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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定没有吃过的顶级的好东西,隐藏在一条热闹的弯曲小路里。宽阔的大道一转,突然人声熙攘,道路两边尽是热闹的小店,蒸笼冒出团团热气,下汤圆的大锅白雾腾腾,冬日车里暖气充足,开的是外循环风,这时糖炒栗子的甜香,串烧牛羊肉的鲜腻,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食物的好闻味道,一阵阵扑鼻而来,车身两侧骑着自行车的,行走的人们摩肩擦踵,对车子根本就是视若无睹,很多时候几乎是擦着车身而过,可能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孔易仁一时愣了,车速陡缓。
第一次看到他有点吃惊的样子,静言忍不住笑,“孔先生,就在前面,你路边停一下行吗?”
“到了?”他往车窗外望去。路边已经停了长长的一排车子,其中不乏难得一见的好车。目光越过那些车身,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排着冗长的队伍,穿着随便的中老年人,手里提着各式的锅子;刚从写字楼赶来的白领,一身中规中矩的上班服饰,久等中有些不耐;学生装的少年少女,旁若无人地在队伍中叽叽喳喳;还有一些服饰及其讲究的男女,耐心地在排在队伍中间,不时还和车里等待的同伴点头微笑; 场面蔚为壮观。第一次看到这么复杂的排队组合,孔易仁出乎意料,不由开口提问,“他们在等什么?”
“在等你一定没有吃过的顶级的好东西啊,等一下。”静言伸手推门。
“车还没停稳,别急,”他阻止她,“要等很久吗?”
“不用,刚才我拨电话给吴叔叔,他已经把我们的份事先留好了。否则这样一铺一铺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原来她刚才打的那通外星语言一般的电话,是拨给这里老板的,“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嗯,吴叔叔是我爸爸以前的老朋友,我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到这里吃东西。”她急着下车。
“等我把车停好一起去。”孔易仁再次阻止她。
“那里面很小很简单,又有点乱,”静言解释,“孔先生一定不习惯的,我去拿过来我们在车里吃好了。”
没有回答,他径自将车熟练地贴着路边停下,然后转过脸微笑,“是吗?我突然很想见识一下,可不可以?”
很小很简单,又有点乱——这样的形容,实在是太恭维这个小到迷你,挤到惊人的小店铺了。老板是个黑胖的中年男人,看到静言,已经是满脸欢喜,再看到她身边的孔易仁,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哦哦,小静啊,这么不久不来老吴这里,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怎么会啊,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忘记吴叔叔的生煎包啊,我可是做梦都在想。”静言笑着回答,然后伸手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孔先生。”
“你好。”孔易仁微笑着与他握手,老吴虽然只是开一个小食铺,但却是上海一流美食家极力推崇的老字号,口口相传,平素也见惯了慕名前来的达官贵人,这时初一照面,就知道孔易仁绝非泛泛,一边握手,一边眼睛已经往静言那里瞥过去,眼里满是夸赞的笑意。
有点不好意思,静言又开口,“没有地方坐哎。”
“呵呵,小静来了,怎么会没地方坐。”大笑声,然后老吴拿出一张桌子,硬是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放下来,“过来坐吧,我让你婶婶给你做两份双档,配生煎一起吃。”
“那么好!”静言眼睛突然闪亮,看得老吴又是一阵大笑。
黝黑的铁盘,被铁钳夹着在旺盛的炉火上旋转,木制的盖子,被油水常年浸润,透着铮亮的油光。突然掀开,只看到雪白的一个个圆形生煎,在亮黄的油水中滋滋作响,老吴手势熟练地一扬一洒,翠绿的葱花和黑色的芝麻均匀铺满,立时店堂内外异香扑鼻,所有人都忍不住抽动鼻子,露出幸福梦幻的表情来。
“来啦!”同样胖嘟嘟的吴家婶婶,笑眯眯地端着两个盘子过来,回头又小心翼翼捧过来两只大碗,汤水清淡,里面是肥白饱满的百叶包,还有澄黄透亮的面筋,颜色漂亮,香味扑鼻,还没有吃,就让人食指大动。
