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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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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这头倍侯利不防,趔趄几步,差点摔倒。他吼道:“你干嘛哇!”
  “马脖子硬。”
  “好小子!我没怕把自家胳膊拉断,你倒心疼起马来了!”
  拓跋珪望着两匹马相偕冲远,回道:“它们是碰到对手了。再说,我确实舍不得。”
  倍侯利听了这句,便也不再计较,看一眼他扶着的人:“哎,这不是——拓跋仪?”
  拓跋珪问:“你们认识?”
  倍侯利摇手:“我识得二翁君二翁君却不识得我呀!你是——”
  “拓跋珪。”
  一旁的花蝴蝶及贺兰大人闻言注目过来。
  倍侯利上下打量他:“原来是大翁君,我就说面熟,原来以前宴会上粗粗见过,听说出外游历去了?”
  “是啊,近日刚回来。”
  倍侯利笑笑,瞅了瞅拓跋仪,又道:“二翁君这病——好了吧?”
  一句话,代表了外界绝大部分人想问又一时无法问出口的:试探,猜测,好奇,也许还包含了那么点幸灾乐祸。
  他握紧二弟的手。
  拓跋仪脸上呈现一贯的漠然,他没看倍侯利,甚至也没看他,只是掌心的轻轻回握让拓跋珪心底瞬间有了力量。
  他道:“多谢斛律大人关心,阿仪已无大碍。”
  “是吗?”倍侯利笑笑,又不紧不慢地看了拓跋仪一眼。
  花蝴蝶道:“你瞅啥哩,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说完却觑向拓跋珪。
  拓跋珪心道这是帮我呢,因问:“你叫贺兰——”
  花蝴蝶正等着这句话似,紧着接口:“贺兰毗。啊,那是我阿爸,贺兰悦。”
  不是叫小弟么?拓跋珪有点想笑,一边走到贺兰悦跟前,称呼道:“小舅舅。”
  贺兰悦点头:“我正要去看你阿妈。”
  “好啊,我带路。”
  倍侯利道:“我走了哇。”
  贺兰小弟迅速反应:“不行!”
  倍侯利哼笑了一下,走了。
  贺兰悦对儿子道:“以后不要再去惹他,听见没有?”
  贺兰小弟不语。
  拓跋珪见状,轻轻拍了下他肩膀:“他部下人赔了牛马,理上已算清偿。”
  “那是因为我打不过他的缘故。”
  拓跋珪沉默了一下:“这种人相杀偿牛马的律法,确也不好。”
  贺兰小弟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贺兰悦道:“此律当初由你爷爷颁定,人能遵守已属不易,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拓跋珪笑瞥贺兰小弟一眼:“容易助长人们私斗仇杀的风气,不是么?”
  贺兰小弟不干了:“敢情你是说我不对哩!”
  “那也不是。最好的办法是统摄之地有一专司之人,公平处理纠纷决议,不受胁迫,不听私辄报复,有胁者报者,重处之。”
  贺兰小弟听着,拍手:“这倒还不错——可惜呀,哪来这样一个人?”
  贺兰悦意味深长地看拓跋珪一眼,拓跋珪朝他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暗袭明袭(上)

  “敕勒人有个习俗,爱好杀人。”贺兰小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酒,“谁杀得人多了,谁就是他妈的英雄——我呸!”
  拓跋珪含笑听着,看到帐口有女奴再捧只酒罐进来,以眼色示意她退下。
  “咦,叫了人怎么还没来,酒呢?”
  “一会儿就来了。”拓跋珪安抚道:“不如你说说,倍侯利哪里得罪的你?”
  “不不不,他没得罪我,”贺兰小弟摇一根手指,伏在酒案上:“是他的做法不对。”
  拓跋珪附和着,静待他下文。
  贺兰小弟打个嗝,停了会儿,断断续续说开了:“他们部里,有、有个十二三岁的小毛孩特别崇拜他,一天到晚想到他手下做事,于是倍侯利就说等你长大了再说。他说我已经长大了。倍侯利说你会不会用刀子呀。他说早会的。倍侯利说好吧,你去杀个人给我瞧瞧。他说我杀了你就收我?倍侯利说是的。他说我真的去了。倍侯利说去吧去吧。于是那个小毛孩平生杀了第一个人。”
  拓跋珪问:“被杀的是你们部的?”
