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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对鲜卑人彻底绝望,只抛一眼:“绞喽。”
士兵领命,寻来三丈白绫,左右缠住玉澍的脖子。
慕容暐动弹不得,怔怔看着白绫渐紧,玉澍脸渐胀红。
“我不后悔的……”她不再挣扎,突尔朝他一笑。
“……”
白绫嘎嘎作响。
“虽、虽然,你爱的是她,可、可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啊……”
“……”
“我们、我们以后,我放羊,你、你画——”
她早知道了么?
他说了那么多回长安的理由,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么?
他本以为,她是不懂的,不懂他的心,也不懂他的情。却原来,她早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她的爱,是隐忍,是纵容。
还有什么不能释然?原来身边一直有一个人,懂他,知他,最后,为他而死。
“好,如果有来世,你为我放羊,我为你画画。”
作者有话要说:
☆、阿房称帝
腊月的早晨,地上降着点点霜露,城头的石墙闪烁着质感的寒光,映照出城上城下一张张严肃的脸。
“为燕王陛下报仇!”
“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杨定健儿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
鲜卑人高亢的呼喊声组成层层叠叠的海浪,一波一波,往浸染无数鲜血的城墙扑去。
画角呜咽,马蹄杂沓,秦王苻坚亲自上城督战,慕容泓慕容冲兄弟在下面指挥神射手放箭。
也许慕容暐的死真的是一种激励,鲜卑人的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饶是苻坚身披重甲,肩上依然被扎了几个血窟窿。众亲随见状不忍,轮番上前劝他包扎暂避,他岿然不动,浑身是血进行指挥。
秦军士气为天王所鼓,以双方多寡之悬殊,竟也硬坚持了一天,直到黄昏时,传来新平失守的消息。
新平位于长安西部,苻坚之所以敢死守长安,正是因为可以经由这条退路回到氐族的发源地——仇池山。当初长安乍围时,姚苌眼尖手狠,一举发兵包围了新平。
新平太守苟辅是苟王后的外戚,素有智谋,与姚苌斗智斗勇倒也打成平手,苻坚比较放心。但姚苌狐狸的名号岂是白得,硬的不行来软的,明的不行来暗的,他派人送信给苟辅,言语恳切,一片热忱,说长安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君乃忠臣,怎能见死不救呢,难道是怀有二心?苟辅阅后大怒,骂姚苌厮尤无耻嘴脸,一介叛贼竟敢指责别人有不臣之心!他想了又想,决定以救驾为要——毕竟要是天王殒命在城里,他守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于是夜半率领士兵百姓奔往长安,这下好了,姚苌正守在路头,苟辅被活捉斩首,其余所有无论老幼全部活埋。
听闻噩耗,苻坚脸色煞白,但他没有时间悲痛,也没有时间感慨,只急忙下令杨定赶往新平,看是否还有夺回的希望。
这边慕容兄弟也一齐得了消息,慕容冲记着上次攻泰一时被杨定突袭之仇,请命拦截。他挑了跑得最快的一批骑兵提前赶到半途,挖了一排陷马井,杨定率队后到,怎样也料不着如此暗招,前排人马刷啦啦陷下,后面的赶不及拉缰,一时尘扬马嘶,形列大乱。鲜卑人一拥而上,秦军本来不多,半个时辰后,全部被俘。
杨定被押入可怕的刑牢之中。三天后刑卒前来禀报,杨定拒不投降。
慕容泓与慕容冲对视一眼,笑道:“你们不是花样最多吗,居然奈何他不得?”
