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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兴之邦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
连绵的阴山在北面横亘千里,敕勒川正置东南,金河绕城流过,城东有白渠水,再往西是黄河。
“啊,望见盛乐了!”
起伏无际的平原丘峦间,一支由壮士和家眷随从组成的庞大队伍驱赶着畜群行进,人喧马嘶,尘土飞扬。这些胡人一个个身穿赭色衣袍,儿童剃头,男人辫发,妇人头戴摇冠。
领头者有四人,两人在前,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在后。听了前头年长者这么说,后面白马上的少女轻挥一鞭,越马上前:“爹,我先进城里头看看!”
“凛丫头,嗨,等等!”裤腿一长一短的中年人唤。
另一年轻人道:“舅舅莫急,我去追她。”
“喂!”他只出一个字,年轻人已驰远。
中年人摇头,对身旁落腮胡大汉道:“凛丫头是身下那马使不得这么慢蹭蹭了,于桓怎也变得这般性急?”
盛乐城下,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城脚两个小孩在抱腿抱腰抱脖子摔跤,其余赶车的、挑担的、骑马的、撵羊的,南来北往,络绎不绝。
城墙根下贴了一纸卷帛,不少人围在那儿,指指点点。
一名红发少年倒骑着一头毛驴慢悠悠经过,瞥一眼,原来是一张以汉文、鲜卑文、匈奴文三种语言同时颁布的王榜。
“老丈人,上面写着啥呀?”一个汉人以请教的口吻问正仰头眯眼的白胡须老头——看来人要是不识字,你用再多种语言也没用。
老头摇头晃脑念道:“‘登国元始,百废待兴。按衰乱之弊,兵革并起,民废农业,诸事虽殷,然经略之先,以食为本。国内人民,可择地使耕,辟土垦田,免徭去役,休养生息。’”
汉人抓抓头:“啥子意思哟?”
老头笑道:“好讲得很,新代王给我们田种,而且不收税赋,无需徭役。”
“真的?”
汉人眼睛一下子放光。
“对啊,”老人又看看后面较小的字:“不过你须先去长史府登记造册,然后——”
他话没说完,汉人已经拔腿跑开:“多谢老丈人,俺这就去长史府啦!”
老人好笑,这时一黑一白两匹神骏驰到近前,马上骑士一拉缰,唰,齐整整定住。
老人暗喝一声好马,细一瞧,可不是,黑马肌腱有力,皮毛油亮光滑,已是马中珍宝,而那白马竟似比黑马还要高上一品。
白马上坐一名少女,圆脸蛋,双眉修长,英气逼人,她对黑马骑士道:“表哥,那宫卫说代王竟然去‘躬耕籍田,率先百姓’去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青年道:“我们先围城找上一圈试试。”
少女道:“这称了王果然就不同啊,太有架子啦,还不让我们进去!待会儿若找见他,他要是真端着,我可要后悔了。”
旁边一个鲜卑人经过,听了,插道:“错啦错啦,代王平易近人着哩,刚才还拉着我教我收麦子!”
王榜前众人一闻,呼啦啦围上去,七嘴八舌问:“代王?你瞧见代王啦?”
“麦子?麦子是啥玩意儿?”
“他真的在种田?”
“在哪儿呀,我也瞅瞅去!”
“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威严?”
什么聒噪语种都有。鲜卑人一个头两个大,想溜,少女可不让他溜成,堵住他退路,问:“代王在哪儿?”
北方的天,宽广湛蓝;北方的田野,升腾着生气。
拓跋珪直起身来,捶捶腰,对青色衣服的清癯人影道:“想不到收麦子比放牛羊累多了。”
张衮抓住一把麦秸杆,手中镰刀一挥,一片金黄便落在了手里,笑:“一直猫着腰,自然会酸的。”
拓跋珪手轻轻捻了捻穗子:“麦粒好像很容易就掉了下来。”
“秋播春收的就是如此,成熟时枯黄得很快,容易落粒,而且一经风雨,便成灾损。”
拓跋珪点点头,看看张衮,又笑:“听说最近你忙得两脚都不落地啊,我看下午你便回你的长史府,示范这半日也够了。”
“主上连收三日不歇,做属下的岂敢喊累。”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嘛!计口授田,人都要把门槛踩平了罢。”上午拓跋烈去请他,没到门口就被挤了回来,直呼不是人干的活。
“人多是好事,”张衮眼下有淡淡的黑圈,他抹了把汗,“主上重视种麦,亦是好事。”
“收麦难,种麦想必更不易,以后我决不让我的兵马乱践麦田。”
“那不是成了魏武帝?”
