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出宿舍，下了楼梯，抬起头望望秋日里的天空……高高的天空，温和的太阳，有些潮湿，有些明亮。。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章
本学期最后一节音乐理论课，听说是由音乐学院颇负盛名的廖教授主讲。我因为要一睹这传说中的人物的风采，来不及吃早餐就跑去教室了。
欢欢早已经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我抱着书，看见她向我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
“哎呀，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懒虫。”
“睡过头了。”我放下书，回答欢欢。
“知道吗？今天，廖教授的老婆在后面听课。”
“那有什么稀奇？”
“你还不知道他老婆是谁呢吧？”
我摇摇头。
“我看你天天就想着你的那个他了！廖的老婆是陈娜阿！我们上一届的那个陈娜阿！”
“陈娜学姐？”我吃了一惊。
“对的！我呸！还学姐呢！这个人最是狡诈了！廖的老婆本来是我高中班主任，去年让她给撬了，现在离婚了，她取而代之了。廖的儿子和她一样年纪。我们老师天天以泪洗面呢，陈娜还在这里标榜什么伟大的望年恋。恶心！谁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阿！她是从西北农村来的，想留在上海，想留校作老师呗！你说，无耻的人怎么那么多啊！”欢欢忽然发现廖老师在讲台上看她，便住了口。
我低下头，沉默着。似乎记起来，就在去年冬天，我曾经在学院门口，看见一个憔悴而又忧伤的中年妇人在和陈娜说话，陈娜是一脸的不屑。那妇人穿着优雅，说话轻言细语，我可以看出她是有教养，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我似乎也记不得她的容貌了，只是，她那近乎绝望的忧伤还依然冻结在我的记忆里。
我抬头看廖老师，他的脸已经苍老了，稀疏的头发遮盖不住广阔的前额。他不难看，但也并不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即使在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他似乎一直在笑，但是我感觉不到那笑容的真诚，可能是他的小眼睛藏在黑框眼镜的后面，让人看不清他心灵的窗户。
课，已经开始了。他首先说“坐在最后一排的，是陈娜老师，今年刚留校的，我的妻子。”
我们都回转头去，欢欢的眼神里充满着鄙夷。
我看到陈娜抬起头，有点骄傲，笑得灿烂。我在她那年轻的面庞上，看不到爱情的火花在闪耀，只看到一种得志后的满足。
想起母亲的文字。“和你去食堂吃饭，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和你在校园里散步，别人会在旁边指指点点；听你讲课，我现在已经习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了，即使这样，也不时会有人回头看我。但是，我不会觉得难受，你是那么好，你会在课程开始之前，对学生们说‘大家不要再往后看了，后面坐的只是一个女孩子，日本人，你们的同学，我的学生，我未来的妻子。’”
母亲是真正爱父亲的，似乎并无所图。父亲想必也是有魅力的男人，英俊，健谈，有才华，即使是多年以后，也依然有人追求他，只是他都选择了逃避。在那个我不曾经历的年代，母亲是怎样蜷缩在教室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父亲呢？母亲是怎样忐忑着，躲避着别人的目光呢？母亲是怎样一遍遍说服自己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呢？年轻的母亲怎会不敏感，不在乎呢？然而，她内心的恐惧永远战胜不了她的坚定。她像大海，吞下一切，可是她连一点吼声也不敢有。
我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日记，静静地翻看。渐渐地，廖老师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模糊了。
1987年3月30日 晴
汉俊君，我搬回了宿舍，但是前两天我发现我已经怀孕了。
我的心情真复杂。一方面我是喜悦的，因为这个小生命是属于我和你的，另一方面我也愁苦，你不要我了，这个小生命会带给我什么呢？
我每天不间断的呕吐，难受，无力，吃不下东西。我骗了小圆，说是吃坏了肚子。我每次跑进厕所的时候，我都在想，假如我生下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就会娶我了呢？我相信你也会爱这个孩子的，说不定会因为爱它而又爱上我。
我这样想了以后，就觉得身体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夜里，偷偷抚摸我的依然平滑的肚子，我会幸福地咯咯笑。连小圆都注意到了，奇怪地探下头对我说“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又好了？我就知道，你那是闹剧，早晚你得收场！有那种爱情吗？书本上见过，现实中绝对没有！”
我心里想，怎么没有呢？就快有了。
今天下午，没有课，我决定去找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以为，你也会高兴，因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的家人也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接受我的。中国人不是都很重视后代吗？如果是儿子，那不就是香烟吗？
我唐突地冲进你的宿舍，你吓了一跳。
“小樱？怎么是你？”
你站起来这样唤我，就好像从前一样。我似乎有点恍惚了，再也忍不住，扑到你怀里，哭了起来，泪水都打湿了你的衣服。
“别这样，小樱。过几天就好了，不要想我了，我真的不值得你想。”你没有像以前一样抚摸我的长发，我感觉到，我心里的难过和辛酸在翻涌。
我抬起头看你，“你，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吗？真的就一点也不喜欢我了吗？”
你叹一口气，“小樱，真正的心碎，是可以坦然的面对。你要跳出去，这样，对你对我，都是好的。”
“不是好的，我就要你。我，我怀孕了。”
你忽然推开我，惊惶地问我“真是这样吗？”
我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头。我分明觉察到一丝欣喜从你的脸庞掠过，但是你很快又凝重起来。
“小樱，你听我说，好吗？这个孩子，你不能要。因为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我会痛苦，不久你也会痛苦。所以，你不能要这个孩子，要了它，你就没有前途了，你的梦想也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它就是你的累赘！”
我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心中的美好设想全部都被你拍碎了。车汉俊君，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酷？！