  “他是个孤儿,十岁以前在我们部被他干妈抚养长大。杀谁呢,他想来想去,决定找他干妈下手。”
  拓跋珪皱起眉头。
  贺兰小弟把最后一碗酒仰干,拓跋珪追问:“他杀了他干妈了?”
  贺兰小弟摇头。
  拓跋珪松一口气。
  贺兰小弟道:“那天,他揣着刀子到了干妈帐里,干妈两年前被蛇还是什么毒物咬过,神智时醒不醒的,成天没事就嚷嚷我不活了,活着不如死了的好。他说干妈我成全你。干妈说你干啥,老人家还不明白哩,他就有点儿下不了去手了。”
  拓跋珪屏住气。
  “他看了看干妈,籍故到角落找碗水喝,再要鼓足劲,帘一掀,进来个人。”
  “干妈的儿子、女儿,或是其他牧人?”
  “干妈只有一个儿子,听说跟着贺兰染干,可到底干什么,好像没人清楚。也没成家,没有牛羊,只时常回来转转,可到底啥时来啥时走的,也没人清楚。来的是个女的,提了两块肉,叫阿婆我来看你呢。”
  拓跋珪突然有点想喝酒,偏偏左右都是空罐子。
  “那女的倒也认识小毛孩,和他打了个招呼,熟门熟路放好肉,就坐下陪阿婆说话。问七哥啥时能回呀,干妈说你想见他啦,女的红了脸,说我是怕您惦记。干妈说中,你俩好配对儿。女的说您净瞎说,七哥他看不上我。干妈说哪有这事,这些年这帐里多少事是你帮着拾掇的,他穿的靴子衣袄多早晚是你的活计。她俩絮絮叨叨说着,小毛孩在一边老不耐烦啦,见女的老不走,怕勇气又没了,便对女的招手让她过去。那女的就过去了。然后不过眨眼,就横倒在了地上。”
  “……死了?”
  “死了。他去告诉了倍侯利,倍侯利就收了他。”
  听的人张了张嘴,楞一句话说不出来。
  “所以我追着倍侯利要他把小毛孩交出来,他包庇他,不对。”
  “……而且,那应该是个好女孩子。”
  帐中一时沉默。
  女奴在帐口道:“大翁君,夫人让你过去。”
  “好,马上就到。”
  两人收拾了一下,来到相邻的大帐里,贺兰姜正与贺兰悦叙旧,见他搀着贺兰小弟,笑对贺兰悦道:“这哥俩儿感情好,背着咱们喝成这样!”
  贺兰悦道:“难得投缘。”
  贺兰姜点头,“珪儿,时间不早了,你送送你小舅舅。”
  “好的。”
  贺兰悦叠声不用,拓跋珪还是陪出挺远,回时感觉“嗖”的一声,有什么从眼前窜过去。
  “谁?”
  “是我。”
  乌云遮住了月亮,拓跋珪凝目细瞧,方放松戒备:“尉师傅。”
  尉古真站在胡杨树下并不上前,他的声音低低的,像这晦暗的夜,模模糊糊:“贺兰染干已经按捺不住了。”
  “我明白。”
  尉古真就唔了一声,没了后话。
  别人话多,他话少。
  拓跋珪想了一想:“我已在营地周围多支了些人戒备,谅他不敢随便动手。”
  “唔。”他像是交待完了,要走,又记起一句:“别人好拦住,你要招着侯引七。”
  “——侯引七?”谁?
  “你见过的,就是你初来贺兰时的欢迎宴上我身边穿黑衣的那个。”
  “他很厉害?没听过啊。”
  “我说不清,有些蹊跷……有些事我得查查……我走了,你小心行事。”
  他如来时般飞快不见了踪影,拓跋珪琢磨着他的话,一路回到帐里。
  贺兰姜没有睡,在等他。
  他慢慢挪过去,“阿妈。”
  贺兰姜倒满一盅酒,喝下:“坐。”
  “嗯。”
  烤肉架下的火已经熄了,丝丝烟线笔直地上升,一直戳到帐顶,有些沉闷。
  “在你领你小舅舅来之前,纥罗刚走。”
  “——拓跋纥罗?”
  “按嘎拉哈算来,他比你爷爷还上一辈,你见了他,要叫一声外曾祖。”
  “阿?哦。”
  贺兰姜停顿了一会,“你——”
  她望向拓跋珪,几时,她的眉间也生出皱纹。
  拓跋珪注视着袅袅轻烟,火堆轻响,发出令人几不可闻的枝干的坍塌声。
  他似乎怔忡了一会儿,而后道:“阿妈,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
  贺兰雪抱了满满一捧花从外面进来。细长杆的小花,一枝上攀着三朵五朵,缤纷可爱。
  “哥,你在呀?”她笑着打招呼,把帐角长耳罐里已枯萎的植物抽出,分出一束新的插进去。
  贺兰染干正用铜钉钉他的马鞍子,瞅了眼道:“又是哪个送的?”