“曹操?”
“嗯,相传魏武也非常重视麦子种植,下令‘士卒无败麦,犯者死’。有一次他自己的战马闯进了麦田,他以身作则,割发代刑,颇得民心。”
“好一个魏武。”
两君臣说说笑笑,田边土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但见一白一黑两匹骏马飞速而过,不多久又倒了回来,白马上的人使劲儿扬手高喊:“大翁君!”
拓拔珪眯眯眼,搭个凉棚:“凛真?于桓?”
穆凛真兴奋地:“我们勿忸于还有莫那娄部的都来啦,阿爹跟莫题首领在后面!”
“真的?”拓拔珪闻言将稻穗交给身旁侍卫,迎着走过去。
那边穆凛真于桓也翻身下马,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彼此感觉是对方都变了,有些不敢认的模样。
张衮上前,他并不认识他俩,问:“这是——?”
拓拔珪介绍于桓是勿忸于部首领,穆凛真是他表妹云云。又问凛真:“你说莫题首领也来了?”
“对啊,”凛真指指于桓:“本来是我跟爹来,结果他说他也来,后来半途遇到莫那娄部的,我爹跟莫题首领聊了一晚上,然后莫题首领决定也跟着一起来。”
“他们人呢,在哪里?我去迎接。”拓拔珪很高兴。
“在城外了,不知进城了没有。”凛真说:“我听说盛乐之前不是已经衰败了么,今日看来,明明兴盛得很嘛!”
“是呀大翁君,”于桓接口,“我们一路上看好多牛羊都往这边赶,委实有些意外。”
拓拔珪大笑,一拍张衮肩膀:“都是洪龙的功劳。”
“不——”敢字没出口,再次尘扬土起,但见一人裹着黑篷驾着黑骑擎着黑刃直冲而来。
“主上小心!”
凛真于桓侧开,张衮推开拓拔珪,那人一刀刺空,反应极快,第二刀紧接而上,继续杀向年轻的魏王。
“护卫!护卫!”张衮大叫,许久不见刺杀,今日倒来了?
护卫们自然以身护主,只是本来带出来的人就不多,而这位黑篷人实在强悍,战不三回,护卫们全被挑落马下。
“表哥,你上!”穆凛真撵于桓。
于桓在一片混乱中先牵马:“表妹,上马。”
凛真气得扭他胳膊:“我才不逃!”
“这个人我们打不过的,你赶快去叫舅舅跟莫题首领。”
“你保护大翁君?”她看着场中已经亲自上场和黑篷人过招的拓拔珪。
“你快去吧!”于桓推她。
“不行,你去。”凛真突然道。
“咦?”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帮大翁君,我来帮他,你去。”
于桓气道:“你不相信我?”
“总之你去。”凛真拔出腰刀。
于桓当然不会让她涉险:“你的马快还是我的马快?你自己想想!”
“这个——”
“你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凛真想想:“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和大翁君并肩作战。”
“好好好。”
“坚持到我回来。”
“!”于桓的声音顿住。
不知何时外场又出现了几个黑篷人,在他们还在争论的期间张衮早另留了两个人分头出去呼援,然而那两个人现在却被扔了脑袋回来。
骨碌碌地,滴遛两圈。
一素冷静的张衮也开始眉头紧蹙。
不过眨眼,方才还平和如斯的麦田就仿佛被清了场,变成修罗地狱。
只剩拓拔珪一个人在场中与敌人周旋。
见此情形,凛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再争辩,咬牙上背。
于桓阻道:“等等。”
凛真急道:“还等什么?”
他从背后抽弓:“我先帮你解决那几个人。”
“你疯啦,这个时候用箭,他们本来即使不过来也会被你激过来的!”
“我不给他们过来的机会。”他搭箭。
凛真知道这个表哥是称得上射箭高手的,每年米阔鲁节,无论立射、骑射或远射,项项皆可拿到名次,更遑论这两年,更是进境非常。
外场几人察觉到他动静,不等他开弓,已经挥刀围拢过来。
唰!唰!唰!