刑卒想了想答:“小的以为一般刑罚不足以使他屈服,恐怕需用一些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哦,说来听听。”
“第一种叫脱靴子。用两块木板将人腿勒住,以绳捆紧,然后在腿间用锤子用力钉入木楔。每打一次,楔头部位的胫骨就被粉碎,一般来说至少打入十二根楔子,等到木板拆除时,受刑人的骨头碎片就像装在一双松垮的靴子里了。”
“那他岂不是再也无法站立?”慕容泓问。
“嗯。”刑卒点头。
“第二种叫刀凳。一条长长的几案,上面不是平而是尖的,三角状,裹一层铁皮,磨利似刀。将人犯吊起,双手反铐,双脚吊重物,使其悬于刀凳之上,慢慢放低,刀尖插入裆部——当然,放下的深浅取决于我们心情的好坏。”说着说着,他自顾自咕咕笑起来,马上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试探性的窥一眼上头。
慕容泓道:“说下去,我正听得有意思呢。”
刑卒便继续,“第三种叫开口笑,其实很简单,一根削尖的木棍就行,不过要老手做才漂亮。”
他顿了一顿,像揣摩自己的手艺,觉得不行,带几分惋惜的开口:“木棍从后穴刺入,自嘴中穿出,弄得好,受刑者可在此状态下活一天或以上,逃是不可能逃了,我们一般将其扔进烂泥中,豕般爬行,供人观赏。”
慕容冲道:“你该知道我们并不要他死,你说的这些哪个用得上?”
刑卒告罪,慕容泓道:“无妨无妨,你刚说那个供人观赏的,我还没见过哩,以后有机会要报知我。还有什么?”
“另有一种,将人倒吊……”
慕容冲听到第四种就起身告辞了,他不喜欢慕容泓和刑卒之间那种若有所得的隐秘的笑声,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听说了吗,大将军要当皇帝了呢!”
“唉,正宗的皇帝死了,抢的人就多喽。”
“我说大将军也算名正言顺,反正皇帝的儿子一块儿死了,轮皇帝的兄弟很正常。”
“可是吴王在东边看着呐,他能同意?”
“他不同意又怎样,这两房不合是早有的事,阿哈,如果吴王也称帝,两个燕王,你说我们该跟谁?”
“嘘声!——你小点声儿,若传到大将军耳朵里,莫非你想进刑牢?”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声音果然低下来,“不过不是我说,大将军的性子也太难捉摸了,得劲时不论你是谁,称兄道弟好得不得了,要不得劲了,前面对你多好后面就对你多狠——以前打氐人吧不觉得,现在咱们有些兄弟因小事进刑牢,啧啧,没几个完整出来的!”
“哎,这叫喜怒无常!咱自己紧着点儿做事,他毕竟曾是王子,说不得眼下还要做皇帝的。”
“赶早趟儿巴不得燕赶紧复兴出个皇帝,唉,如今想想,要是大将军做了,怕也没想象中那么好——你看刑牢一日比一日恐怖就知道。”
“你怕甚么,咱们队第一次分食人肉,我记得你首个冲上去。”
“今时不同以往,彼时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我们做什么大将军都不会管;而现在呢,我为鱼肉,而大将军是刀俎呀!”
深夜,两兄弟在饮酒。窗内烛影摇红,窗外落雪涔涔。
慕容泓已喝至半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道。
慕容冲从不知他七哥喝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仿佛褪去了所有的残酷乖戾,变成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家伙。
“你知道?”
“呵,呵呵,你在想咱们皇兄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氐人该死。”他漠然道。
“不,你不是想说这个。”慕容泓摇摇头,又饮下一杯。
慕容冲看他,他再喝两盅,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慕容冲没有说话。
“是我让人泄的密。”慕容泓悄悄道:“我使人故意走漏风声,于是苻坚杀了他。”
“为什么。”慕容冲的声音很冷静。
“他不适合当皇帝,他那性子,当王孙公子可以,但是皇帝……他演不像。”
“所以你想演演?”
“……凤皇,你告诉我,嗝,向你七哥说句实话,你没动过当皇帝的念头?”不等回话,他又自问自答:“这天下,谁不能称王,谁不能称帝!哈哈,可是,只要慕容暐在,我们就永远被他压在底下,便是咱们那亲爱的五叔,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哈哈,你看,绊脚石一除,慕容垂心底怕不知多高兴呐,这可是欠着咱们人情啊,哈哈哈——”
一声脆响,酒爵摔落在地。
刹时门开,冲进来一堆人。
慕容冲的眉毛皱了皱。
慕容泓停住笑:“凤皇,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听杯进来的是韩延而非高盖?在你说请我喝酒的时候,我就防着你这一招了,高盖应该去见阎王了吧!”