  “拓跋烈。”
  贺兰染干道:“没事少和姓拓跋的来往。”
  “怎么啦,一扯扯到整个拓跋家去了,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
  “知道是个嘴没长毛的还瞎凑和?”
  “哥——”
  “见过倍侯利了没。”
  贺兰雪在他对面坐下,仔细看了一阵花朵,吞吞道:“哥,听说,那个倍侯利的第一位夫人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染干挑了挑眉头:“唔。”
  “第二位夫人呢,是被狼给咬死的。”
  染干点点头。
  “第三个呀,更惨了,我听说、我听说——”
  “被他对头寻仇,给轮着上了。”
  “哥,那你还让我嫁给他?”
  贺兰染干笑笑:“倍侯利是草原上交口称赞的勇士,你们女的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嫁人当嫁倍侯利’么。”
  女孩儿嗫嚅着:“谁说的谁去嫁好了。”
  “这事不由得你作主。”
  “哥——”又软又甜的语气,别个男人听了都动心,但显然不包括贺兰染干。
  “哥,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你要是非得逼我,我就、我就不活——”她硬生生收了口,在贺兰染干射过来的厉光下打个寒噤。
  “是不是拓跋烈个臭小子教你这么说的?”
  见她不答,他知道自己说对了,冷笑:“不错哇,挑唆你来跟我对着干了。”
  贺兰雪急急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正瞧见他,就随便问他想办法——”
  “不必说了。”他并不想听。
  “哥,真的不是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底心里还是惧怕这个哥哥。
  贺兰染干却道:“好妹子,你若确实跟倍侯利看不对眼的话,我也不勉强。”
  “诶?”贺兰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鞍子擦得倍儿亮,染干满意的在上面吹口气:“还有一个选择,库莫奚部的奚斤。”
  “奚斤?”贺兰雪眼睛渐渐瞠大:“那那那那那、那个麻子疙瘩脸、一大一小眼、鼻孔朝天翻的老怪物?”
  “他没那么老,而且他挺喜欢你。”
  贺兰雪全身起鸡皮颗粒:“他儿子都比我大。”
  “但库莫奚部掌权的是他。当然,你中意他儿子的话,等他死了就没问题了。”
  “我不中意他儿子,更不中意他!我——”
  谁在帐外叫:“大人在吗?”
  染干听出是吐突察台,道:“在,进来吧。”
  贺兰雪收声坐好。
  吐突察台一脸端凝的进来,“大人——”抬眼见到贺兰雪,转笑道:“唷,翁主儿也在呀。”
  染干朝妹妹使个眼色,贺兰雪领会得,抓起剩下的花走了。
  吐突察台盘腿坐下,放低声调:“这几天那边看得紧得很,老七说不好下手。”
  染干一言不发,他把鞍子举起来,穿上一根圆木,把它挂到墙上。
  吐突察台接着道:“我猜,是不是上次……所以他们起疑心了?”
  染干哼哼一声:“要有疑心还等现在,偏偏这些天?你用点脑子想想!”
  “也是。好像正好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似的,那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有人透了风声。”
  “透了风声?”吐突察台顿一顿,“不能吧,会不会那小子天生比较警觉——”
  染干瞪了他一眼,他冒出几滴汗,“那、那是不是叫老七先停下手啊!”
  “不必,”染干面孔阴郁,“不要告诉他任何消息,免得他打草惊蛇。”
  “可是,如果拓跋珪那小子有备而来,老七他岂不是——”
  “他如果那么容易被抓住,也就不是侯引七了。退一万步讲,即便牺牲了他,只要能找出隐藏在我们部里那只黑手,也不算什么。”
  吐突察台觉得后背湿凉。侯引七是跟随染干多年的帮手,暗中不知替他摆平多少事,他说扔就扔,毫不在意。
  只听染干又道:“看来拓跋珪挺会收买人心,不说先前的叔孙长孙部,贺兰悦与拓跋纥罗刚来,虽然没明说,但去他们母子帐中的次数也不少了。如此发展,多少大的小的代国遗族要奔着他去!可怜我那大哥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忙数钱,真是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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