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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夏忽尔,现在的我,正和一个叫做戚陌染的男生并肩坐在大桥河岸高高的石坝上面,望着幽蓝幽蓝的河水被凉风吹得涟漪徐徐,头顶上缓缓地掠过斑斓的霞光,银红色相间的机车就那样倾倒在石坝旁的草丛里面,静静地被夕阳镀上了可以刺伤眼的血红。
我抱着怀里的粉红色安全帽,眯着眼睛望着远处一辆又一辆呼啸而过的电车。
一辆连接着一辆,仿佛是一种永无止息的穿梭与过往。
“你时常这样走神吗?”身旁的戚陌染看着我,像个孩子一般,用那种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的语气问。
我转头看向他,夕阳给他的全身镶上了耀眼的金边,金黄色的睫毛在风中快速地眨动,真是很好看。
原来,这个世界上可以有这么漂亮但却那么不幸的疯子。
“没有,难道我走神了吗?”我学着他的口吻反问。
他看着我笑,不回答。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丹凤眼,又细又长,染满了夕阳赐予的血红色的炫目光彩。他抬起手,指了指河岸对面的马路,轻声问:“从这边开始,以对面为终点,斑马线有几条,你数过吗?”
我愣了一小下,真奇妙,他竟然和楚瑾一样问了我相同的问题,这种巧合简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17条。”我回忆着楚瑾曾经告诉过我的答案回答。
“不,你错了。”他念叨着,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是18条。”
“为什么?不是17条吗?”我奇怪地问。
PART 1 夏忽尔(下)(11)
不会吧,我不可能把楚瑾告诉过我的答案记错的。而且,我还清楚地记得,楚瑾说过,17条的斑马线,那是一个命数,尽管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可是我相信楚瑾绝对不会告诉我错误的答案的。
戚陌染迟疑了一下,用那双忧郁的眼睛望着河岸对面的马路,声音模糊得有如梦魇,甚至像是在开玩笑。
“因为有人死在了那里,她从对面的大楼上掉了下来,摔死在了最后一条斑马线的旁边,所以斑马线就从17条变成了18条。”
我一惊,顿时被他的话吓住,全身上下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急忙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的天,我这才发现,我居然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
他也有些吃惊地回应着我此刻面红耳赤的表情,随后轻轻拿开我的手,微笑着说:“我没有胡说,真的没有,真的。”
我皱眉,不知道该选择相信他还是不相信,只是安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继续说,“死在那里的人,是我的女朋友哦。”
顿时,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沉静而又温吞的目光却柔和淡定地停留在我的瞳孔深处,那么平稳深沉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毫不在意。
——死在那里的人,是我的女朋友哦。
那么轻松的语调,开什么玩笑!
耳膜深处仍旧回响着他那句极度震撼的话,我出神地望着戚陌染,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凉感。哦,是的,此刻,我竟然会觉得他是那么的可怜,可是我却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或者,他同我一样,并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同情,因为,那些埋藏在内心最隐秘的创伤,一旦被加以同情的色彩,就会开始腐烂,变得不堪,于是会被所有人逐渐遗忘,直至连你自己都无法将它记起。
那样,反而会变得更加可怜,不是吗?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微微勾动了一下嘴角,笑得模糊,“我并不需要同情的。”
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没有同情你。”
“——谢谢。”
当他将“谢谢”这两个普通无异的字眼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的泪水竟然情不自禁地开始在眼眶里面堆积了起来。
眼圈附近是又苦又涩的痛楚,一寸一寸侵蚀着我的视线。
上帝作证,我从未同情过戚陌染,真的从未。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候,一阵温热的风突然从我的左脸颊旁拂过,大片大片的发丝飞扬在了眼前,缠绵着金色的夕阳交错在一起,左脸颊上的红色燕尾蝶胎记顿时浮现在了戚陌染的瞳孔里。
我顿时一惊,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抬手,想要捂住左脸颊,戚陌染温润纤细的修长手指却温柔地撩开了我散乱在左脸颊旁的发丝,他用那如深潭一般的双眼注视着几乎占据了我整张左脸的胎记,侧过身子,慢慢地凑近了我,毫不迟疑地吻上了那只“燕尾蝶”。
血红的夕阳。
轻柔落下的吻。
我左脸的神经上,是一片柔软而又温凉的触感。
如果,这算是吻,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会再有比这更加轻盈美好的吻了。
他吻在了我的燕尾蝶胎记上,四月春风一般清淡却又包含着让我几乎快要窒息的温存。嘴唇落下的瞬间,我听到他在我左耳边的轻声低语:“你不需要遮挡,这是世上最美的燕尾蝶。”
我低下了头,他却轻轻捏起我的下巴,示意要我把头抬起来,骄傲而又自豪地抬起来。
那一瞬,我只感觉,我在劫难逃。
因为,他就那样小心翼翼地拥住了我,动作柔和轻缓,让我误以为自己是陷入了一个灼热的梦境,耳边,是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告诉我吧,你是谁。”
我睁圆了眼睛,我以为,他在看到我左脸的燕尾蝶胎记的那一刻,仍旧把我当做“萧萧”。
PART 1 夏忽尔(下)(12)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疑惑。
“我没有疯,也没有傻,我知道的,你不是萧萧,所以,你是谁?”