瞬间，我发疯般地对你怒吼“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你明白我的心吗？你现在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躲着我，这些我都接受。。但是，你凭什么让我打掉孩子？还口口声声的说是为我好！你有一点是为我好吗？你已经很残忍地把我的爱情给摧毁了，现在连我的孩子你也要夺去！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是为你好，小樱！”你不知所措地跺脚。
“我要生下它，我要做单身母亲，没关系。它，它是我的爱情，是我曾经的希望…”我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你重重的一个巴掌。
我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我的心是真的很难受，本来就已经快要碎了，现在像正被撕裂一样难受。你的巴掌，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决绝。我的脸感觉不到疼，虽然这个巴掌扇得那么突然，我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的心开始平静，似乎也开始麻木。你说的对极了，真正的心碎是可以坦然地面对。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样从你的房间走出来的。你追出来劝我打掉孩子的话，说是为我好的话，自责打我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是我不明白含义。我也没有再哭泣了，但是我眼睛里看不到前面的路。我的心也不疼了，但是，但是我真的恍惚了。
汉俊君，你真的不要我了。也许若干年后，你已经忘记了我，甚至记不起我的面貌，但是请你，在你新婚的那天晚上，在你吻你的新娘子的时候，请你稍微闭上眼睛，用一秒钟，哪怕只有一秒钟，想想我，想想我哭的模样。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了。
而我，我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你。
…… ……。
我的眼泪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我明白，若不是母亲坚持，现在，就没有一个我，坐在这样的教室里了。
耳边又传来廖老师的声音，“所以，日本的音乐往往就是这样的，带一点执拗，顽固，但是相当能引起人共鸣。这和日本的精神也是相契合的。日本人相信，坚韧和不懈的努力可以创造奇迹……”。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章
上海的冬天是潮湿的，在一个雨夜，欢欢拉着我去看话剧节最后一场表演。
“你，你今天的打扮真奇怪。”欢欢在礼堂门口截住我说。
“有什么奇怪的。这一条，爸爸说是妈妈留下的红围巾，我这学期带过来了。我们进去吧。”
我注意到礼堂过道两边的人都在看我。我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把头发藏进大红色的围巾里。围巾的式样已经过时，可以看出是八十年代的产物。我一点都不羞怯，似乎，似乎母亲就在我身边，而我只感觉到彻心彻肺的温暖。
音乐响起，是轻柔的钢琴曲。我注意到，条幅上写着话剧的名字《天空的镜子》。
这是一个忧伤的爱情故事，让人不禁回忆起自己的年少轻狂里，是否也有那么一个人，使自己翘首企盼，却又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表达，直到命运让彼此终于错过。里面有一句台词写的真好“在这星星之下，在那星星之上，我们仰望着同样的天空。”
第五场，他出场了，我屏住呼吸了。
他不是主角，只是一个客串的小角色。他一上来就握住女主角的手，深情的说“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
这场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低下头，拼命地回忆。我扬起脸时，正看见女主角哭泣的脸。这个女孩子是………？是的，是的，是那天我在图书馆楼下看见的那个女孩，那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
我脑子里快速闪现出门缝里他的好看的侧影，对面房间的音乐，年轻男女的欢笑，对台词的声音，我离去时，对面教室门上那把横锁……那是，那是，话剧排练？
我真糊涂！他，他只不过在排练话剧！
瞬间，喜悦袭上心头，我的脸开始兴奋的发热。“那么说，只是排练，他没有恋爱，他没有恋爱。”我小声嘀咕着。
已经完全看不下去话剧了，我不顾欢欢在后面喊我，跑出了礼堂。
沿着大路只是不停地跑，什么都看得见，看得见的都喜欢；什么又都看不见，内心的愉悦说不出来。我要跑到哪里去呢？绕过这条路，去礼堂后台，我想对他说，我喜欢他。知道吗？知道吗？我喜欢你呀。那个，就是那个你，对我来说，如此完美。你知道吗？那是属于我的小秘密。
我到了礼堂后台，喘着气，在冰冷的化妆室门口，我甚至可以看见我的急促的呼吸。红色围巾滑落在地上，我刚想拾起，却被正向外走的他抢先一步。他看了看那条红色围巾，笑说“围巾，很怀旧。”然后递给我，转身进了化妆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喉咙被噎住，发不出声音。唉，我依然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呢。
那个你，对我来说，如此完美。无论怎么想去表达，那个你，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么那么的重要。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我忘记了说，我始终都没有说，对我来说，也许也是因为我不敢说……
那一夜，我就那样蜷缩在宿舍的床上睡着了。想起你，总会很无奈，总会让我对自己产生疑惑我到底是喜欢上你，还是喜欢上爱情的滋味？孤独，空灵，孤独空灵又惆怅。暗恋着，幸福地寂寞着。
第二天早晨，欢欢打来电话，要我到教学主楼门口。
我过去时才发现，原来是娱乐公司的人在招演员。
我嗔怪欢欢的无聊，她却笑着说“浅草，我一直认为你适合在电影里演一个角色，这可是个好机会。看吧，《当东方白遇见西方黄》，黄导的新作！。”
“我又不是学表演的。”我转身想走。
“不要！谁说只有学表演的才能当演员？就你这气质，一看就是东方白的不二人选！”欢欢拉着我的衣襟不放。
正僵持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大胡子年轻男人走过来了。我很紧张，向他礼貌地行礼。
“不用紧张，把这张表格填好，然后到那边去等着，叫你的号，你就过去。”他递给我一张表格。
我只有填好表格，陪欢欢一起等候。
在大厅里已经有百余个女孩子在等候了，没有人咬耳朵，也没有人发出声音，那么静，我似乎感觉到这一方空气里渗透着足够的戒备，焦急，孤傲和自信。所有的女孩子都有漂亮的面孔，脸上都敷着精致的彩妆。有一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但是她们只是望了望我，并没有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