“谢谢吴婶婶,”静言早已经一手拿勺,一手持筷准备好了。
来回打量坐在桌边的静言和孔易仁,吴家婶婶露出和丈夫相同的心满意足神色来,嘴里只是催促,“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久没有吃到这魂牵梦萦的人间美味了,静言不等她催促,就要下筷。突然想起身边的孔易仁,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眼角笑纹细密,舒展开来,无尽柔和。
被这样温柔宠爱的眼神包围住,静言一时难以把持,差点跌落手中的勺子。强自镇定,她硬是逼着自己开口,“看什么?快吃啊。”
“放心,从来没有吃过的顶级的好东西,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爽快回答,他在那里眼角弯起,笑得开怀。
第三十章
雪白的面皮,蒙着一层薄薄的油光,咬下去,葱花和芝麻的香味,先在嘴里绽开,咬开的小口里有升腾的热气,伴着肉馅的汁水淋漓,鲜美异常,底下焦黄香脆,跟上面的柔软多汁形成鲜明对比,小小的一个生煎包,居然能够带来这么多重的美味享受,让吃遍天下美食的孔易仁也情不自禁流露出夸赞的眼神。
“好吃吧。”小小得意,静言看着他的表情,眯起眼睛笑了。
“很好吃,”他笑。
“这就好,孔先生一定是什么好东西都尝过,我还怕你会不习惯这么平民的小吃。”
“叫我易仁吧,”他筷子用得熟练,坐在这嘈杂拥挤的小店里,也吃得安定自然,“我只是一个商人,没你想得那么讲究,再说,食物还分什么平民和贵族?”
只是一个商人?孔先生,你实在太谦虚了—— 心里碎碎念,静言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不分?一盎司顶级松露比黄金还贵,最好的鲟鱼鱼子酱跟珍珠有得一拼,我打赌这里好多人从来没吃过那些东西。”
“静言喜欢那些?”他停住筷子。
“松露?”她皱起鼻子,“拜托,猪鼻子拱出来的,而且很臭,我是传统的中国人好不好,吃不惯。”
她的表情趣致,孔易仁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感觉,情不自禁伸手,宠爱地抚过她柔软的头发。
他手心里的热气,轻轻拂过发梢,静言的心,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害怕自己会脸红,赶快没话找话说,“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
“只是个人喜好,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钱,那就连比较的机会都没有。当然,对孔先生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美味的享受是负担不起的吧。”
“叫我易仁,”他又强调了一遍,“事实是,钱能够带来的快乐,总是很短暂无谓,最想要的东西,再多的钱都买不到。”
“比如说?”是什么无价之宝,连你都买不起?心中补充,她认真地看着他。
“很多,”他微笑着看过来,“买不到永远健康,买不到青春,买不到事事顺遂——”
“你失败过?”她怀疑,这世界上,有些人终生忙碌,一事无成,有些人却出生便一呼百应,一帆风顺,面前的孔易仁,绝对属于后者。
“静言知道啊。”
她一愣,突然回神,张口就说,“我知道,输给上帝嘛,非战之罪。”
他又笑起来,“也买不到希音一夜之间明白事理——”
突然想到数次与孔大小姐见面的场景,静言一时没忍住,也笑起来。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下来,眼里温柔含笑,“还有这样的时刻,也是买不到的。”
是因为这店铺太小太拥挤?还是因为面前汤水食物升腾的热气?静言突然手心滚烫,轰然一声,不看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变得通红,额头上都冒出隐隐细密的汗珠。厚厚的大衣突然闷热难当,她伸手脱下来,搁在膝上继续吃。
店堂里突然安静了一瞬,抬起头来,正看到四面八方注目的眼神,这时纷纷转了回去,嘈杂声重新继续,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孔易仁的眼睛,正对着自己,这时微光闪动,只是不语,
“我,我吃饱了。”生平第一次,被看得连最爱的生煎都放弃了,静言哀怨地低下头。
“好,我们走吧。”他立刻应答,立起身来,拿过她的大衣,“可以吗?”
