嘴的婆子嗷嗷叫。
刘氏示意她把嘴松开,那婆子虽不知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但她活了几十年,油滑一身,察觉情况不对,马上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刘氏道:“你也不必如此。只是管事婆婆可能没对你讲,这些孩子的父母都亡在战争之中,又无亲友投靠,故尔我收留了他们。小孩子们本xing爱玩,哪个不爱跑爱跳爱捣蛋?要教训,给他们把道理讲明白就好了,他们决不是什么都不懂,何必张粗口。”
婆子听得,满头大汗滔滔流下,低头直道“是是是”。
“哇,果然夫人最好!”孩童们欢呼雀跃。
刘氏低头看他们,笑:“你们谁摘得最多?”
“我!”
“我!”
“我!”
一会儿之后,宫女带孩子们离开。拓跋珪笑道:“现在我更加确信你是我姑姑的女儿了。”
“是么?阿妈其实很爱很宠孩子们,记得小时候伙伴们打架,头上肿个包,寻到各自母亲那里去,好点的,骂一通,找点酒给涂涂;坏的,非但没有酒,额上再添两个爆栗。阿妈却决不如此。她总是找一种闻着很香的药来给我们擦,还问疼不疼。所以虽然不是亲生,却觉得她永远是世上最好的阿妈。”
她的神情如此温柔,拓跋珪想,她的容貌虽非极美,但她的心,却是极美的吧。
带路侍女在一旁鼓足勇气道:“夫人,大司马那边——”
“哦,瞧我!”刘氏如梦初醒,“他还等你呢,快去罢,莫要等急了。”
“夫人告辞。”
“请。”
拓跋珪行礼,刘氏忽道:“稍等!”
他抬头,刘氏道:“王子与阿妈是亲姑侄,以后必然有见面的机会,而我——恐怕不可能了……”
拓跋珪皱眉。
刘氏以手势阻止他开口,微笑道:“我想托王子一件事:他日王子与阿妈见面时,请代为向阿妈问好,并告诉她,嬿嬿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待在她身旁,做女儿时的时光。”
跨进内殿殿门,拓跋珪举目四眺,未见半个人影。
“这边。”青色琉璃的珠帘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拓跋珪走近,窥见一人素色衣袍,脚穿白绫袜,倒拖一双朱红履,正倚窗前。
“拓跋珪参见大司马。”
“进来吧。”
珠帘因人行而清脆的碰荡着,藏在它之后的方圆并不大,一榻、一几、一香炉、一玉漏而已。
“坐。”
拓跋珪点头,在几案前盘膝坐下,见到桌上楸枰,“这是——”
慕容冲在他对面坐定:“我们下一盘。”
“下、下围棋?”
“对。”
“我——不会。”思索刹那后,拓跋珪拒绝。自转世后他未再摸过棋盘,技艺生疏,算不得说谎。
“真不会?”
“嗯。”
慕容冲看看他,沉吟一下:“没关系,我教你。”
“啥?”
“选子。”不容分说,慕容冲将棋篓推到他面前。拓跋珪下意识挑了黑色,慕容冲的目光漫不经心掠过,开口:“棋子圆以法天,棋局方以类地。相传古时轩辕黄帝无意中画下十七横十竖,后演变成纵横十九道,共三百一十六道放周天之度,有万周变化。简言之,就是相围掠地,若你的黑子周围皆是白子,则黑子被吃,收官时谁的子多,谁便获胜。”
他又讲了星位、挂角、吃飞,什么是搭,什么是粘,什么是顶,什么是尖等等,熟悉的感觉间渐渐回来了,拓跋珪拈一子在指间,连连点头。
慕容冲在四角星位布上黑白对角棋,“这叫座子,知道?”
“嗯。”
楸木的棋盘纹理柔和细腻,金黄井井,棋子投其上,发出金石之声。
“好,先试一盘。按规矩白子先行,你可是选错子了。”
拓跋珪笑笑:“不敢争先。”
最初十几手双方都下得普通平常,直到第二十一手的时候慕容冲构成了三连星,拓跋珪趸了一回,在对面打入,白子守角,黑子飞,慕容冲道:“很凌厉呀。”说完却于另一侧抢占了大场。
一盘下来,拓跋珪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他认输认得很爽快,毫无沮丧之色。第二局起手还是相同的打法,当慕容冲再次构成三连星时,拓跋珪改变对策,在一个相邻的星位挂了角,白子依旧守势,黑子碰,白子下,拓跋珪哇哇叫:“阿呀,又要被你杀个丢盔弃甲了!”
“莫看三尺之局,本就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