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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寻回犬
海雷丁说到做到。
第一批摩尔人到达阿尔及尔的那天,伊斯兰教世界整个沸腾了。不计较得失的挽救穆斯林同胞的生命,与基督教世界的代表教皇作对……
从这年秋天开始,几乎每次出海,海雷丁都会顺便去一趟西班牙,满载着受到屠杀威胁的摩尔人返回北非。一万人、两万人、三万人……这些貌似一分钱好处也捞不到的慈善活动,却为海雷丁带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名誉。
阿尔及尔、突尼斯、的黎波里,北非沿岸流传着他的英勇壮举和慈悲心肠,甚至远在黑海的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也有所耳闻。红狮子的身份由一个靠暴力发家的大海盗,摇身一变成为人人仰慕的民族英雄。
无数崇拜他的人才投奔而来,小股海盗势力纷纷入伙,海雷丁的船队一下扩展到三十多艘战舰。阿尔及尔的地下总督,正式成为北非的海盗帝王。
当然,这些“虚的”东西尼克向来不懂。她只注意到自己的工钱一下涨了十枚金币,而且身为二号头目的冲锋队长,她在阿尔及尔城的街头简直可以横着走。
天天吃香喝辣睡金子,天堂也没得比了。唯一比较头疼的,就是那只啰嗦又麻烦的金毛。
“尼克,像‘老子’‘哥们’‘他妈的’‘你去死’这样的词汇太粗鲁了,作为一个淑女,是绝对不能使用的。”
“尼克,女士要喝淡酒,像朗姆酒和烧酒这种东西,只有没品位的粗人才会饮用。”
“尼克,还是搬出塞拉家吧,你知道她的名声实在是……我不想你的名字和一位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联系在一起。”
“尼克,中午不要顶着太阳出门,会晒黑的,要知道肤色可以直接看出人的阶级和出身。”
“尼克,尼克,尼克,尼克,尼克……”
卡尔骑士不厌其烦孜孜劝导,试图把一个纯正的海盗爷们培养成心目中的闺秀。
“够了!!!”
尼克大吼一声,终于忍不住了。
回到阿尔及尔就招收新人,忙活了好一阵,根本抽不出来空去卖人。秋天不知不觉就溜过去,棉花、柑橘、葡萄全都收完了,田里不缺人,人口买卖市场明显冷清了起来。
尼克想淡季的时候把卡尔卖掉,肯定要吃亏,才盘算养一冬天,来年春天播种的时候再卖。
谁知道这个金毛完全没有作为“私人所有物”的自觉,天天唠唠叨叨,比塞拉还像婆娘。除了起居作息语言,卡尔还不断劝她脱离海盗组织,简直永无宁日。
“辞职?你养我啊?”尼克反讽,吃饭还要靠老子,凭什么讲这样大话。
“我养你,绝不让你挨饿。”卡尔背脊挺的笔直,透彻的蓝眼睛里有种尼克看不懂的坚持。
佣兵、劳力、船员、农夫,这些年他都做过,一边打工一边找她,虽然不能像海盗这样暴富,多养一张吃饭的嘴是没问题。卡尔看着尼克衬衫下缠绕的纱布,她本应该一辈子都在人呵护疼惜下生活,而不是这样颠沛流离。
“……算了。我喜欢自己养活自己。”
尼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身下金子的硬度让她安心。金毛是个好人。虽然她不明白,一个视名誉为生命的骑士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给她做仆人,换床单、晒毯子,甚至鞋带开了他都很自然的单膝跪下给她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她能感觉的出来,却理解不了。尼克的世界永远是买卖关系,付出,然后获得报酬,不管是武力、知识、生命还是身体。在她眼里,做海盗跟种庄稼一样,收割生命换取金子,她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交易的一个砝码。
要说他有什么觊觎,也不对。就算在船上打地铺,卡尔也绝不会睡在她房间里,一张毯子就在门外靠一夜,无论刮风下雨。眼神也是绝对纯洁正直,除了偶尔莫名其妙脸红,从来不会露出男人性暗示的挑逗意味。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付出,除了阿萨。
卡尔的价值观她不能理解,那种只愿付出不求回报的精神更让她莫名其妙的难受。于是尼克果断决定,把他卖掉。
但是……
第一次:卖给去埃及的阿拉伯商人。第二天天还没亮,金毛就回到塞拉家,把尼克的早餐准备好了。
第二次:卖给西西里岛来收人的佣兵团团长。过了三天,手腕磨穿一层皮的金毛回到塞拉家,面不改色打扫房间。
第三次:卖给去新大陆种甘蔗的奴隶贩子。过了十天,整个瘦了一圈的金毛又像往常一样蹲在尼克屋前当门神。他是从船上跳下来游了二十多海里回来的,褴褛衣衫下露出晒暴皮的肌肤。
用塞拉的话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寻回犬。
尼克彻底没有办法了。
狠心花钱买了皮肤膏和新衣服,尼克蔫蔫地趴在桌上看卡尔吃饭。就算饿成这样,他还是保持那莫名其妙的“高贵礼仪”。
“赔钱货。”尼克嘟着嘴抱怨。
连卖三次都跑回来,她在阿尔及尔的商业信誉已经低到极点了。这种涉嫌欺诈的行为本来会收到行会诉讼的,好在有红狮子的声望撑腰,最后都是把钱还回去了事。可付给中介人和行会的抽头,是无论如何讨不回来了。
尼克无限怨念的盯着卡尔:“都是一年期合约,你是白人,到时间就自由了,在新大陆还能分到地。我又不发工钱,金毛你脑子进水了?”