一箭一个,解决了三个,剩下的三个却来不及。
“快走!”于桓一拍白马屁股,自己也急身上鞍,弓箭扔开,抽出佩刀和那三人缠斗起来。
凛真放马疾驰,斜地里冒出一匹小毛驴,她来不及拉缰,喝:“闪开!”
毛驴上一头红发的少年有惊无险的擦了过去。
他睨了她一眼。
明明是无意中对上的、匆忙的一眼,她却感觉不妙。
是为那让人惊羡的容颜?
还是少年嘴角嘲讽的一笑?
来不及细想,因为立刻她就明白了——白马像受了什么刺激,猛地蹶起蹄子,掀起半身!
“啊!!!”
由于在高速疾驰中,她又毫无防备,竟然被生生抛上半空,幸而勒住了绳子,落下去的时候被马背拦了一下,尔后避无可避的,被拖到了地上。
她发誓,自八岁以来,她穆凛真再也没遭遇过这种窘况。
甚至因了白马,还被人称为草原上第一的女骑士。
咄,真是丢脸丢到奶奶家。
砂石扑面而来,她竭力去攀马脖子,下半身刮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现在不是驯马的时候,她想过放开缰绳,可郁闷的发现,因为刚才跌下来时一拉一缠,绳子不知何时已经套成死扣索在腕上!
刀,她还有刀。
在这样的过程中松开一只手是极危险的,因为将造成整幅人身都拖到地上的局面,而白马又出了名的超快,换成个大汉来,也会被磨得皮开肉绽直至疲死。凛真没有时间犹豫,只把被索死的右手紧了紧,左手,松开。
一箭劈空而来。
追上来了?她心中一惶,这下左手非但没摸到刀,反而整个人失重,上半躯干也一下子脱落在地。
她下意识护住头,以为死定了。
然而耳边马蹄纷沓后,手腕忽地一松,滚了几滚,整个人居然停了下来!
三根羽的箭断开了缰绳。
白马跑远,她抬起头。
多么熟悉的一幕。
不远处,手执紫胎的少年策马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谁家少年
场中,拓拔珪已经削开了黑篷人的斗篷。
两个人对峙着,喘着气。
“是你。”
“是我。”
“想不到斛律部的头领会做此等刺杀之事。”
“想不到魏王还有两下子。”
“是有人派你来的吧?”
倍侯利哈哈一笑:“魏王是明白人。只不过,你这明白人也撑不了多久了。”
拓拔珪也笑:“既然是明白人,那么,让我同样做个明白鬼?”
倍侯利说:“这个是协议,不能说。”
“干脆我猜,头领只需摇头或点头即可。”
倍侯利收起笑容:“魏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在这儿拖时间,也不过多活一刻两刻罢了。”
拓拔珪神色不变:“头领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投奔过来。”
倍侯利一愣,随即笑得不可抑止:“魏王啊魏王!刚才还看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说着说着就糊涂了呢?”
“哦?”
“你虽然称王,部众不过小部之数,地盘不过贫瘠之地,说穿了,大伙儿不过念在老代国的份上给你点面子,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觉得你能够给我?甚至你现在还不如我们部大!”
他话说完,不再给拓拔珪喘息时间,寒光化出团团白影,直取心窝。拓跋珪急退,右手挥刀扛住,不意倍侯利左手拔出另外一刃,张衮失声,只怕主上连胳膊带脑,砍去一半!
铿嚓!
虎口发麻,无名堪握不住,拓跋珪就地一滚,连滚四五圈,马上接个鲤鱼打挺正要起身,猛听叫:“哎唷!”
咦?撞到别人身上了?
也没看清撞的人是谁,好像是踩到了他脚,那人弯身,又倒过来绊住了他,于是魏王陛下悲惨的鲤鱼打挺打了一半,后半变成趔趄,再次扑到那人身上,两人摔做一团。
那边倍侯利一看左手兵刃居然截成两断,惊讶了下,瞧清楚拓跋珪手里不过一把毫不显眼的匕首后,恼怒的将断刃扔开,右手擎刀再次劈斩下来,拓拔珪只好抱住那人再滚两圈,总算滚过一势,立马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