“谢谢。”把手伸进去,掩上大衣,来不及跟忙碌不堪的吴叔吴婶好好道别,静言一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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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慢的大大,一个约会写了这么久,但是非常甜蜜啊。。。。哦呵呵。。。。。。。。。
第三十一章
车子停在大楼下,心里有许多莫名的情绪浮起,努力压下,她伸手推门,时间已经差不多,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昨天没有上班,很多事情都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现在就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样子——
“孔先生——”没有应声,顿了一下,静言终于改口,“易仁,我上去了。”
“好,”他点头,并没有挽留。
转身下车,正要挥手道别,突然车窗降下,他在车里欠身过来; “静言,”
“嗯?”
他眼角微弯,笑容里声音温暖,“忘了告诉你,非常漂亮。”
脸又情不自禁地红了,低头小声回答,“谢谢。”
“保重。”
“一路顺风。”微笑点头,静言转头往大楼走去,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去,冷风中,那车还静静停在原地,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一直到走进电梯,她仍然在跟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勉力抗争。
文茱看到她回来,一脸兴奋地就要张口询问。伸手阻止她,静言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身子放进熟悉的办公椅中,大衣的袖口扫过桌面上的鼠标,漆黑的电脑屏幕一闪而亮。
要求输入密码的窗口的窗口跳出,她没有反应,只是失神。心中那声音,再次清晰响起,“静言,害怕吗?”
“害怕什么?”
“那个是孔易仁。”
是,那个是孔易仁。突然觉得身子虚软,她向前倾身,将脸埋到臂弯中。她不是没有爱过,那时和周承锴在一起,初开始的激情快乐,享受得淋漓尽致。虽然后来得知他要与孔希音结婚,但一向对自己自信满满,总觉得只要两人深爱彼此,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可是现实呢?现实是,最后的最后,她在那喧嚣的机场中,咬着牙,掩着痛,恨恨地看他独自离开。
和孔易仁在一起,好像是从激浪奔涌的大海里突然来到宁静的港湾,温暖安定的感觉,无边无垠地将她包围。软弱地呻吟了一声,这感觉才是极致的诱惑,比起之前的汹涌激烈,更让她难以抗拒。可是,那是孔易仁。就算她对自己再如何肯定自信,面对他这样的男人,都会忐忑不安。伴随着那些快乐,她居然开始本能地心慌惊恐。他的背后,有她难以想象的复杂庞大,就算她刻意忽视,可是周承锴和孔希音毕竟就在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他对自己,会不会只是一时迷惑?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他会觉得这一切如此可笑,彻底将她抛到脑后——
脑海里混乱一片,熟悉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有些茫然,摸索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接听,好听的声音,微微卷舌,在那头响起,“静言。”
猛地抬头,她居然手指一抖,“嗯?”
“静言,”孔易仁的声音,有点迟疑,但还是继续下去,“这次来上海,其实是因为我看好国内的发展,打算把亚洲区的总部移到这里。”
“啊?”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接不上话,静言开始单音节。
“所以接下来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
慢慢领会到他的意思,她声音低下去,“是吗?”
那边的声音突然低而带笑,“是,刚才忘记告诉你,我会尽快回来,静言不用担心。”
那熟悉的暖意又无法抑制地漫溢到全身,明知他看不到,她却仍然嘴角弯起,点头答应,“嗯,我明白。”
合上电话,突然觉得心里愉快满足,她立起身,脱下大衣。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文茱小声催促,“静言,老板叫我们去开会。”
“来了。”轻快地应了一声,抓起桌上的文件往会议室走。门开处,桌边坐着的数人同时发出“哗——”的惊叹声,拉开椅子坐下来,静言只是露齿一笑。
那个声音还在轻响,“静言?”
没有回答,是,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回答,一个字都不用。
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到地下车库取车回家。打开门将包扔进去,心情仍旧很好,刚想坐进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住车门,一惊回头,再熟悉不过的人,却让静言的眼睛,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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