卡尔咽下口里的食物,淡淡一笑:“你卖我是你的自由,我愿意跑回来也是我的自由。还有,你好好坐,背挺直了,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转眼看见尼克的衬衫皱巴巴贴在身上,一截塞在裤子里,一截在外面吊着,接着皱眉表达不满:“所以我说塞拉照顾不好你,衣装是人的第二人格,即使身着陋衣,精神上也绝不能松懈,教养和品行完全通过……”
“啊啊啊!!!”尼克抱头哀嚎,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全是金头苍蝇,“我不卖了还不成!你爱烫衬衫就烫衬衫,爱叠袜子就叠袜子,愿意干什么都行!只求你别唠叨了!”
“不行。”卡尔果断拒绝,“我在册封为骑士那天发过誓,耿正直言,宁死不诳!即使你是我的主人,不对的地方也一样要说!”
“那我不要你了,你自由了,咱们两清!我给你回欧洲的盘缠,对,今天晚上就有去意大利的船……”尼克抓狂,连成本也不计,就想把他丢出门去,再也不见。
“不行。”卡尔再次拒绝,口气固执到尼克毛骨悚然,“我发过誓,坚持理想,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那、那意思就是说……”尼克听不太明白,只觉得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过来,避无可避。
“意思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呆在你身边,而且告诫与劝导的权利我绝不放弃。”
骑士站起身来,手握胸口十字架,眼神像宣誓那样虔诚无比。
“尼克,我永远跟着你。”
“……鬼啊!!!!!!”
处变不惊的纯爷们尼克队长,撒丫子从姘头家里抱头窜了出来,一路往山上的白色宫殿跑。
“老大,快救命……”尼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了几圈,才在回廊里看见海雷丁的身影。他手里的盆子装着些碎肉,正在玩狮子。
看见尼克,雄狮低低吼了一声,这家伙个子小小,看起来很适合食用,可又有种奇怪的威胁感,让它的判断开始混乱。
“哈姆,坐下。”海雷丁淡淡命令。狮子立刻闭了嘴,乖乖坐在他身边。海雷丁抓抓狮子鬃毛,笑道:“这小家伙可比你强的多啊,养你这么久,一下被斩了我要心疼的。”
尼克松开紧握镰刀的手,抱怨:“船长,为什么你养的宠物都这么听话。”
“因为我□得法。怎么,金毛不听你的话吗?”海雷丁笑眯眯的喂了一块碎肉给狮子,“听闻你卖了好几次,每次都跑回来,忠心的很呢。”
尼克颓丧:“不是不听我的话,是想让我听他的话。”从一旁的银盒里抓了个无花果干塞进嘴里,尼克想还是船长好,总让她占便宜。不像金毛,唠叨又赔钱。
“有些人是这样,喜欢把自己的观念往别人身上套……”海雷丁顿了顿,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价值。接着问道:“城里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还是那样子啊。春天一来,市场里热闹多了。”尼克不知道船长有什么用意。
“你在酒馆看场子,没人找麻烦吗?”