慕容冲坐着不动。
“想杀我?”慕容泓摇摇晃晃站起,啧啧两声:“想不到你我终也走到这一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要你死的,咱们毕竟是兄弟,对吧?”
“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哦,对,对,”慕容泓鼓掌:“我忘了,咱们凤皇的亲兄弟只有他的皇帝哥哥。不过,”他声音转冷:“你确认你是真正想为慕容暐报仇,而不是除掉我好直接坐上那宝座?!”
慕容冲看也不看他了。
“来人!”慕容泓喝道。
诸部不动。
“把他给我拿下!”
还是无人动弹。
“你们……你!”慕容泓乍然明白了什么,先指韩延,后来转向慕容冲。
冷如冰的青年开口:“你是安排了韩延,可又怎知——韩延不是我的人呢?”
慕容泓一跃而起,韩延比他更快。两人对打了一阵,高盖进来加入战局,最终慕容泓被二人制伏在地。
他双手被反剪着,韩延半压在他身上,回头看了看慕容冲。慕容冲紧咬下唇,点了点头。
韩延于是反手过去,拉紧慕容泓的衣领,扼住他喉咙。
慕容泓感受到危险,猛力挣扎起来:“慕容冲!你——”
少时的一幕幕忽然如流水般回放眼前,铜雀台上跟慕容宝抢鸡腿,与众兄弟一起偷溜去逛街,因凤皇被团团围观而寸步难行……啊,还有那个叫乌龟的,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毫无私心豁出性命肯保护自己的人吧……以后再也没遇过那么傻的了,只剩下无止境的争斗……
有什么一闪而过。临死前他终于明白受都寺里他对应了哪支签语:成败总因性。
除夕的时候,下了很厚的雪。
慕容冲很忙,为登基前所作的准备工作事无巨细都有人一一向他禀报,当他再次见到拓跋珪时,后者正靠着没有阳光的南墙根儿,蹲着,旁边一个少年起身要走的样子。
“道生,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他听见拓跋珪问。
“……也许。”
“如果——”
“不,不,我只是把消息告诉你,可没想高攀你哟。”叫道生的少年一笑,他本是清秀,这一笑却突然变得眉色如裁,眼波流晕。慕容冲暗皱了皱眉,道生已经挥手走了。
拓跋珪见了他,并不站起来,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点了点头,手里把玩着无名,在地上时不时划两下。
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但这平淡,更让他永铭于心——
“要当皇帝了?”
“啊,进去再说吧。”
“算了。突然想见见你……我也该走了。”
“……走?”
“是啊……我明天回贺兰。”
“明天?回贺兰?”
“嗯。”
“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我得走了。”
就这么几句话。
几句话说完,没等他问是什么事,拓跋珪就收起匕首,站起来,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冲口想叫住他,却终究没有开口。
心底有种感觉,当时不明白,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是……永不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初显峥嵘(上)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二十天后,拓跋珪总算赶回了贺兰山阙,他掀帘而进,把帐内一干人等吓了一跳。
“阿妈!”等到他一声唤,贺兰姜才确定眼前真是自己的大儿子,她哽了两哽:“你终于回来了!”
“阿仪呢?”
贺兰姜指指西侧。
拓跋珪大步跨过去,拓跋烈正守在床头,看见大哥满眼血丝疲惫已极的样子,不自觉避了避。
拓跋珪掀起毯子,拓跋仪躺在底下发抖,眼神呆滞。
“阿仪!”他清晰地看见二弟脑后颈脉突突的跳动,仿佛血管要随时爆裂开来。他下意识的抚住,沉痛的叫。
回应他的,是更加剧烈的抽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人来看过没有?”
“已经请巫师做过法了——”贺兰姜没说完,被拓跋珪打断:“不要巫师,我要医士,找医士!”
“可是——”
“萨满巫师是没有用的,你难道要看着阿仪去死!”
“我——”
“你怎能这样对你阿妈说话!”帐口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一声不响的出走半年,回来就是这种态度吗!”
帐内几乎所有人都站立起来,迎接辽西公主。
拓跋珪闻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