那样低沉的声音,恍如隔世。
“夏忽尔,我叫夏忽尔。”河水的波纹声中,我听到自己这样的回答着。
他似乎笑了一下,窝在我的脖项处,悄悄地对我说:“夏忽尔,真是好名字,和你的人一样,那么美好,那么纯净。”
空气里面满是青草的香气,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抬起了手,也那么用力地抱紧了他。这是我和男生的第一次拥抱,它就像是清澈得毫无杂质的天空般的温度,胸腔里,跳动的是那样炽热有力的心脏,没有污秽,没有杂念,将会令我永生难忘。
我哭了。
我终于,终于,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我的泪水不可抑止地往下流淌,往下流淌,全部滴落在他的衣服上,连成一片,湿润着晕染开来。
上帝,我的哭泣,我的泪水,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场华丽而又短暂的拥抱。
这一刻,请相信,请深信,我们两个人就像是互相舔食着对方血迹斑斑的伤口的困兽,相互给予着彼此一直拼命需要,一直不停寻求的卑微的温暖以及渺小的慰藉。
相互倾听的心跳,那也许会是一种久违的爱。
但却绝对,不会是爱情。
是爱。
只是平凡却神奇着的爱而已。
不是亲吻的吻。
不是爱情的爱。
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呼唤与吸引。
犹如燕尾蝶赐予的魔法。
所以我明白,所以我不再选择逃避,所以我愿为我所爱的一切义无反顾。
“请你勇敢。我亲爱的戚陌染同学。”
我听到,最后,我这样在他的耳边带着颤抖的哭声轻语。
他愣了愣,然后点头。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里面,点头,点头,点头。
只要勇敢起来,是不是就能够获得神奇的力量了呢?
抗拒命运,抗拒众人狭隘的目光,只要我们勇敢,是不是呢?
究竟,是不是呢?
一切原本可以那样的好,那样的完美,因为我决定找回勇气,决定重新为自己的人生策划演出,就算我的左脸有着缺陷,就算我的曾经布满污点,可是我还是希望站起来一次,哪怕没有人愿意扶我爬起。只是,我没想到,风暴即将来临的前夕,总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美好,当你察觉它出现的那一刻,早已无法再去抵挡。
那天晚上,我和戚陌染从河岸往回走。他推着他的那辆银红色相间的机车用很慢的速度前行,我走在他的身侧,围绕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只有沉默,令我有些不安的沉默。
我觉得,我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于是我转头问他:“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出神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弯了弯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你刚刚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我连忙摇手。
接着,我们两个人便又回归到了原先的沉寂继续向前走。
就这样,维持着尴尬而又让人不知所措的气氛,我不清楚是过了多久。
直到——
是的,直到我看到了对面的石路上,明明灭灭的路灯下面,一个打扮时髦的鬈头发女生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色球衣外套的男生拉拉扯扯。我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我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我确定我没有看走眼,那个漂亮的女生是莫七七,哦,我的天,没错,一点都没错,她是楚瑾的莫七七,她是楚瑾细心保护着的莫七七,可是,此刻她竟然在和别的男生纠缠不清,难道她真如他们口中所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接着,我有些慌乱地向莫七七身旁的那个男生望去,电光火石之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男生我在酒吧里面见过,他有着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够忘记的琥珀色双眼,那么暧昧,那么缠绵,纠缠着路灯下面飘飘散散的晚风气息。
PART 1 夏忽尔(下)(13)
我的思路有些中断,我只是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莫七七往他的手里面塞钱,他却狠狠地把钱扔在了地上,莫七七在哭着喊着地求他,他却满脸的不屑与嘲讽,死命的在把自己的手臂从莫七七的怀里面扯回。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没有丝毫可以营造虚假的余地。
“你在看什么?”身旁的戚陌染开口问我,随后,他好奇地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紧接着,我看到他的脸色在望向对面石路的那一刻变得阴沉,甚至接近铁青。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我的手心一紧,急忙问他:“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夏浅年。”他突然将一个名字说出了口。
刹那间,我的脑袋里面好像有无数个炸弹爆炸,所有的思想全部断线,像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飞满了天。
他刚刚说什么?
夏浅年。
夏浅年。
夏浅年。
他说,那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男生,叫做夏浅年。
那是一个无数次在我的脑海与记忆里面疯狂跳跃着奔跑着的名字,充满了我所有的自卑,充满了我所有的忧伤,我忽然觉得眼前斗转星移。
他是夏浅年,我竟然再度遇见了夏浅年。
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荒唐什么叫做出乎意料。
而叫做夏浅年的“他”,现在居然在和莫七七纠缠不休,这个世界竟是如此之小呵。
我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我不是在做梦吧?
“凶手。”朦朦胧胧中,身旁的戚陌染死死地盯着路灯下的身影,忽然脸色苍白地咬紧了牙,断断续续的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凶手……夏浅年,凶手。”当我看向他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薄如蝉翼。
那竟是一滴泪。
那竟是一滴泪!
我绝对没有看错,绝对。
他摇晃着身形,痛苦地捂住了仿佛即将爆裂的头,努力地想要站稳自己的身子,却力不从心。
“砰”的一声,银红色相间的机车从他的手中摔倒在了地面,我睁大了眼睛,急忙想要去扶起来,却猛地听到戚陌染在我的头顶大喊一声:“凶手——”接着,他就如泰山崩顶一般地倒在了冰冷僵硬的地面上,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我愣住了。
愣在原地,想要冲过去叫他,却发现无法动弹。我的眼前,顿时一片盲,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我,忽然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这都是怎么了呢?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们不是有勇气了吗?
我知道的,楚瑾。你骄傲。
我知道的,戚陌染。你痛苦。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些所有的,我都知道。
可是,在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究竟是什么呢?是谁在操控?是谁在上演?是谁在不动声色的凝视?
我不知道,我无从知道,我就像是被一个大大的乌云谜团所笼罩。