“没,怎么会。”尼克又摸了几枚葡萄干,“都是些酒鬼,摔板凳砸杯子,丢出去就没事了。”
“这样……”海雷丁摸摸下巴,“前几天3船的二副喝醉了跟人动手,本来就是争风喝醋的小事,结果被人背后捅了暗刀。”
尼克点点头:“这事我知道,结果一团乱也没找到是谁动的手。”
“那你大概不知道,今天早上在海边,发现了4船监理的尸体,身子都泡涨了。”
尼克奇道:“扎马勒是个恋家狂,平常很少出来喝酒的,应该不是打架吧?”
海雷丁把肉全丢给狮子,擦了擦手:“四处刀伤,全在要害上。尼克,你去城里逛逛,记得小心。”
“这是太过招摇,被人惦记上了。”卡尔跟在尼克身后,亦步亦趋。这样的是非之地,果然危险的紧。
“惦记就惦记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尼克蛮不在乎,嘎嘣嘎嘣嚼着炒豆,东一个小摊西一个店的乱看,什么也不买。
“尼克队长,看看新来的料子!给先生做件新衣服吧!金光闪闪的缎子,威尼斯人手工,和他的头发多配呀!”
“尼克队长,天青石嵌的波斯宝刀,和先生的眼睛很配呀,一个铜子儿也不赚,成本价给您!”
尼克额角青筋直跳,回头恶狠狠瞪卡尔:“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卡尔无奈的笑:“不像,没见过比你更节省的了。”
“真是,吃饱穿暖还不够么,金币就要留着生小金币,什么缎子宝刀,我们犹太人……”尼克顿了顿,想起来更会节省的叔叔阿萨,给她买衣服是从来不吝啬钱的。哎,那都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
一晃神,市场那头突然有些混乱,一个熟悉的男声高声喊起来:“抢劫!你们敢……我是红狮子的船医!!!”
尼克拧身就冲进人群里,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飞奔过去。
挤了两下,她远远看见几个蒙着阿拉伯头巾的男人围在一起,举着刀往下刺。地上躺着的清秀男子,正是船医维克多。
他是出来采购药物的,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总是贵比黄金,假货次货也是不一般的多。左挑右选好不容易填满药箱,一袋子金币也所剩无几了。正要回去,却被一伙儿人抢了箱子,一把拉倒在地上。
维克多心想在阿尔及尔可没人敢抢红狮子的东西,便高声喊出名号,谁知对方眼睛也不眨,立刻抽刀就砍。船医也顾不得洁癖了,就地一滚避开要害,却被尖刀刺中肩膀。
还有三十多米,又是人最拥挤的市场,尼克无论如何赶不到了,眼看维克多就要命丧刀下,她往背后一摸,从铁杆上拧下镰刀头,回旋镖一样扔了出去。
“嗷”的一声惨叫,行凶的强盗连刀带手掉在地上。几个人吃了一惊,立刻扔下猎物钻入人群。尼克赶到维克多身边扫了一眼,见不是要害,扭头喊道:“卡尔,照顾医生!”说罢追踪而去。
罪
这几个蒙面男人像是逃跑专业户,一头扎进人群又钻又挤,滑溜的鲶鱼一样。尼克身子矮看不清他们去向,便跳了起来,沿着小贩的推车和帐篷木桩一路踩过去,等卡尔把维克多的伤势简单处理好时,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尼克追了半天,发现这群人出了市场就分散开来,朝向阿尔及尔城南的住宅区逃窜。那里住得多是穷人,房屋低矮拥挤,污水流淌的小巷非常适合藏人。尼克在市场上砍断了一个人的手,便跟着着血迹往贫民窟追去。
血迹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失去联系,尼克在房屋的迷宫中越走越深,狭窄的小巷暗无天日,偶尔见到一个人,都是蒙着肮脏的袍子躲躲闪闪。
只要抓到一个就行。尼克想着,不知道维克多的伤口深不深。
地形复杂,她背脊绷得紧紧的,像头警惕的豹子一样四处查看。忽然眼前一亮,白色的袍角在前面拐角处一闪而过,尼克立刻冲了出去。迷宫中拐了好几次弯,前面的男人终于在死胡同里停下来。
“冲锋队的尼克队长……”
低沉模糊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
“认得我,还敢跑。”尼克握紧镰刀,声音冰冷:“你跑不掉了,供出老板,饶你不死。”
“嘿嘿嘿嘿……到底是谁跑不掉了呢……”
男人森森冷笑,尼克心下一惊,身后突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